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帕基毫不猶豫地舍棄了自己的替身。
憂郁藍調是他靈魂分身一樣的存在,當然重要無比。
但是敵人替身的近戰壓制力幾乎無解,即使是團隊中最擅近戰的布加拉提都無法與之匹敵。
繼續待在那里只會讓他們白白喪命,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只能使出那壓箱底的必殺“疾走”。
沒辦法...
和自己那有且只有一條的性命相比,替身顯然也是可以被舍棄的東西。
而在安東尼那氣急敗壞的喊聲從樹林間遙遙傳來的時候,阿帕基更是連一點對憂郁藍調的不舍都沒有了——
“那個替身可還在我手上。”安東尼是這么說的。
這也就意味著,事實情況和他們之前擔心的不一樣:
因為敵人能力而消失的物體并沒有被徹底抹除,而是依舊安然無恙地存在于某個地方。
既然如此,那他們又何必急在這一時去打敗安東尼。
只要能成功地解決迪亞波羅,完全地控制組織,回過頭來再找安東尼討債也不遲。
阿帕基現在就是這么想的。
所以,安東尼在遠處喊得越響,他就越覺得可笑:
“終歸只是個小鬼...”
阿帕基難得地惡趣味發作,轉過頭去遙遙地大喊了一聲:
“不要了——”
“再見!”
這飽含戲謔的喊聲似乎威力不小。
隔著近百米的距離,阿帕基都能聽見那個幼稚小鬼氣急敗壞的罵聲。
“哈哈。”
阿帕基笑了一笑,便完全不做理會地和布加拉提繼續向前奔跑。
他們馬上就能逃出這片樹林、這座公園,將那個難纏的小鬼徹底甩在身后,然后前往真正重要的戰場。
然而,就在這時,身后卻又傳來了安東尼的放聲叫喊。
而這一次,他喊話的內容不再是那無力而可笑的叫罵,而是帶著一股子狠勁的赤裸裸的威脅:
“給我回來!”
“你們如果走掉的話,我就殺了他——”
話音剛落,樹林間傳來了一陣凄厲無比的慘叫:
“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
那慘叫聲嘹亮無比,甚至在跨越這茂密樹林后依舊顯得如此清晰。
很顯然,這聲音的主人剛剛遭受了難以想象的痛苦。
而從那個聲音上聽,正在飽受折磨的那個家伙似乎是...
“是剛剛那個癮君子?”
阿帕基微微一愣,他身旁的布加拉提也不由地身形一滯。
“喂喂...”
阿帕基放聲大喝,喊聲中還帶著一股不屑:
“隨便抓一個人就來威脅我們,你的腦子是有問題嗎?”
“想殺就殺好了,反正這種人本來就不應該繼續活在這世上!”
“是嗎?!”
安東尼歇斯底地吼叫著:
“如果真的毫不在意,你為什么要回復我呢?”
“哈哈哈哈...”
“假如我沒猜錯,你們應該已經停下腳步了吧?”
“情報上早就說了,你們一個以前是天天把正義掛在嘴邊的條子,一個是在那不勒斯街頭廣施恩惠的濫好人。幫助別人什么的,難道不應該是你們的本能嗎?”
他就像是有什么千里眼一般,竟是一點沒錯地說出了布加拉提和阿帕基此時的狀態。
的確...
雖然那個癮君子和他們毫無關系,甚至此人本身就是一個活著浪費空氣的人渣,但在聽到那陣凄厲的呼救聲后,阿帕基還是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就好像他還是當初那個滿懷熱忱的正義警察。
過往的美好記憶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出來,和他后來經歷的殘酷現實相比,竟是顯得那么可笑而滑稽。
“真是夠蠢的...”
阿帕基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驅散了那股子莫名其妙涌出來的熱情。
“閉嘴!”
“要殺就快點動手,再見!”
他冷冷地撂下了這么一句話。
然后,阿帕基重新邁開步伐,毫不猶豫地繼續向前。
“啊啊啊啊!”
身后的樹林中隨即又傳出了一陣慘叫。
在那癮君子痛苦至極的慘叫聲中,安東尼在瘋狂地叫嚷著:
“混賬...以為我不敢殺人嗎?”
“讓你們跑掉的話,老板可是會非常生氣的...我才不想惹老板生氣啊!”
安東尼在三觀未成熟的時候就覺醒了替身能力,隨后便被迪亞波羅意外發掘,招募進親衛隊后持續培養洗腦。
那素未謀面的老板對他而言就是家長一般的存在。
安東尼就像是深陷PUA的無知少女,對迪亞波羅的敬畏和忠誠已然徹底烙印進了他的心靈:
“只要能完成老板的任務,我什么人都敢殺,什么事都敢做...”
“如果你們再不回來,我就從這個流浪漢開始,把這公園里面公園附近的所、有、人,一個一個地剁成肉醬!”
阿帕基的腳步再次一滯。
布加拉提同樣如此。
他看著阿帕基那陰沉的臉頰,神情略顯復雜:
“阿帕基,要回去嗎?”
“不。”
阿帕基果斷無比地搖了搖頭:
“如果隨隨便便找個路人威脅兩句我們就要乖乖聽命,我們還怎么前進?”
“黑幫,我們可是黑幫啊!”
“這是警察要做的事情,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他咬牙切齒地說著這些話,不知是要說服布加拉提,還是要說服自己。
但布加拉提卻是這樣回答的:
“我要回去。”
他神情平淡地說著在阿帕基看來非常愚蠢的話。
仿佛這不是在傻乎乎地為素不相識的路人送死,而是什么必須要去完成的,天經地義的事情。
“你...”
阿帕基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望向了布加拉提。
他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
“搞什么...”
“我加入黑幫可是為了自暴自棄地當個壞蛋啊!”
毫不夸張地說,和當初那些吃拿卡要樣樣精通的警隊同事相比,布加拉提這個黑幫頭目善良得就像是一個從故事里走出來的圣人。
和布加拉提這樣的同伴待在一起,他都快忘了自己加入黑道的“初心”了。
“哈哈。”
布加拉提難得地笑了一次。
他看著阿帕基那充滿了震驚、無奈和質疑的目光,語氣依舊是那么地平靜:
“阿帕基,你是我的新隊員。”
“我們也只是剛剛認識幾天,你可能對我還不太了解。”
“的確,在組織內部,那些好事之徒都把我稱呼為那不勒斯的爛好人...他們覺得幫助轄區市民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關心無辜者的性命就更是顯得滑稽。”
“而在這樣殘酷的世界里,我的做法的確非常‘多余’。”
“它成了我的弱點,我也因此招致了不少麻煩——就像昨天的波爾波,今天的安東尼。”
“但是...”
“我從來沒打算改變這一點。”
布加拉提的眼神非常堅定:
“雖然身處這樣的世界,我還是想走我所相信的路。”
“因為無法原諒,如果對這種事情視而不見,那我就沒臉面對我自己。”
阿帕基久久不能言語。
他覺得自己那要在黑道中沉淪墮落的“初心”已然被徹底帶偏,但在深刻地了解布加拉提這個男人之后,曾經被他徹底埋葬的另一顆初心似乎在死灰復燃地悄悄萌芽。
“好吧...”
阿帕基深深一嘆,聲音無奈而飽含感慨:
“沒人能夠阻止一個男人犯蠢,你想去就去吧。”
“不,這可不是犯蠢。”
布加拉提搖了搖頭。
他往回去的方向緩緩跨出一步,表情旋即變得無比冷峻:
“無論是波爾波,還是安東尼,他們都搞錯了一點。”
“善良從來不是軟弱,更加不是無能。”
“在我決定救人之前,先決定好的永遠是他們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