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2 禮尚往來

　　五十畝坑洼地，光是填埋平整都需要不小的花費，這到底是大魄力還是孤注一擲？

　　王泉和牛犇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跟自己相同的意味。

　　不管是哪一種考慮，都可謂是誠意滿滿。雖說是坑洼地，但平整之后跟正常土地有何區別？正常情況下，五十畝土地最少也得兩百萬以上的費用，一頓飯就省了兩百多萬？

　　王泉強忍著心中的暗喜，看著蘇朗說道：“蘇老哥，要不咱們先去看看實際情況？”

　　王泉的表現讓蘇朗心中一喜，著急去看實際情況明顯是對自己剛才說的條件滿意了。轉頭看向書記，書記淡淡一笑：“你帶著王總過去吧，我下午還有點事情需要處理。”

　　蘇朗帶著王泉來到選定的地方，站在路邊指給王泉看，“看到那邊那條水泥路了嗎？從這里到那里，中間這些土地全部都是。”

　　“蘇鎮長，你說得那塊坑洼地怎么沒看到？”

　　牛犇已經很努力的在找了，可惜眼前都是剛剛蒙上綠色新芽的土地，根本找不到蘇朗所謂的坑洼地。

　　蘇朗輕輕笑了一聲，伸手指向西南方向，“那里，開車過去就能看到了。”

　　“去看看。”

　　王泉對坑洼地很感興趣，直接說道。

　　三人重新上車，僅僅幾分鐘就看到了一個巨坑。目測巨坑平均深度得有三四米的樣子，大坑中間依稀能夠看到挖土留下的不規則地貌，個別地方還能看到湛藍清澈的水潭，明顯是挖的太深地下水涌上來了。

　　王泉深呼吸一下，不無擔憂的看著蘇朗問道：“蘇老哥，這么大的坑，你確定你們鄉鎮負責填埋平整？”

　　王泉毫不掩飾自己的質疑，這么大的工程量，僅靠鄉鎮財政肯定無法實現，他想知道蘇朗的打算。

　　蘇朗毫不猶豫的點頭，笑容很是自信，“我說了，二郎鎮的誠意很足。”

　　或許是猜到了王泉的猜疑，又是接著說道：“如果單靠鄉鎮財政肯定不敢如此答應你，但你別忘了土地出讓金。”

　　土地出讓金？

　　王泉和牛犇對視一眼，同時露出驚訝之色，這是打算用土地出讓金來平整坑洼呀，隨之看向蘇朗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欽佩。

　　“這就是我們二郎鎮的誠意！”

　　蘇朗頗為自豪的說了一句，看向王泉問道：“王老弟，這樣的回答你還滿意嗎？”

　　王泉狠狠點頭，微笑道：“老哥的魄力著實讓人佩服。”

　　長出一口氣，王泉又是不解問道：“冒昧的問一句，你們這樣做圖什么？”

　　按照蘇朗這種做法，屠宰場建成之后，除了工作崗位二郎鎮撈不到一丁點的其他好處。哪怕是以后真的發展深加工產品了，實質性的好處依舊落不到他們頭上。

　　蘇朗看著面前的土地，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淡，扭頭正視著王泉，嘴角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王總，你應該不是很了解我們這里吧？”

　　王泉坦然點頭。

　　蘇朗莫名嘆氣，“從縣城過來的路上，不知道王總有沒有發現點什么？”

　　王泉微微皺眉，他是司機，一直在觀察路況，至于道路兩邊的情況他很少關注。下意識的扭頭看向牛犇，牛犇不確定的問道：“蘇鎮長說的不會是路兩邊的禽類生產器具加工廠吧？”

　　“牛廠長說的不錯。”

　　蘇朗快速點頭，而后又是說道：“我跟兩位分享一組數據吧。”

　　“2006年的時候，二郎鎮生豬存欄量十五萬頭左右，年出欄量可以達到二十萬頭左右。蛋雞存欄280萬只，出欄280萬只，肉雞存欄20萬只，出欄40萬只。先后別評為‘中原省畜牧產業化先進單位’‘驛站市綜合實力鄉鎮十八強’…”

　　“等等。”

　　蘇朗的話沒說話就被牛犇打斷，牛犇眉頭緊皺看著蘇朗，疑惑道：“蘇鎮長，生豬方面的數據是不是記錯了？”

　　被牛犇打斷并且質疑，蘇朗非但沒有表現出不滿，反而笑著稱贊道：“牛廠長真的夠專業，只是一句話你就發現了關鍵問題。我很負責任的跟你們講，這個數據是真實的，并沒有記錯。”

　　王泉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一丁點養豬常識都不懂的小白了，牛犇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只不過出于禮貌不好意思打斷他。此時看蘇朗如此自信的強調數據沒有記錯，就知道這里面有故事，接下來才是蘇朗真正想說的重點。

　　果不其然，蘇朗沒等兩人再次開口，繼續說道：“其實，這個數據并不算二郎鎮的高光時刻。之所以存欄出欄數據不對稱，主要是因為當時平西縣的外貿豬場就在二郎鎮。”

　　外貿豬場？

　　王泉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匯，頗感疑惑的看向牛犇。牛犇則是一臉恍然，注意到王泉的眼神，趕緊解釋道：“外貿豬場是當時的特色存在，幾乎每個縣都有外貿豬場，當時屬于公營企業，后來因為某種原因逐漸退出了市場，但主要原因還是利潤方面的問題。有些外貿豬場改制后被私人承包接手，有些則是永久性的取締了。”

　　“牛廠長說的不錯，平西縣的外貿豬場就是永久性的消失了。”蘇朗感慨說道，“那個時候的外貿豬場可謂是風光無兩，二郎鎮的養殖量也是被外貿豬場帶動起來的。可隨著外貿豬場的落幕，大部分養殖戶都不再看好養豬產業，有些轉型去養雞，有些則是直接退出了養殖產業。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二郎鎮開始走下坡路。直到現在，二郎鎮的養殖結構還沒有大的改變，107國道兩旁的禽類生產器具加工廠足以證明這一點。”

　　說到這里，蘇朗臉上已經掛滿了苦澀意味，看著王泉說道：“咱們平西除了地多，真的挑不出來什么優點了。傳統農業創造的經濟價值在逐步減少，養殖產業又是瘸腿的狀況，二郎鎮的生產總值雖然在上漲，但如果認真對比分析的話，實則是倒退。”

　　“別的鄉鎮都在積極進步，雖然進步速度有快有慢，日子終歸是越過越好，可我們這里…”

　　王泉不懂蘇朗關心的這些數據，卻也沒有打斷蘇朗。

　　“本來就不樂觀的養豬情況因為非洲豬瘟的影響，更是雪上加霜。雖說從去年開始生豬價格飆升，但敢下場養豬的百姓卻不多。即便是養豬了，養殖規模也一直上不來。”蘇朗惆悵的嘆了一聲，再看向王泉的時候眼神里多了一絲亮光。

　　“王總，你在仁和鄉搞的大型養殖場和種豬場很不錯，特別是養殖合作社，聽說帶動不少當地百姓加入養殖行業。我聽說二郎這邊也有養殖戶從你們合作社里采買東西，特備是良種豬精，給養殖戶帶來了不少信心。”

　　普通百姓缺乏冒險精神，更喜歡隨波逐流，也就是俗稱的隨大流。不管是那個地方，只要有帶頭人的出現，并且讓百姓們看到帶頭人賺到錢，就能給普通百姓增加信心，特別是大型企業帶頭的話，會讓百姓對行業前景的信心成倍增加。

　　王泉明白蘇朗的意思，心思一動不禁試探道：“蘇老哥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在二郎這邊投建一個大型養殖場，用以帶動周邊百姓養豬？”

　　蘇朗眼睛更亮了，嘴角帶著笑意不停點頭，“對，我們就是這么打算的。王總投建這么大的屠宰加工廠，肯定少不了對生豬的需求，再說你本身也在搞養殖。如果以后需要擴建養殖場的話，我希望王總能夠優先考慮我們二郎鎮。”

　　新養殖基地還處于建設當中，建成之后還得穩定發展兩年回籠資金。優先考慮倒是沒啥問題，關鍵是短時間內肯定不行。

　　王泉能感覺到蘇朗渴望帶領百姓創造更多財富的心情，正是因為這樣，他更不想畫大餅蒙騙蘇朗，坦然說道：“蘇老哥，我說實話，仁和鄉那邊的養殖基地還在建設當中，短時間內估計很難再投建新的養殖場了。”

　　蘇朗微微一怔，眼里閃過失望，卻是擠出一絲牽強的笑意，“沒事，以后有擴建想法的時候再說也不遲。再說了，如果你能把屠宰場建在我們這里，就等同于看好養豬事業。我們會讓各個村委大力宣傳王總投資建造屠宰場的消息，能拉一個是一個，盡可能的讓百姓們多一個賺錢法子。”

　　王泉仔細看著蘇朗，他不知道蘇朗是當著自己的面故意這么說，還是真的這么想。不管真實情況如何，最起碼養豬真的能給百姓創造更多的收入。

　　仔細思考之后，王泉目光中多了一層堅定，對著蘇朗說道：“國人都講究禮尚往來，二郎鎮的誠意我已經看到了，也能感受到蘇老哥雄心大志。這樣，如果有百姓想要養豬或者是擴大養殖規模的，我可以讓養殖場的技術員無償提供技術支持。不但如此，百姓需要購買種豬或者是良種豬精的話，我這邊會給與適當的優惠。不管怎么說，盡最大努力支撐二郎鎮的百姓創收，算是我對二郎鎮的回報。”

　　“好，好。”

　　蘇朗放聲大笑，能夠清晰感覺到笑容中的真誠。

　　“這就定下了？”

　　趙磊詫異的看著王泉，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敲定了屠宰場落戶地址？看王泉肯定點頭，趙磊神色中多了一絲謹慎，壓低聲音說道：“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二郎鎮私底下給你承諾了什么？”

　　王泉搖頭，反問道：“幾個億的投資，你覺得什么樣的承諾能讓我如此快速的做出決定？”

　　他這么一問，趙磊不知道怎么接話了，眼神里的凝重卻絲毫不減。

　　“你別多想，我這是經過認真比對之后做出的決定。”王泉又是說道，“對了，有件事情必須提前說清楚。我們公司以后肯定不止是單純的屠宰賣白條豬肉，后續還會陸續增加分割加工產品的業務，包括深加工產品。為了避免以后扯皮，咱們還是事先把稅收方面的優惠政策定下來吧。”

　　趙磊一愣，目光直接轉向坐在王泉身邊的牛犇，審視的看了他一眼，這才重新看著王泉說道：“行，有結果之后通知你。”

　　從趙磊辦公室出來，下樓之后牛犇突然說道：“王總，咱們可以把建廠的消息放出去了。”

　　投建屠宰加工廠的消息雖然沒有刻意隱瞞，但也沒有主動往外宣傳。牛犇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建議，王泉多少有些納悶。

　　“建廠需要一定的時間，咱們提前把消息透露出去，最起碼能讓周邊的收豬販子心里有數。等廠子建好之后，不至于生豬收購出現問題。再有就是蘇鎮長說的那句話，投建大型屠宰加工廠，也能拉升養殖戶的信心。”

　　牛犇的解釋正中王泉的心思，直接點頭。

　　“啥？”

　　何耀輝猛地站起身子，驚愕的看著何金輝，又是追問道：“你聽誰說的？”

　　何耀輝的強烈反應讓何金輝有些不安，低聲說道：“王泉發的朋友圈。”

　　“我看看。”

　　何耀輝從辦公桌后面走出來，等何金輝打開朋友圈找到王泉發的消息后，眉頭大皺。

　　“真正意義的屠宰加工廠馬上就要開工了，期待能與各位同行老板深層次的合作。”

　　緊盯著王泉發布的內容，何耀輝又是問道：“你咋知道投資幾個億，建在二郎鎮？”

　　何金輝有些后悔了，大哥的臉色太難看了，可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從何耀輝手里拿過手機，找到跟王泉的聊天記錄，點開語音消息。

　　等完消息，何耀輝的臉色鐵青一片。

　　何金輝猶豫了好一會兒，不得不寬慰道：“大哥，不管怎么說，王泉已經在咱們這里建了好幾個場子了，沒必要計較…”

　　“你懂個屁！”

　　何金輝的話沒說完，就被何耀輝怒罵回去。

　　“幾個億的投資是那些養豬場能比的？”何耀輝眼神里閃爍著火光，“這么大的項目，縣里領導肯定特別重視，弄不好市里的領導也會經常關注，這是廠子大小的問題嗎？這是機會，機會你懂么？”

　　何金輝不懂，但他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