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望著鐘丘的動作,陳銘沉默。
一別數年,再次相見,陳銘一時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位岳山掌門,對其的態度還有些模糊。
嚴格說起來,當年相見,對方的確沒對他做過什么不善舉動,唯一一次為他以岳山刀洗禮,雖然最終讓其身軀崩潰,造成嚴重后果,卻也并非對方本意,無法過多苛責什么。
從本心上而言,對于這位曾經的岳山掌門,陳銘并無太多惡感。
“當日岳山之上,山見師兄與方嘉師姐最終如何?”
沉默許久,在原地,陳銘最終開口說道,詢問起曾經故人的行蹤。
山見是岳山派的真傳弟子,與生前的魯奇相善,至于方嘉,則是陳銘上山之后所遇上的第一個人。
兩人與他的關系都算不錯。
當年岳山動亂,這兩人都在山上,最后不知道結果如何。
“他們已經被我安置好,被安置在一處秘境中,潛心修行。”
“你若愿意,過些時日,或許就能與他們相見。”
望著陳銘,鐘丘似乎想起了什么:“說起來,當年你身軀碎裂,神兵之力入體,我等皆以為你身死,還是他們兩人將你的尸體收斂,安葬在那墓園之中的。”
“現在看來,倒是多此一舉了。”
他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陳銘便不由嘴角一抽。
當年他剛剛蘇醒,便發覺自己躺在一口棺材里,原以為是鐘丘把他埋下的,現在才知道,原來是方嘉與山見兩人。
這種發現讓他不由心情復雜,同時還有些慶幸。
“幸好當年,他們沒把我火葬,不然現在的我,恐怕早化成灰了。”
“其實......他們本來是準備將你火化的......”
鐘丘臉色有些古怪,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當初你昏迷后,岳山之地已化為一片禁區,周圍邪魅之力彌漫,就算尋常尸體若是埋在那里久了,都有可能化成邪魅,更別說是你。”
“為了防止你‘死后不寧’,這兩孩子本想將你火化,但你當時已經神兵之力入體,他們燒了你半天,也沒把你燒成灰,最后只能就此作罷。”
鐘丘一臉古怪的開口說道。
陳銘:???
原來你們不是要將我土葬,而是已經燒過一次了!!
難怪當初蘇醒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對,總覺得有股怪味!!
陳銘臉色鐵青,這一刻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老實說,他現在覺得自己的運氣真心不錯。
可不是么,這就直接拿去做燒烤了,要不是皮糙肉厚燒不動,現在早成灰了!
“你現在的表情有些精彩,讓我有點期待.....”
望著陳銘此刻的模樣,鐘丘有些忍俊不禁:“不知道等他們知道你還活著的時候,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反正一定會很刺激就對了。
就是不知道這刺激是驚喜還是驚嚇了。
陳銘沉默,這時候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一直默默站在那里盯了鐘丘許久,才開口道:“我刀呢?”
差點被人燒成灰也就算了,畢竟山見他們也是好意,雖然差點就將他挫骨揚灰了,但也不好說些什么。
但刀的事情可不能這么算了。
陳銘記得清清楚楚,在倒下之前,他身上明明還是帶著刀的,結果起來之后,刀就不見了。
差點過失殺人之事可以不算,但損失的財產總要物歸原主吧?
“哦,那把應王殘兵啊......”
提起這個,鐘丘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尷尬:“沒了.....”
“沒了?”
陳銘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
那么大一把黑刀,長得好看,砍人又舒服,好端端的怎么就沒了?
“那個,岳山刀沉寂多年,神兵之力尚未恢復,又為你進行洗禮,損失了很大一筆力量.....”
鐘丘臉色尷尬,這時候開口解釋道:“正好,你的刀是由應王兵殘片鑄造而成,具備些許神兵之力,所以我就將其融入岳山刀內,為岳山刀恢復部分力量......”
熔煉入岳山刀內,為岳山刀恢復力量?
換句話說,我的刀被岳山刀吃了???
陳銘臉色鐵青,這一刻心如死灰,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老實說,對上鐘丘這位無上宗師,他也沒真覺得能把刀拿回來,只是卻沒想到是這么一個結果。
再怎么說,那也是應王兵的殘片,是陳銘用過最好的兵刃,沒想到就這么沒了。
“神兵之物,于武者而言,僅是外物,沒有了再尋即可,何必如此......”
望著陳銘,鐘丘開口道,其言擲地有聲。
陳銘面無表情,靜靜抬頭,望著鐘丘手中閃亮的金色岳山刀,好一會沒有說出話。
在鐘丘手上,金色的岳山刀如同神山所化,其中的靈性浩瀚,神力如淵似海,光芒萬丈,配合著鐘丘方才的話語,形成了極大的諷刺。
望著陳銘這模樣,鐘丘無奈一笑,結束了這場令人尷尬的對話,轉移話題說道:“不過,我真的沒想到,短短時日,不過數年而已,你竟能靠著自己走到了這一步。”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臉色很嚴肅,看不出絲毫虛假:“再次相見,若你還是當初的修為,我會帶你到秘境中潛修,但如今你依靠自己走到這一步,已然無需他人插手了。”
“我有一法,今日贈你。”
他伸出手,一點靈光順著元氣牽引而來。
頓時,陳銘心中隱隱有些明悟,大量訊息從腦海之中涌起,隱隱之間,一幕場景浮現。
一片浩蕩的神地,一個身影高大偉岸,渾身沐浴神光,肩扛五岳,力拔山河,力大無窮,像是背負著一個小世界而行。
其勢偉岸,其形無垠,其力可畏,輾轉之間,一篇蓋世秘法展露出蹤影。
“此為龍象搬山法,為力道無上法門,習練至巔峰,可具上古至高龍象之力,身軀堅韌,縱神兵之力加身亦無可傷。”
望著陳銘,鐘丘平靜笑了笑:“你身上有南圣門銅像功之痕跡,小小年紀便已習練至此,想來在煉體一道上頗為天賦。”
“這道法門便贈予你,望你能好生修習,將其發揚光大。”
“這也算是我這個岳山掌門,給你的一點好處。”
他笑著開口說道,隨后也不等陳銘反應過來,繼續開口道:“你可知,今日之事的原委?”
“原委?”
陳銘抬頭,從龍象搬山經的玄奧之中回過神,望著鐘丘心中一動,搖了搖頭:“不知。”
“你已晉升歸源,有些東西,也勉強有資格知道了.....”
鐘丘臉色平靜,開口道:“我們所在的世界,并非是唯一的世界,界外之處,還有界外,其中是數之不盡的龐大世界。”
“這世界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大,恒沙世界,無窮無盡,我們所在的世界,相對整片恒宇而言,僅僅只是一粒塵沙。”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特意給陳銘留了些反應時間:“但在這恒沙世界之中,我們的世界又很特殊,你可知為何?”
“為何?”
有著之前穿梭諸天的經歷,陳銘其實很快便反應了過來,沒有與鐘丘想象一樣驚愕徐許久,反倒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
“因為此界曾是某座大界的碎片,曾屬于某一塊浩瀚無邊的大世界,甚至.....屬于其中的核心區域之一。”
“正因為曾屬于那塊大界的核心區域,所以我們的世界有諸多上界遺留,包括諸多神脈,三圣門的傳承與道統,都是在上界之時所留下的。”
“而如今,兩界即將再次相連,你可知這其中意義?”
“紛爭?”
陳銘蹙眉,如此開口道。
不論何時,兩個過去彼此隔絕的世界開始接觸,除非兩個世界的實力相差無幾,否則帶過去的多半都是戰爭。
前世,大航海時代,帶來的是殖民與炮火,是奴役與殺戮,相信這里也不會例外。
尤其是在上界武力明顯超越下界的情況之下。
“不錯。”
鐘丘臉上露笑,開口道:“兩界相交,結果會如何姑且不論,但對一些人而言,卻是個難得的機會。”
“那些上界尊者正是為此而來。”
“機會?”
陳銘疑惑,對此倒是有些疑惑。
“看見這片秘境之下的層層尸骸了么......”
站在前方,鐘丘臉色冷漠:“這些,就是這些上界之人要的東西。”
“屠戮生靈,以秘法轉化,掠奪其生命精氣,招收其中資質優厚之人為弟子,層層吸血,這就是這些上界尊者最拿手的手段。”
“在上界,地域雖然廣大,但無數年積累下來,地域早已被分割干凈,但凡人口聚集繁衍之處,皆是有主之地,哪怕上界尊者也不能妄為。”
“但這下界卻是不同,對其來說相當于無主之地,對其而言可以肆意妄為,再無顧慮。”
“這些便是那些上界尊者爭相下界的原因,不止是這一處的,還有其他地方的,都有上界尊者即將降世的跡象。”
聽到這里,陳銘蹙眉,許久之后,才開口道:“形式如此險峻?”
“那倒也未必。”
鐘丘搖了搖頭:“縱然是上界尊者,也有理念之分,會屠戮眾生掠奪精氣的,多半是魔道。”
“有些尊者手段酷烈,自然有些尊者會手段溫和些,會認真經營,不至于屠戮眾生。”
“對這天地的眾生而言,兩界相交,縱然一開始時會有亂象頻生,但長久來看,未必不是好事。”
的確,對這片天地的蕓蕓眾生而言,就算兩界相交,上界尊者降臨,只要對方不屠戮眾生,那無非也就是換了一個統治者而已,算不上什么。
唯一有所損害的,恐怕便是大乾。
這片世界并不算太大,據陳銘所了解,這片天地雖然廣袤,但除了中原之外,其余地域雖然廣袤,但人口稀少,許多小國舉國人口,也不過相當于大乾一縣。
整個大乾七十二州,實際上已經占了此界近半氣數,乃是此界當之無愧的主宰者。
但若是兩界相交,上界尊者不斷降臨,恐怕大乾的權威將遭受致命沖擊,甚至一個不好,八百年基業就將傾覆。
“不過,或許對于這些,大乾,甚至那些頂尖傳承之間早已經清楚,所以才會有當日宮宴的那場試探?”
原地,陳銘蹙眉,心中閃過這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