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卿道:“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楚滄海輕聲道:“再冷也冷不過人心。”他沒有回頭,卻感到背后秦君卿的目光銳利如刀,其實是他的錯覺,因為秦君卿根本就沒有看他,秦君卿寫下三世諸佛,凝筆不動,黑長的睫毛閃動了一下:“你是不是很后悔讓江河一起去?”
楚滄海沒有說話,筆鋒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抄經。
秦君卿道:“你舍不得的,可你懂得權衡利弊,若是讓他留下,他的安全同樣無法得到保障,你擔心有人會用他來要挾你。”
楚滄海終于無心繼續寫下去,將狼毫擱置一旁,嘆了口氣道:“我的心思瞞不過你,可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不公平啊!”
秦君卿道:“以后這里你不要來了。”
楚滄海道:“為什么?”問過之后,他覺得自己很可笑,這個女人是不會給他理由的。
秦君卿果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楚滄海低聲道:“你不想見我。”這是最簡單也是最正常的理由,認識了這么多年,他太清楚秦君卿的為人了,一個對生父都毫無感情的人,對其他人又怎么可能輕易投入感情。
這些年來,楚滄海一直都嘗試走入這個女人的內心,可是認識的越久,心中的希望就變得越渺茫。
心如死灰!
也許這就是他現在內心的寫照,送走兒子之后,他心中的孤獨感與日俱增,很想找個人說說話,可忽然發現,在他的身邊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安崇光這個外人眼中最好的朋友,其實兩人從未做到肝膽相照,更不可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些年來彼此之間,你防著我我防著你,今天安崇光的到來,也不是為了和他推心置腹的交流,而是想從他這里得到想要的信息。
楚滄海本以為來到水月庵能夠找到一些平和,可現在他卻意識到自己想要的平和絕不在水月庵。自己可以幫助她做任何事,而她卻不愿為自己分憂,她根本不會在意自己的感受,也許陪著自己抄經已經是她最大的恩賜。
楚滄海本想告訴她關于安崇光的事情,現在卻連一個字都不想提了。
秦君卿從沉默的氣氛中感覺到楚滄海的內心變化,雖然知道他不好過,可是她并沒有開解他的意思:“你對張弛了解多少?”
楚滄海搖了搖頭:“別人的孩子。”心灰意懶到不想多說原因,張弛是楚文熙的孩子,說起來還要叫自己一聲舅舅,世事難料,兜兜轉轉居然扯上了這層關系。
秦君卿道:“他很不一般,江河未必能夠應付得來。”
楚滄海道:“對了,綠竹有消息了嗎?”
秦君卿淡然道:“不勞費心。”
楚滄海笑道:“是啊,年輕人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言外之意就是我不問你女兒的事情,你也別過問我兒子的事情。
秦君卿已經寫完第三遍心經,這是她和楚滄海最大的不同,當她默寫佛經的時候,任何外界的事情都不會干擾到她。
秦君卿道:“張弛一定會順利回來的。”
楚滄海皺了皺眉頭,本想來尋求個心理安慰,沒想到是主動求添堵來了,在離開之前該說的話還是要說,于是他將安崇光去找自己的事情告訴了秦君卿,當然是避重就輕,告訴秦君卿楚文熙還活著,但是沒有說她和張弛的關系。
秦君卿聽他講完竟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驚奇,風波不驚道:“林朝龍投入那么大去研究腦域科技為的本來就是這件事,他對楚文熙倒真是一往情深,這樣的男人世上還真不多見。”
楚滄海道:“只可惜他已經死了。”
秦君卿道:“安崇光又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墻。”
秦君卿搖了搖頭道:“你應該好好去查查他,你們畢竟是多年老友,有什么話不能開誠布公地談談。”
楚滄海道:“我和他認識了那么多年,可是我始終搞不清這個人的立場。”
秦君卿道:“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絕沒有庸才。”
楚滄海道:“師父有沒有說過,那位岳先生究竟是誰?”
秦君卿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張弛發現每次自己傳送回來總免不了要臉部先著地,還是清屏山水潭旁,還是那塊鵝卵石,上次被他磕爛的那塊鵝卵石剛剛復原不久,這次又被他的厚臉皮給拍爛了。
張大仙人灰頭土臉地從地上爬起,聽到蓬的一聲,卻是曹誠光落在了旁邊的山泥里,剛下過雨,山上的紅泥正軟,曹誠光三寸釘的身材直接就楔了進去,沒了影蹤,張弛本想過去抓他,卻聽到咚的一聲。
一旁的水潭激起沖天水柱,這次是閃電掉到了水潭里,張弛聽到閃電發自心靈呼喊救命的聲音,想起幽冥墟到處都是冰天雪地,閃電沒見過那么深的水,趕緊跳下水潭將濕淋淋的閃電給撈了上來。
閃電不是不會水,是被水給嚇懵了,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見到那么多的水。
等張弛將閃電救了出來,再去找曹誠光發現人已經不見了,紅泥地上有人用手指歪歪斜斜地寫了四個大字,后會有期,回來之后,曹誠光頓時就變得不可控,這廝顯然趁著剛才的功夫借土遁走了。
閃電仍然一臉懵逼地看著那水潭,開始了它十萬個為什么的歷程:“主人,這是湖嗎?”
張大仙人伸手在這沒見識的家伙腦袋上拍了拍道:“這叫小水潭,湖比這大多了。”
“哎呦,這飛流直下的是什么?”
“瀑布!”
“哇!好壯美啊。”
張大仙人聽它贊得如此夸張,也抬頭看了看,實在看不出這小瀑布壯美在哪里,閃電是頭一次來到這新鮮的世界,周圍的一切在它眼中都是新奇的,它伸著脖子到處看。
張大仙人先開始改變形容,利用擬態變成了過去那個小矮胖子,他讓閃電也抓緊易容,總不能現在這個樣子就走出山去。
閃電擬態成了一條黃色的土狗,還一個勁地問:“主人,我現在這個樣子像不像哈士奇?”
張弛道:“多半哈士奇的眼睛都是藍色的。”
“這好辦。”閃電把眼睛變成了藍色。
張大仙人望著這新物種忍不住笑了起來,閃電兩只耳朵支棱起來:“不好看?”
張弛道:“別動不動支棱耳朵,你可以像狗一樣搖尾巴。”
閃電道:“我一直非常注重形象,有生以來還沒有那么丑過。”看了看張弛道:“不過主人都能變成這個樣子,我也不好奪了您的風采。”
張大仙人懶得跟它廢話,先去石屋那邊轉了一圈,發現那邊已經面貌全非,拉起了圍墻,搞起了工地,找了個工人問了問,聽說這里發現了溫泉,有人投資在這里搞溫泉度假村,再問就不知道了。
張大仙人讓閃電去宿舍區給自己偷一身衣服,這種事情對閃電這種神獸來說實在太小兒科了。
張弛去換好了衣服,帶著閃電離開。選擇清屏山作為落腳點的原因是這里隱蔽,而且張弛對石屋附近非常好奇,高度懷疑這一帶可能是白家的老巢,可沒想到這段時間發生了那么大的變化,現場成了工地,別說石屋,連七座墳頭都被平了,他總覺得這件事沒那么簡單,在這個地方修建溫泉度假村,怎么會這么巧?他決定先去四方坪打聽打聽,看看到底誰是投資人。
這一帶的山路張弛來來回回已經走了很多次,來到紅旗小學的時候,天還沒黑,他本想找校長李愛國問問情況,可問過才知道,李愛國已經在上個月突發心梗去世了,老校長終于將一輩子都交給了山村教育事業。
學校老師對山里投資度假村的事情也不了解,讓他去飲馬村問問,張弛反正已經到了這里,自然要將這件事搞個明白,又從學校去了飲馬村,打著祖墳在石屋附近的旗號找了老支書,通過老支書終于搞清楚,山里的溫泉度假村是澄海中遠建設開發的,不過中遠建設是受人委托,背后聽說是一個叫陳建宏的大老板,北辰人。
張弛聽到這名字不由得聯想起宏建集團的老板陳建宏,可陳建宏這兩年一直都在走背字兒,別墅買了,連手上的工程也轉了,難道手里有了錢開始對旅游開發感興趣了?單從商業角度來說,這個人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連老支書都說,誰來這山溝溝開溫泉度假村的肯定是個錢多燒得慌的主兒,清屏山的旅游景點都在前山,后山到現在都是野蠻生長的狀態,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在那兒做生意不得賠死。
當天張弛和閃電搭了村里往城里送貨的三輪去了澄海,車費好不容易講到了一百,要說還多虧了閃電,閃電偷來的衣服里面裝著四百多塊,一窮二白的張弛暫時只能靠身邊的這條土狗供養著,內心非常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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