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伯龍根、大地獄、海姆冥國或是赫勒魯…
這片只有冰冷和死寂的蒼白大地是所有亡魂的歸宿,它是世界樹最底的一層,也是支撐九大國度生命循環最堅固的一層基石。
它隨著空虛誕生,在全能的奧爾勞格栽種世界樹時開始存在,漫長時光以來,無可計數的亡靈沉睡以此,它不僅僅是所有生者的甜蜜墓穴,即便是神靈,死后也同樣會沉淪于此,靈魂徹底墮入海姆冥國,成為亡者中的一員。
凍土上,死人的指甲和發絲組成干枯的河流、樹木和山脈,這里遍地是靈體,枯萎的天空終年縈繞著哭嚎和囈語…死人在這里日復一復循環著出生和死去,日復一復的痛苦和折磨,因它們是大地獄的永居者,這永無止境的循環也一直繼續了億萬年,直至萬物贏來最終的終結,奧爾勞格親口許下的大毀滅到來,它們的靈魂或許才會得到徹底解脫。
吉歐爾河、鐵樹之森、赫瓦格密爾泉、斯利德河…
冥界女王駕馭馬車的聲音驚動了無數蒼白大地上的亡魂,不死者們紛紛向天空那道黑影致敬,便是逝去的古老神靈,也微微俯身,表示出明面上的臣服。
這些古神或死于與巨人間的爭斗,或是死于冒險、其他神系間的戰爭…但總之無論如何,祂們的靈魂已被流放到了這冰冷的死亡之國,神靈的力量令祂們在大地獄里依舊保持著高貴,卻再難重返生者所居的光明世界。
對于這片大地獄的主人,哪怕只是名義上的掌控者,也令這些傲慢的古神們不得不低下頭顱,對祂釋放出善意。
黑色馬車很快消失在遠山,不死者和古神們紛紛散去,繼續陷入沉眠,再無聲音。
死寂、冰冷…
這才是大地獄或海姆冥國永恒不變的主題,如此將一直持續,亙古不變,直到那命運注定的諸神黃昏到來,毀滅一切。
那時候。
即便是意味著死亡本身的海姆冥國也難以幸免,將要墮落,墮落入更深的死亡…
“先是人類面臨三個芬布爾之冬,風之冬、劍之冬、狼之冬將成為諸神黃昏的前兆,公雞在世界樹頂長鳴,黑龍尼德霍格掏空了樹根,然后罪惡如瘟疫般蔓延。所有施了法術的魔煉和詛咒的束縛也都消失了。”
黑色馬車里,一個低沉而洪亮的聲音在敘說著北歐世界終極的命運:
“海里和山洞的怪物們脫離枷鎖,連巨人也參戰…
“弗雷以鹿角對上蘇爾特爾,提爾和加姆同歸于盡,托爾、奧丁一個個死去,我被海姆達爾砍下頭顱,眾神和巨人怪獸的尸體堆滿了九大國度…末日之劫到來了,連時間也不復存在,因這是全能的奧爾勞格親口許下的命運,沒有一個諸神或巨人能夠幸免。”
“世界沉沒在海里,觸目所及的唯有滔天巨浪,宇宙間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大沉默和枯萎的黑暗。”
“從水中誕生的所有,又將盡數消逝在了水中。”
“那是比死亡更為甜蜜的睡夢和昏覺,一切都不再醒來,就像它們從未醒過來一樣…”
在或許并不遙遠的未來。
樹枝和泉水支撐的世界終將消逝,它從造物主手下誕生,又在誕生的同時,被那全能的造物主親口預言了最終毀滅的命運。
命運的盡頭是空虛——
對于北歐世界的諸神來說,祂們熟知自己的命運,卻悲哀的無能為力。
從水中誕生的所有,又將盡數消逝在了水中…這是全能造物主對于新世界最初的賜福,卻也是新世界終究毀滅的宿命。
“耶夢加得和芬里厄早被驅逐到其他的神系宇宙,黑龍尼德霍格的頭骨至今還懸掛在阿薩園的大門,彩虹橋幾乎摧毀了一半的霜巨人,瑟洛特格爾密爾(Th乳dgelmir)更是被托爾用魔錘殺死,父親,我并不能理解…”
黑色馬車中,海拉皺起眉:
“霍德爾和蘇爾特爾被迫向世界樹立下誓言,為了遠離死亡,巴德爾甚至成為了那位耶和華的御者,一半的世界秩序的破壞者和神祗的敵人們被殺死,另一半選擇臣服。
“那位神王盡力的在拉攏你,讓你的座只在祂的座之下,我也得到了完整的海姆冥國。”
“即便是這樣了,你也在不安,在恐懼黃昏時刻的到來嗎?”
耶夢加得和芬里厄先后被諸神所擊敗,放逐到希臘世界;霍德爾和蘇爾特爾被迫立下誓言;而預言中啃食世界樹根的黑龍尼德霍格更是由奧丁親自出手,用永恒之槍擲殺,它的顱骨至今還懸掛在阿薩圓的大門前,象征著諸神們的強大。
奧丁以鐵血手腕徹底清洗了九大國度,一切預言中的威脅或是被擊殺,或是被放逐。
當全盛時期的諸神們聯合起來時,無論大地、天空還是海洋的造物,都要戰栗臣服在祂們腳下,恐懼不敢出聲!
“命運并不是籠里的鳥雀,它不可馴服,也不可被豢養。”
回應質疑的,只有一個低沉而平靜的嘲弄聲,帶著十足冰冷的自嘲意味,又仿佛還夾雜著幾絲莫名的絕望:
“別天真了,要是真有用的話,布拉基和托爾現在做的又是什么?全能神性對祂們又意味著什么?真是笑話!”
從出生到死去,一切都清晰篆刻在時間的盡頭上。
蟲子們恐懼著自己的未來,用色彩和觸角來偽裝自己的強大,但在更高層的捕食者面前,這或許是進食前的小小消遣。
對于全能造物主來說,即便是號稱為所欲為的諸神們。
與蟲子之間…
又有何異?
“上前吧…”
海拉腦海里的冷笑聲突然沉寂了,過了好一會,才冰冷的再次響起:“現在,我要見你!”
馬車從蒼白大地盡頭飛落,在那座名為埃琉德尼爾,由黃金和青銅對半建造的宮殿前,海拉罕見沉默了下去,猙獰的半臉上滿是漠然。。
“從水中誕生的所有,又將盡數消逝在了水中…”
她喃喃自語著,然后穿過自己矗立在埃琉德尼爾前的高大神像,嘆息走進了其中。
紗幔是死人焦黑的發絲,宮殿里侍奉的亡靈像漂浮在河流上的鉛云,密得又像是蜂…海拉沉默著走進了宮殿了深處,在一個巨大的王座前半屈膝行禮,俯下了身子。
“好久不見了。”她對靠在小山一樣王座上,那個穿著火紅長袍,俊美邪異的神靈開口:“我的父親。”
變形者、魔法師、奸詐之神、騙子、天空行者、旅行家、智慧與詭術,或是…虛無的智慧之神!
神座上,那位聲名狼藉的惡神輕輕敲著扶手,并不在意,祂只是目不轉睛看著遠處,然后唇角一點點翹了起來。
在那個遙遠視野里,四把劍被一一擊落,蒼青色的大手和雷電彼此糾纏、沖擊,卻共同握住了那個白光中的身影。
那是結局。
塵埃也落定。
“海拉,我來向你借一些東西。”
并不看那垂死掙扎一幕,神座上的惡神突然冷笑轉過來,對著錯愕的女神淡淡張開懷抱:
“吉歐爾河的靈魂,請送給我一半吧。”
“靈魂?”
洛基輕輕攤開手,一顆小小的白色光球便從祂手心飛出,緩慢降落 那仿佛是一個微型的小小宇宙,卻同時無限到令人不可思議,好似能完整容納九大國度,粗暴卻精密,光怪離奇而不可思議。
“…這是?”
“你難道就不好奇嗎?一個凡人,要如何完成登神之路,又如何能得到全能神的賜予呢?”
來不及驚愕光球里的事物,一個肆意的低笑聲便在身后響起,洛基扭曲著雙臂,透著一股莫名的詭異感,讓人不寒而栗:
“或許,我要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