五更末時,馬超與馬岱匯合,此刻馬超正組織追擊,營內也在組織人手撲火。
馬岱所部行軍勞頓,這時候雖士氣旺盛,可人馬俱乏。
步兵勞累,就地休整一段時間又能投入廝殺;而戰馬往往會嚴重透支體能,不易恢復,或透支猝死。
馬岱大口吃著炒粟米,等待馬超的決斷。
已經派出人去追擊,僅僅是追擊潰敗的李緒、李禎二部,但還有其他魏軍需要對付。
如同關羽私兵的蕩)寇軍在南三十里外,今夜如果沒有支援、聲援受襲的中軍馬良,那出天亮之前,蕩)寇軍是不會出營參戰的。
不是很好的交,誰敢夜里來救你?
夜里出兵救援,本就有違用兵原則…如果救護目標重大,可以忽略這個原則。
比如田信、馬超,都是必須要救援的存在,優先度高于正常的軍法。
馬良是護軍,鎮守的又是馬超的中軍營,照例來說遇襲,周圍的營壘也要派出小股部隊聲援、試探,以摸清狀況。
哪有這樣不管不顧的?
馬超無法確認蕩)寇軍的態度,還在等待,隨馬岱回歸的步騎則加速用餐,準備參加下一輪追擊戰。
夜襲戰就這樣,小股部隊偷襲還行,撤退方便;參加的部隊越多,那撤退的代價就越高。
蕩)寇軍不參與追擊,那此刻以新勝之疲軍追擊魏軍…有些懸。
“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窮寇勿追,此用兵之法也。”
此刻蕩)寇軍軍營里,周倉將案頭拜訪的一卷《孫子兵法軍爭篇》拿起,遞給前來督促的馬康,并說:“趙公神勇善戰,早有預防自不懼賊軍襲擾。中軍營墻壘墻固塹壕寬闊,亦非賊軍能速破。我看是叔常先生過濾了,左護軍絕不會遇險。”
馬康也沒經歷過如此兇險的夜戰,本已堅壁清野的魏軍夜襲隊走到哪里,依舊能在哪里縱火,照的北方明煌煌,赤焰沖天。
遙遙觀看,仿佛馬超所在的前營已被烈焰吞沒。
這個時候蕩)寇軍已擂響三通晨鼓,全軍將士用餐完畢,正飽餐后消食,等待出時出營追擊。
追擊是肯定要追擊的,但絕不能在夜里追擊。
周倉不出兵,馬康無奈,就奔往一側的的度遼軍,這是度遼將軍夏侯蘭的駐地。
作為五原郡的塞外常駐邊軍,度遼將軍本就是大漢常備、名號將軍、邊軍大佬,如今榮譽居多。
就如樓船將軍趙累,也就平級轉為伏波將軍,就因伏波將軍是名號將軍,榮譽非比尋常。
夏侯蘭所部也已經完成戰備工作,但拒絕出兵,也拒絕派遣小分隊調查馬良中軍營、馬超前營的信息。
作為老將軍,夏侯蘭理直氣壯:“賊憑仗夜色而來,不知我之心意,故生疑惑,去留不定。我若出兵探查,為賊所偵。賊軍速退,我緩行追擊則勞軍無功,速追必受其害。”
“何況,今中軍營壘穩固,賊難速破。”
“我所慮者,乃趙公所處前營。我當面之賊北遁,有側擊趙公前營之力。”
“因此種種,我軍懸而不動,反而利于趙公守御賊兵侵攻。”
夏侯蘭一席話語,駁的馬康、董恢無言以對。
前軍是關羽的前軍,關羽不督促,全由各營將領自行發揮。
潘濬走后,前軍沒有設立新的護軍、監軍,實在是沒必要。
現在前軍各軍不需要重量級的護軍協調矛盾,處理人事工作;現在前軍各將向關羽負責。
卯時二刻,經過馬康、馬良搜集,左軍的騎士在安全的澧水東岸奔馳傳遞信息。
此刻距離出只剩下一刻時間,現在若追擊魏軍伏兵,那股后面正好是襲擊中軍大營的這部分魏軍,這部分魏軍為了撤歸己方陣地,為了回家,絕對能爆發出遠超平常的戰斗積極。
可如果不追…也來不及追了,現在能做的就是快速布防,截擊襲擊中軍大營的魏軍。
沒有擒捕魏軍中高層軍吏前,現在根本不知道侵擾馬良中軍大營的魏軍主將是樂綝。
不管這部分魏軍主將是誰,這支魏軍能在夜里穿插二十里作戰,保準是魏軍精銳部隊。
阻擊這樣矢志回家的精銳軍隊,其反撲是非常兇殘的,若不能壓住對方攻勢,己方阻擊陣列絕對會被沖潰。
這里地形平緩,又無隘口、道路可以堵截,幾乎處處都是路。
阻擊,己方傷亡決然不小。
阻擊的話,又該怎么阻擊?
集中兵力?那對方化整為零,突圍目標明確,軍隊零散突圍,向著北方跑就行了,不怕軍隊零散后難以再聚。
而這里距離宛口防線只有三四里距離,如果糾纏廝殺,魏軍接應部隊隨時可以抵達,令自己腹背受敵。
若分散軍隊阻擊…如同張開的漁網一樣想要全吃掉這股魏軍,既不耐沖擊容易被沖開,更怕魏君前后夾擊。
如果蕩)這個時候,寇軍、度遼軍任何一支部隊主動追擊,那絕對是另一種打發,就是己方夾擊、包圍、吞掉這支魏軍精銳部隊!
只要拖到出,北府兵就無拖延的借口,一定會出兵來戰。
那個時候魏軍派多少接應部隊,離開防御工事后,都不夠自己和田信打的!
可恨,偏偏就是周倉、夏侯蘭兩個人不配合。
難道讓馬良率領中軍大營留守部隊追擊?
已經來不及了,中軍營類里的攻城器械才是重中之重,遠比吞掉魏軍三五千軍隊重要。
要攻堅的戰斗還有許多,宛口防線只是開胃菜。
如果攻城器械被魏軍小股精銳分隊縱火燒了,那…馬良的腦袋就得搬家,容不得商量。
反復思索,找出關鍵點之后,馬超氣的牙癢癢,抽出流星劍斬在面前柵欄,劍盡數沒入。
他試著抽劍,劍柄紋絲不動,馬超抓劍柄左右晃動幾下想把劍拔出,然而一聲脆響后,他拔出半截流星劍。
一側馬岱目瞪口張,其他軍吏俱是神色有異,不安居多。
馬超怔怔看著這口折斷的流星劍,又想到自己送給田信的白虹劍、二次發育的神駒蒙多,心緒擁堵,揚臂舉起斷劍朝柵欄甩去。
哚的一聲,斷劍釘在柵欄原木上。
這個時候百余北府游騎兵分成數股游弋前進,避開魏軍可能的伏兵點,打著星散稀疏火把,在馬上拋發箭書。
樂綝正在撤兵,見自西而來的稀疏火把,不需要他下令,所部漸漸收攏的吏士不分先后加速奔跑。
張遼觀戰半夜,至此時不由長嘆一聲:“倒是小覷了此人,本以為鷙勇嗜殺,是絕世勇猛之人,將才尋常。不想用兵沉穩,不見銳氣。”
“晉陽侯,此必龐士衡計策、規勸所致。”
武周率先起,勸慰張遼:“龐士衡系鹿門山高士,才不亞其兄龐士元。孟公威、崔州平、徐元直皆有贊譽,不可等閑視之。”
稍稍停頓,武周又說:“此戰若能挫敗敵軍,其吏士志氣沮喪,或許能以天下太平游說此人。”
策反對方核心軍吏,這種事不是張遼能參與的,只是微微頷首,展臂示意:“先生且去,容仆拾掇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