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貪念害人

　　晚飯是農家的大盆菜，糙是糙了點，但是味道真不錯，原汁原味的自然風味。

　　酒是米酒，塑料桶裝的那種，純糧釀造，度數也不高，喝的時候有淡淡的甜味。

　　端著酒碗的方蟄嘆息道：“講道理，這種米酒喝起來很舒服啊，比那種勾兌酒要舒服。”

　　石巨人附和道：“我猜你就喜歡這個，所以才選擇在這里放松一下。”

　　“我們這些人壓力太大了，是需要沒事的時候放松一下。年輕的時候還能去舞廳里蹦，現在這個年齡，再去那種地方味道就不對了。”方蟄的心態真的就是這樣，恨不得馬上退休。本來就沒多少雄心壯志，真的就是一步一步的被看到的風景帶著，被時代的浪潮帶著走到眼下這一步，未來還得繼續往前走啊，沒得選的，不走都不行那種。

　　別的主角都是迎著怒濤的弄潮兒，方蟄覺得自己就是個隨波逐流的咸魚。

　　做電腦是看不上某家買辦企業，做存儲器是趕上了好機會，加上邱小優的積極爭取。投資企鵝是撿錢，接觸阿里還是為了以后能撿錢。非要說有意義的事情，已經做了的，大概就是捐助教學樓了。

　　石巨人似乎能體會到方蟄的心情，笑著遞過來一支煙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我覺得吧，你跟他們最大的區別就在于，他們是單純的為自己賺錢，你也賺錢，好歹還帶動一點對國家發展有益的產業。”

　　這話有吹捧的意思，但是方蟄卻還是被觸動了，主要是前面八個字。

　　人生世上走一遭，國人多有家國情懷，這是文化決定的。

　　立功、立言，史書能留下一筆，哪怕是個名字也好，總的留下點什么，不然就覺得白來了這一遭，走的時候就會留遺憾。

　　“其實，憑著良心去做點事情，默默無聞的也無所謂了。”方蟄最后還是抗住了那點出名的誘惑，他就沒想過要出名，人要是出名了，麻煩事情緊跟著就來了，他還是個怕麻煩的。

　　“不是，就你這樣的還想默默無聞？回頭有人給你扔那個服不服的榜上，你還能默默無聞？”石巨人聽著就想樂，這貨的腦子怕也不太行，至少這方面不行。

　　“想哪去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的意思是不宣傳，不上媒體。就算事情上了媒體，人的名字也不上。”方蟄是鐵了心的不想出名。

　　石巨人嘖嘖兩聲，很是受打擊的表情道：“看明白了，你這是錢掙夠了啊！”

　　方蟄也是哈哈大笑，英俊的臉上露出真誠：“非也非也，人所為者，不外名利罷了。我不過是不求名之要利，我可不是啥好人，無非就是有點底線，憑著良心做事。”

　　“你可不是單單憑良心做事，還是憑本事發財。年紀輕輕白手起家到你這個程度，還是個干干凈凈的人，當今世上絕無僅有了。”石巨人這話說的很真誠，真的就是這么想的，他最佩服方蟄的就是這點。

　　“你這話可別亂說，得罪人的。這年月，多少人也是憑本事，把公家的東西說成自己的，最后變成自己的。”方蟄說著忍不住露出鄙夷的眼神，有的人呢，你得承認他是有本事的，但是話怎么說來著？你明明是占了體制的便宜，偏要說沒有，說什么白手起家。

　　變的法子損公肥私，還大張旗鼓的占據道德的制高點，這個就太惡心人了。

　　這一代企業家中相當一部分人，在接觸國外先進經驗方面，這種又當又立學的最好，可謂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我也就是私下說說，這些年國內很多人都發了財。賺了錢之后，開始尋思移民了。”

　　提起這個，方蟄想到了一個朋友，點點頭道：“窮島地產熱的時候，一鄉黨干了這么一個事情。他從銀行貸款買地的同時，拿銀行的錢先辦了投資移民，再以最快的速度把手里的地賣了，移民手續下來就出去了，銀行的錢變成了他的錢。”

　　石巨人聽了驚呆了，嘴O了兩秒才道：“這可是太坑人了。”

　　方蟄冷笑道：“坑人？呵呵，你知道他怎么拿到的貸款么？貸款五千萬，五分之一的手續費。一開始他就沒打算還錢，這事情我也是過年回鄉期間聽人說的。”

　　“嘖，一個貪字害人不淺。”石巨人說著不禁若有所思。

　　方蟄笑道：“這人啊，不管你做啥的，貪念一起，距離倒霉就不遠了。人起了貪念，心中便有了執念，有了執念，那就不能客觀冷靜的看待問題了。一個在銀行工作多年的人，要不是起了貪念，怎么會做這么蠢的事情呢？結果害人害己。”

　　石巨人道：“此言大善，可為警句。”

　　“你可別再夸了，我這人愛飄。”方蟄笑著打算轉移話題時，石巨人道：“如此說來，不愿意入股銀行，也是因為這個？”

　　方蟄自嘲的笑了笑：“是也不是，主要我這個人怕麻煩，我要賺錢，還不愿意惹麻煩。這事情得分你怎么看，你說的那位現在遇到難處了，所以才要放出手里的銀行股份。不說其他人的覬覦吧，單說這位現在賣了股份，心里能舒服么？將來人緩過這口氣來，心里會怎么想呢？此一時彼一時，對吧？我又不是沒有賺錢的途徑，何必呢？”

　　石巨人聽了恍然大悟道：“言之有理，要說這銀行的股份，看上的人可真不少啊。我都動心了，現在你這么一說，我就只當沒這事情。”

　　“你可千萬別聽我的，我就是這么一說，將來的事情誰說的準呢，我無非是不愿意在這種事情上冒險罷了，覺得不值當。”方蟄淡淡的勸一句，沒讓人聽自己的。

　　石巨人聽出味道來了，笑問一句：“這讓我起了好奇心了，什么事情你愿意冒險呢？”

　　這話讓方蟄呆滯了那么幾秒，似乎在想一個準確的答案，又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回答。石巨人看著心里就后悔，不該多問這一句的。于是便笑道：“我這是僭越了！”

　　方蟄搖搖頭：“沒有的事情，我也是在想你的問題，什么值得我的去冒險。這會我才有所領悟。比如港城金融保衛戰的時候，其實還是有風險的，我選擇了最穩妥的途徑，一開始只是囤積了大量的港幣，后來靠拆借賺了點利息。后來有人還不上了，我收了點樓。在后來吧，看到了機會，也看到了風險，我還是一頭扎進去了。當時就是覺得吧，那些人太放肆了，也太不把五大流動武器販賣商之一看在眼里了。就差騎臉上拉屎了，不收拾他們收拾誰呢？”

　　石巨人聽了若有所思，再看方蟄時，眼神都不一樣了。

　　日落西山，華燈初上，點了蚊香都擋不住蚊子的時候，兩人這才散去。石巨人本打算請方蟄去會所里放松一二，方蟄婉拒而去。

　　回去的路上，方蟄堅定了一件事情，只要有機會，有的事情必須去做，不然心里的一股執念很難散去。不知道就算了，明明已經知道了，還有一定的能力，為何不去嘗試一下呢？萬一被自己做成了呢？

　　這次聚會時間不長，但是方蟄卻頗為滿意，感覺到收獲不小。一次簡單的聚會，一段隨意的閑聊，對于方蟄個人來說，過去的很多事情，未來該怎么走，似乎都有了答案。

　　方蟄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個俗人，從來都不是一個高尚的人。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高尚是一個被提煉出來的概念。高尚的事情，也都是俗人做的。

　　過去方蟄覺得，我做不了一個高尚的人，也不愿意做個卑鄙的人。

　　大概就是這么一種心態吧，迷迷糊糊的一直往前走，支配他的更多是欲念。

　　現在回頭一看吧，其實也無所謂，順著本心去做事情嘛。

　　有的事情以前覺得做了太冒險，現在嘛，方蟄覺得，我都覺得冒險的事情，別人又不傻，難道看不到么？已經到這一步了，冒險就冒險唄，做唄。總的跟上一輩子區別一下吧？渾渾噩噩的跟著感覺走就太無趣了。

　　所以嗯，今后該做點有趣又不違背良知和本心的事情吧，方蟄覺得這個定位是合適的。

　　郭玉容看見方蟄回來便松了一口氣，她忍著沒打電話還挺不容易的，生怕方蟄生出一種你管那么多干啥的心思來。

　　“我怎么覺得你的氣質變化很大啊。以前你的眉頭總有點陰沉，今天特比的開朗。”郭玉容的觀察能力驚人，發現之后忍不住就問了。

　　“沒什么，只是以前有的事情沒去認真想，也不愿意去想，今天順其自然的想通了。”

　　方蟄非常坦誠的回答，郭玉容有點吃驚了，覺得很不真實。這家伙以前怎么說呢？帶著一點陰郁的氣質，好像身上藏著很多秘密，勾引了郭玉容的好奇心，最后栽進來了。

　　現在嘛，完全是另外一種氣質了，非常的通透。言行舉止，給人一種很隨意，但是有非常真實的感覺。這個變化，太大了，郭玉容有種“我是不是看到一個假的方蟄”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