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總說得太好了,我們這次到商機來拜訪,就是想和商機談一談備份機制的事情。我們不能完全受制于人,必須手上有幾張底牌才行。”張令偉說。
段如飛倒是皺了皺眉,問道:“張總,恕我冒昧,我想問一下,你們的意思是想讓商機也成為浦飛的一家供應商,還是僅僅讓我們當一個備胎,目的是威懾韋爾財團?”
“這個…”張令偉啞了,“段助理這樣問,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才好了。我想,我們的意思,應當和這兩條都不相同吧。”
“愿聞其詳。”唐子風悠悠地說道,同時還向段如飛做了個手勢,示意對方去給客人們的杯子里加水。他注意到,張令偉和廖通或許是有些緊張,已經把杯子里的水給喝完了。
段如飛起身拿了張令偉和廖通的杯子到飲水機上給他們加了水,張令偉向他點點頭,表示了感謝,這才字斟句酌地說道:
“唐總,段助理,我知道,這件事情很難啟齒。如果不是來之前領導給我們吃了定心丸,說唐總以及商機集團都是識大體、顧大局的,我是實在不敢上門來向唐總求援的。”
唐子風擺手道:“別別,老張,咱們在商言商,這種高帽子就先別給我戴了。你們浦飛是國家重點企業,擔負著很多重任。我們商機雖然不如浦飛重要,但也承擔了一些國家的重點任務。我們如果抽不出時間和精力來做你張總委托的事情,也不能算是不識不體、不顧大局,只是能力有限,愛莫能助,你說是不是?”
“是是,我剛才失言了,唐總別見怪。”張令偉趕緊道歉。
他剛才抬出領導來,其實是想給唐子風施加一點壓力。可他也不想想,唐子風是那種能夠輕易被唬住的人嗎?
領導沒有說錯,唐子風的確是識大體、顧大局的人,但他同時也不是一個凱子啊。你們自己沒把事情做好,讓唐子風幫著擦屁股,光說幾句漂亮話就行了?
“唐總,我就實話實說了。現在,我們是有些騎虎難下了,韋爾財團也是看出了我們的弱點,想狠狠地切我們一刀。我們現在既不能完全和韋爾財團翻臉,又不能照著他們劃下的道走。是領導給了我們一個建議,讓我們請唐總出手,幫我們解決這個難題。”張令偉說道。
說罷這些,他抬手擦了一把額上的汗,顯然是剛才這番話說得太艱難了。
唐子風知道張令偉說的領導是指哪位,也知道張令偉沒有撒謊。唐子風解決復雜問題的能力已經出了名,遇到這種事情,領導親自點將,讓唐子風出馬,并不奇怪。
“既然是領導點了我的名,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唐子風換了一副態度,向張令偉正色道:“張總,我覺得你們是被這個韋爾財團牽著鼻子走了。你們原本只是想和它做一筆交易,你們出錢買它的設備,它幫你們解決適航證的問題,這其實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
“結果,因為你們表現得太急切,或者是…,這個就不說了。總之,你們是被對方看出了破綻,所以對方就反客為主,開始拿捏你們了。
“就韋爾財團提出的這三個條件,如果你們全盤答應了,換來的絕對不是韋爾財團和你們的精誠合作,而是變本加厲的進一步訛詐。甚至最后有可能你們把保護費都交完了,對方把手一攤,說句Sorry,就把你們給應付了,你們依然拿不到適航證。”
“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張令偉沮喪地說。
唐子風剛才的話里有一句沒有說完,但張令偉卻是聽懂了。他們在與韋爾財團談判的過程中,的確是表現得有些軟弱了,這才讓韋爾財團看到了敲竹杠的機會。
至于說他們為什么會表現得軟弱,又與時下正在打的貿易戰有關。國內有一些所謂的大學者成天散布失敗論,浦飛的談判人員中間有一些也受到了影響。心里有了怯意,談判的時候就會不經意地流露出來,最后就搞成了現在這個局面。
唐子風說韋爾財團有可能在訛詐了浦飛之后直接爽約,不幫浦飛解決適航證的問題。擱在過去,張令偉以及浦飛的其他高層是不相信的,因為他們都堅信西方人是講契約精神的。但現在,他們的信念有些動搖了,韋爾財團這一次明顯就是趁火打劫,這讓人怎么敢相信它的信用?
“要解決這個問題,就必須把到目前為止的談判結果全部推翻,雙方從零開始,重新談合作事宜。他們追加的那幾個條件,我們一個都不能答應。而且,鑒于當前西方各國出現了嚴重的貿易保護主義傾向,我們會對韋爾財團提出更多的要求。”唐子風霸氣十足地說。
“可是這樣一來,韋爾財團完全有可能直接就拒絕與我們合作了。”廖通擔憂地說道。
“不會的。”唐子風說,“韋爾財團是企業,企業是不會和利潤過不去的。中國必然會成為一個航空工業大國,除了浦飛之外,還有其他的飛機制造廠,也需要采購飛機專用機床,這個市場是非常龐大的,韋爾財團沒有勇氣完全放棄。”
“可是,我們也的確需要它們的機床啊。”廖通說。
唐子風說:“我們用五年時間,研制出足以全盤替代它們的機床產品。到那時候,它將面臨兩個選擇,一是拿到中國市場50的份額,二是完全退出中國市場。廖秘書認為,它會如何選?”
“五年時間,研制出完全替代韋爾的產品,這個…可能有些難度吧。”張令偉委婉地說,潛臺詞自然就是不相信了。
唐子風微微一笑,說:“張總對我們似乎沒什么信心啊。”
“這倒不是信心不信心的問題。”張令偉說,“主要是飛機制造涉及到的機床種類太多,要求也太高,你們從零開始,想用五年時間就完成替代,這個難度太大了。”
“誰說我們是從零開始?”唐子風問道。不等張令偉回答,他接著說道:“張總到我這里之前,我已經看了一些資料,也讓我們集團技術部做了一些評估。事實上,你們向韋爾財團采購的機床,中間有30是我們已經有成熟產品的,還有30是我們有足夠的技術儲備,隨時能夠拿出合格產品的。
“十幾年前,我們機床行業就提出過一個‘備胎’計劃,對一部分嚴重依賴進口的關鍵機床進行研制,積累了大量的研制成果和經驗數據。這些‘備胎’機床的性能比進口機床稍遜一籌,但至少是可以使用的。尤其是在面臨別人的訛詐時,完全可以用這些‘備胎’進行臨時性的替代。”
“這件事我知道,好像這個備胎計劃,就是唐總最早提出來的吧?”張令偉說。
備胎計劃并不僅限于機床行業,在其他行業里也都有類似的計劃,所以張令偉是知道這件事的,而且還知道唐子風是這個計劃的推動者之一。
唐子風說:“這個想法,是許老他們提出來的。我充其量也就是貢獻了一個名字,把這個計劃叫做‘備胎’計劃。其實,名字的問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確擁有了一定的替代能力。”
“唐總,你剛才說了兩個30,那么還剩下40,是不是就屬于咱們國內的空白了?”廖通問道。
唐子風說:“的確如此。不過,這中間還有一個可以控制的因素,那就是你們的飛機部件加工工藝也是有調整余地的。你們原來的工藝是照著韋爾的機床來設計的。如果沒有韋爾機床,用我們自己現有的機床,其實也能加工出這些部件,只是工藝文件需要照著我們的機床來寫,廖秘書覺得是不是這樣?”
“這個…”廖通啞了,他是個文科生,還真不知道唐子風說的是不是有道理。
張令偉是搞生產出身的,有些技術功底。他點點頭,說道:“唐總說得對。如果我們愿意改變工藝,有些進口機床的確是可以用國產機床來代替的,充其量就是生產效率低一點,其實也在可接受的范圍內。”
唐子風說:“這樣再扣掉20,那么我們需要從零開始研制的機床,也就剩下20了。說從零開始也是有些夸張了,我們現有國內所有的機床企業能夠生產的機床型號,有3000多個,所有的技術都涵蓋在內了,不管要研制什么新的機床,我們都不會是從零開始,而是有一定的基礎的。”
“五年時間,完成這20的機床的研制,倒也有可能。”張令偉改口了。唐子風給他算的賬,讓他對于面臨的形勢有了新的認識,眼前似乎是看到了一些光明。
唐子風笑著說:“即便我們無法把這20的新機床全部研制出來,我們也可以號稱啊。”
“什么叫號稱?”廖通有些懵。
唐子風說:“號稱你都不懂?當年曹操帶83萬大軍南下,就是號稱,歷史學者考證過,說他手下最多也就是20萬人,甚至連20萬人都不到。”
“你是說…吹牛?”廖通這回聽懂了,這是神特么的號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