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掛月。
一片清輝幽幽遍照云海,從極空灑落,照得瘡痍的赤色沙原都是盈盈,騰起縷縷清光。
在震天的喊殺聲中,飛玄道人滿頭大汗,他站在一座小玉臺上,披頭散發,雙手已經有些打擺子。
一百零八桿大旗依照方位扎根沙地,隨著飛玄道人手印的變化,一桿桿依次亮起,騰起組組神秘的紋路和寶光,組成刻印。
這是定地脈,理山水的堪輿手段,他要借助這一百零八桿大旗,徹底鎖死地脈中的大龍,尋到蓮花墟的方位!
天機自有時辰——
厥陰風木、少陰君火、太陰濕土、少陽相火、陽明燥金、太陽寒水。
蓮花墟在沉墜極天后扎根地脈,載沉載浮,行蹤莫測,更是難以捉摸。
每一片厄土都神秘無比,蓮花墟也自然不例外,作為與西平原并稱一時的詭地,它更是充滿了玄秘和詭異。
飛玄道人現在施展的,正是強行司理六氣,逆改風水的大尋龍手段。
正確的開啟門戶理當是三日后,那日,清陽將與濁陰交匯,正值水肺上升,濕土下沉的大好時辰。
蓮花墟門戶,也會在那天清晰浮出明門…
徑自從茫茫地脈中錨定大龍,在錯誤的時間強行開啟門戶,即便飛玄道人自詡堪輿術冠絕當時,但還是種不小損耗。
一口通體斑駁的暗黃羅盤懸在飛玄道人頭頂,通體放光,導引著一百零八桿大旗分布錯落。
在手印不斷牽扯下,過半的大旗都亮了起來,飛玄道人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霎時汗如雨下。
他已經耽擱太久了…
自開始登臺尋大龍以來,陸續來的殺手便已陸續來了三四波,最兇險的一次,是兩個時辰之前,一位修成虬龍法象的大神通者悍下死手,幾乎將這片赤色沙原打得沉淪。
一片喊殺聲震天,數不清的人影密密麻麻,如雷霆般在天穹中暴動,飛玄道人苦著臉加快手印動作,心底有些欲哭無淚。
不過半天功夫,他便莫名其妙被追殺了,而且個個都能輕易碾死他。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再有什么冤屈,只怕也莫過于此了…
大旗一根根亮起,光亮沖天,在飛玄道人屏息凝神之際,突然公羊先生的示警聲猛得暴起。
飛玄道人驚恐轉過身,只見一道神虹如光似電,剎那洞穿了重重山巒,一閃即逝!
太快了!!!
他只能看穿這道神虹的殘影,不過眨眼功夫,目光便無法捕捉到它的蹤跡。
強大的殺念錨定了虛空,那是對方的神箭手洞悉了無明等人的打算,要搶先射殺尋大龍的堪輿師,將一切希望徹底擊碎!
蚩——
刺耳的金鐵響短促傳來,像鋼鐵被生生折斷發出的尖音,飛玄道人顫抖轉過身,只見無明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側,手里握著一桿折斷的烏金箭矢。
“道長還要多久?”
他將手中斷矢擲出,電射向一個突來的模糊黑影,卻被輕易避開。
飛玄道人見狀狠狠吃了一驚,手印動作也不自覺一停。
那道撲殺來的模糊黑影長著灰漆的鱗甲,足足有兩丈高大,魁梧異常,如同一睹厚重的魔墻。
無明與那非人黑影動作如電,轉瞬便交擊了數十記,在獵獵罡風中,無明捏印打出,“當”的一聲大響,將黑影震碎了半邊身子,
“這是什么東西?”看著地下那捧黑血,飛玄道人愕然了。
“即便來殺人,他們大多也不愿顯露身份,用法象包裹了自己身軀。”
無明話語還在耳畔,人卻消失了。
數十里外,一座金色天碑突兀轟出,將一個青甲巨人砸得身軀崩解,當空碎成了凄慘血泥。
無明矗立在血霧上空,通體凈光煌煌如晝。
六個以彩光遮掩面容的人合力擲出一粒開天珠朝他打去,卻只命中了青甲巨人的殘軀,將其徹底粉碎,打成了灰煙。
“道長還要多久?”在飛玄道人暗自心驚之際,無明的聲音再度傳來:“公羊先生他們已經不能再戰,來人若再多,貧僧也拖不下去了。”
道道神虹洞穿虛空,又被無明一一截斷。
那位那方才發出雷霆一擊,隱匿在暗處的神箭手并不甘心,再次出手,神芒交織澎湃如海,如一片隕星狂暴砸下來!
“兩炷香…”
飛玄道人吞了口唾沫,他看了眼已經亮起過半的大旗,顫聲開口:“至多再多兩炷香,貧道必能錨住大龍的方位!”
“好。”聲音瞬息遠去:“兩炷香!”
轟!!!
同一時刻,遠處地底陡然劇顫,像一口大火山從中澎湃炸開!
一個精瘦男子吐血飛出,他面容被霧靄遮住,只露出一雙眼睛,手持紫金大弓。
一步跨過無數阻攔的法器,無明捏印轟出,將持弓男子再次震得咳血不已。
“神鴉宮的人,我記得你們的道法。”無明動作快到無法想象,他搶在眾人救援之前,將持弓男子雙臂折斷,奪去了他的神弓。
“你與你們并無恩怨。”無明提著他的脖頸轉瞬挪移天地,飛遁出數十里地外,避過了一道突如襲來,飛仙般的劍光:“神鴉宮也要殺我嗎?”
“神足通一出,誰不想殺你?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天下都動了!”
被無明斬去雙臂的神鴉宮男子聲色俱厲:“好幾個長老都跨域前來,你完了!若是現在饒了我,興許我之后美言幾句,你還能勉強活命!”
“可他們都還未到。”
無明抬手轟出一輪大日,將一片烏泱泱黑芒吞沒,蒸干。
在璀璨如煙花綻放的神通中,他身影如鬼魅,忽東忽西,忽左忽右,連神念都無法捕捉到蹤跡。
“顯然…”朦朧虛空微微一晃,無明出現在一座半殘的小山丘上,開口:“金剛寺也有長老前來,并且攔住了他們,對嗎?”
“你…”
此刻。
一桿降魔寶杵被人操持,極速放大轟落,無明身形瞬息模糊在原地,神鴉宮男子還未說完,便被徑自轟成了爛泥。
神通澎湃如海,一方方法器迸發出大光亮,將山河都蒸干打滅。在絢爛的光亮火海中,鮮血成河,地上都仿佛凝結了一層血氣,讓人發疹。
“怎么會這樣強!”
虛空陡然顛倒,一口銅爐被無明貼身顯化而出,震碎了數個上前圍殺的人,這一剎那,無垢的肉身也脆弱如紙糊。
此刻,終于有人開始退縮了。
“太詭異了!”
“神足通不可力敵!”
“還是靜等長輩前來吧…”一個以鐵片覆面的年輕人連連搖頭,退縮了幾步:“太快了,看都看不清,更別提斬中了。”
在人群中漸有退意升起的時候,遠處大地輕輕一震,發出柔和的漣漪。
一道百里長的金光大道隆隆鋪開,宛若從界天垂落降下,如一道驚空的彗星。
異象繚繞,瑞霞升騰,一個紫衣道人沉默立在金光大道上,頭頂升起十三重神環,通體綻放寶輝。
他并沒有掩飾面容,目光也格外森然。
“是他?”
“瘋了不成。”
“這兩家竟也有不快嗎?”
在人群剎那沸騰,議論紛紛之際,無明逼退一頭顯露暴猿法象的神秘人后,抬頭看向金光大道時,也微微怔住。
“是你?”他問。
“是我。”
紫衣道人冷漠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