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安息

　　宴席散了。

　　一切美好散去，塵歸塵、土歸土…

　　繁華的花海似那南柯一夢。

　　“道士，我隨性起了一卦，你要找的鶴妖，并不在這將軍山脈。”

　　十九先生身旁的白鶴微微扭動脖子，頗有靈智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悠，好奇打量著楊青。

　　楊青聞聲，從袖口掏出一張地圖。

　　只是這份地圖本是他廉價淘來的，其上標注的地段他聞所未聞，更別說辨別方位了。

　　“你要去的…是這里！”

　　“名為滄州。”

　　十九先生湊上，指著地圖某處，笑道。

　　楊青一看，臉上不覺有些尷尬，因為十九先生所指之處，他根本就不認識，更別說趕路了，估摸著到了“滄州”黃花菜都涼了！

　　這時，十九先生又道：“順著這條小溪便能下山，山下就是山道，再沿著官路一直向西，便是滄州了！”

　　官路？

　　四周不是山泉便是樹海，藤蔓與灌木互相連綿，何來的官路？

順著十九先生手指的方位，楊青瞧了去，面色微變，因為在那里，竟真的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道向著未知征途　　，通向遠方。

　　他連忙轉頭抱拳道謝，十九先生微微點頭，伸出手指中楊青。

　　下一刻，微風拂過，風中有一只小小靈鶴飛舞。

　　“它會帶你離開山脈！”

　　楊青細細打量那只白鶴，似乎是丹頂鶴的縮小版，雙翼顫抖，展翅飛騰，點點靈光混合著白霧從它的尾翼散開，美麗極了。

　　靈鶴見楊青瞪它，也不害怕，甚至停在他的肩頭，用紅嘴輕輕地啄他的頭發。

　　“像真的一樣…好高深的法力！”

　　楊青一聲驚嘆，抬起頭，寒風呼嘯，冷月凄涼，周圍再無他人。

　　他也不矯情，抱拳誠心誠意做了個稽首道：“多謝。”后，便獨自下了山。

　　行走在山林間，楊青身側的靈鶴，終于爆發神威。

　　他所到之處，靈鶴灑下神力，激流的小溪水為他而止，倒塌的山路有巨木橫生為他搭起木橋，荊棘避路，荒草沉服，遇到高山，藤蔓便被靈鶴勾起連成橋梁，遇到險坡，立即有棚頂顯現。

　　似乎…山間萬物都在聽從靈鶴的指揮，為他讓出一條敞亮大道！

　　終于，在破曉之前，楊青已經走出了幽密山林，徹底離開將軍山脈。

　　轉過身去，見靈鶴徘徊在山林內，小小的翅膀一個扇動，便能卷起陣陣狂風，似那山林的主人！

　　十九先生…難道是將軍山的山神？

　　楊青恍然大悟。

　　且看那架勢，似乎是一位“太陰練形”的地仙，且馬上便要“歷劫”的那種…

　　因為楊青在他身上，感受不到那種煌煌如大日般的偉力，卻依稀察覺到了一絲落寞。

　　對，就是一種命在旦夕，陰氣環繞的落寞！

　　半響，他朝著靈鶴擺了擺手，緊了緊劍袋，便轉身一路向西而去了。

　　........

　　人死后，眼睛會自動閉合嗎？

　　當然不會…

　　破屋前，一渾身淤青的女子躺在馬車后，渾身的血痕早已凝固，雙目之中空洞且迷離，死死盯著上空。

　　她已經死了！

　　楊青站在她的身邊，手中捧著一只紫竹洞簫，嘴中喃喃：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法力在急速的銳減，只是死者的雙目，依然劇睜著，仿佛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又似那心有不甘，遲遲不肯罷手…

　　在她懷中，抱著半只小孩尸身。

　　沒錯，是被活活斬掉了一半的尸體！

　　“道長…”

　　這時，四周圍著的人群，從中走出一中年男子，面容滄桑，臉色發白，他舔了舔苦澀的嘴唇，擦干臉頰邊的淚痕，哀求道：

　　“道長，幫我…讓她安息！”

　　楊青微微抬頭，望著他，半響后輕嘆一聲，舉起手中古蕭。

　　洞簫之上有點點流光閃爍，與紫色的蕭體混合在一起，很是美麗。

　　下一秒，一道凄清的蕭聲，隨著一陣微風襲來。

　　蕭聲唯美，幽幽吹響四周人群的心聲，吹過死者寒冷的尸體，吹起往事浮云，劃過涓涓的淚痕。

　　悠揚縹緲的蕭聲，從那莫名的境界中勾起女尸的心魄。

　　這時，楊青手中靈符爆燃，帶著那一縷冤魂，飄向遠方…

　　最終，女尸劇睜的雙目，微微閉合，胳膊中的半截尸體，緩緩滑落，這具傷痕累累的靈魂，終于得到安息！

　　(叮！超度亡魂成功，獲得善功＋50)

　　“她已經走了…”

　　周圍村民聞聲眼中一亮，忍不住松了一口氣，但剛才面色滄桑的中年人，卻猛地嚎啕大哭，淚如雨下。

　　“曉兒！”

　　伴隨著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一位滿臉黑土的村長，手中端著一碗清湯，以及幾兩碎銀。

　　“多謝法師為她們母子倆超度！”

　　幾天前，楊青離開將軍山后，還未入夜便到了滄州境內，一路而來，路邊人煙稀稀，殘村敗瓦，街邊凍死骨不計其數，好不容易遇到一還算“完全”的村子，正想要問一問去路，買些干糧，卻碰到了土匪劫村，順手解決了匪徒，剛想告別，又被村長攔下，非要他幫忙超度亡魂，楊青也樂得“幫人幫到底”的原則，做了一場法事。

　　雖說是第一次正八經兒的超度亡魂，但效果卻非常好，這也要歸功于呂老道強大的往生神咒。

　　楊青望著老村長手中的一碗粥水，以及那一小把散銀，粥水中混合著一些沙子，小米極少，不過幾粒，銀子粘著寫血液，大小不均，形態各異，明顯是先前躲避土匪，埋在泥坑中的家底。

　　先前，他總是笑呂老道天大的本領，卻混的如此狼狽，以他的法力，不說封官封侯，但也該是腰纏萬貫。

　　何許過的那般凄慘？

　　然而今日，楊青總算知道為何了！

　　如今，一杯渾濁的米粥，幾塊散銀擺在他的面前，他又何嘗拿的動這些村民唯一的積蓄呢？

　　片刻，楊青上前一步，抬起雙手端起老村長手中的渾湯，

　　隨后，一飲而盡！

　　感受著腹部的溫暖，楊青低聲道：

　　“村長，出家人不拘小節，亂世內，唯有互幫互助，報團取暖方可有一線生機，您何不帶領族人，奔赴大型城池，也好過在山林中繼續煎熬啊？”

　　老村長聞言低頭苦笑片刻，道：

　　“道長有所不知，山林中，不乏有妖怪鬼物橫行，如今的山，卻早已不是我小時候的模樣咯…”

　　說罷，他揚天長笑，眼角，不覺有淚痕滑落。

　　楊青心頭沉重，收起古蕭，轉身出了村莊。

　　就在這時，老村長似想起了什么。

　　望著楊青低吼道：

　　“今日洗劫我們的山賊，其實前幾日來過。”

　　楊青微微扭頭，有些不解。

　　“他們曾詢問。”老村長搓了搓手，臉色陰沉繼續道：

　　“有沒有見到一位身穿青袍，后背長劍的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