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一處不知名的小院前。
順著名帖上的地址,顧鳳青帶著絕無神和方南,三人一起來到了這里。
但見此處風景秀麗,不遠處是座小山,雖不高,但樹木幽深,只是因已深秋,草木凋謝,有著肅殺之意。
屋前有條小溪,雖不寬,但清澈見底,偶爾能見肥美的河魚從溪底游過,時不時甩尾轉向,頗為雅致。
“這位指揮使大人隱居的地方倒是頗為清凈!”
望著周圍的景致,顧鳳青笑道:“只可惜…”
“身在江湖,位列朝堂,又怎可能事事不插手,萬事全不管呢?”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顧鳳青徑直上前,正欲扣門,忽而看到柴門忽然無風自動,自己打開。
見狀,顧鳳青目光一凝,身后的方南和絕無神更是不自覺的把手放在了刀柄上。
“大人…”
絕無神眼神閃爍,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無妨!”
顧鳳青擺擺手,止住了他們要說的話:“你們且在此等候!”
說罷,便徑直一個人進去了!
院子并不大,和院外也只是一道院墻之隔,可當顧鳳青走進之后,卻感覺這院中和院外,似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
這種感覺,無法用言語形容,但卻可以清晰的感應。
如果強行用言語形容的話,就好像是…
就好像從一個天地,猛然扎進了另外一個天地。
顧鳳青微微皺眉,頗為不適。
體內的真氣也不自覺的運轉了起來,刀竅之中,更是有著刀氣震顫,似要破體而出。
強行壓下這股不適,顧鳳青舉目望去,這才發現院中一顆棗樹下,石桌前,竟然坐著一名男子。
望見此人,他頓時悚然一驚。
他目光可以望見此人,但在感應中,卻探查不到任何異樣!
更為重要的是,此人雖然只是簡單的坐在那里,可在顧鳳青看來,卻恍若和周遭融為一體。
在感應中,他就仿佛…仿佛本就是石桌、石椅、老棗樹!
可在感應中,他分明就是一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
“很強!”
“非常強!”
驀然,顧鳳青的心中,也兀自浮現出這個念頭。
此刻,他終于理解了先前胡桓所說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個人…
真的很怪異!
心中警兆狂生,更是有一絲絲的恐懼從心底深處衍生出來。
這更不正常!
哪怕是與東廠魏忠賢、曹正淳,西廠劉瑾、魚朝恩、雨正初以及武威郡王朱永昌等人當面,他也不曾有過任何恐懼。
可此刻…
這絲恐怖,并不由他自己所控制,而是在看到此人之時,就自然而然的產生出來。
“這個人,很危險!”
“如果他出手,我可能毫無還手之力!”
腦海中浮現這個念頭,顧鳳青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的不安,可手…還是不自覺的握緊了腰間所配的繡春刀。
就在此時,那人卻說話了。
對著顧鳳青伸出手,笑道:“坐!”
順著他的示意,顧鳳青來到石桌前,坐在石椅上。
此人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顧鳳青,片刻后點了點頭:“果真是儀表堂堂,相貌不凡,錦衣衛出了你這等人才,真是我大夏之福!”
“當不得指揮使大人稱贊!”
顧鳳青深吸了一口氣,道:“不知指揮使大人喊我來,所為何事?”
“不用如此多禮!”
此人笑著,說道:“倒沒有什么別的事!這次喊你來,主要是見見你這位新上任的鎮撫使…”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末了又到:“前日京城里那一道刀氣,可是你所為?”
聽到這話,顧鳳青頓時腦海中急速飛轉。
初見之下,這位指揮使大人對他看起來并無惡意,甚至似乎…還隱隱透露出一絲善意。
“莫非僅僅只是因為這一刀?”
這樣想著,顧鳳青心中一動,但面上卻不動聲色,坦誠的說道:“不錯!”
得到顧鳳青肯定的回答,此人面上的笑意愈加濃厚。
他再一次打量了一番顧鳳青,笑道:“能揮出這一刀,說明你的修為不錯!”
末了,又加了一句:“當然,你的刀更不錯!”
顧鳳青的刀,只是普通的繡春刀,當然稱不得此人的夸張。
他所說的,實則是顧鳳青的刀道境界。
顧鳳青笑了笑,并沒說話。
這時,此人想了想,又道:“你可知道大夏十四勢?”
顧鳳青點了點頭——此前,胡桓已經將此事告知了他。
“大夏十四勢,名叫懸刀天下之勢,乃是太祖親口所言,我錦衣衛所獨有。”
“歷來都是大夏皇帝所控制,陛下意志所至,繡春刀刀鋒所指!有定國安邦、監察天下之威!”
指揮使不知從哪掏出一壺酒,又從衣袖中排出兩個小杯,分別倒上:“這話說的有點玄乎,實際上就是皇權愈盛,則錦衣衛自然水漲船高,權柄越大——嘗嘗!”
說到此處,他已經倒好了酒,伸手讓顧鳳青品嘗。
但顧鳳青卻并未動,而是詢問道:“敢問大人,這話是什么意思?”
指揮使沒有回答。
而是話鋒一轉,又說道:“你的真氣只是二流,但刀道境界已經打通了先天桎梏,跨過了那一道門檻…先天之門,對你而言,已經敞開!”
“須謹記,這個世界,并不如你所想的那么簡單。”
“你所見的,也并不全是真實的景象…”
說到這里,他便閉口不言,直接就著酒壺,細細品味起來。
顧鳳青沉默的靜坐在哪里,過了許久,這才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隨后站起身來,對著此人躬身行禮,朗聲道:“卑職告退!”
說罷,不等對方說話,便轉身,離開了這里。
剛一跨出小院,原本那股壓抑,頓時為之消散。
“大人…”
這時,方南和絕無神湊上來,眼中露出詢問之色。
顧鳳青并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徑直走在前面。
方南和絕無神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一絲愕然。
“哼!”
顧鳳青走在前面,回想著院中的談話,不禁冷哼一聲。
指揮使話說的云山霧罩,但顧鳳青如何聽不出來其中的意思。
錦衣衛,天子親軍,皇權特許。
皇權越大,錦衣衛的權柄自然越大。
指揮使這是讓自己成了鎮撫使之后,要記得忠君愛國,不要陽奉陰違,更不要搞事!
顧鳳青停住腳步,回首望著那座溪邊小屋。
此時已經相距很遠,小屋隱藏在稀疏蕭瑟的樹叢里。遠處夕陽跌落,投映在大地上,朦朦朧朧中,看不真切。
“道不同!”
“終究不相為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