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唐子風前來,高錦盛不但安排了公司最好的轎車去機場接人,還在唐子風他們乘車抵達公司時,親自帶著一干公司高管和中層干部到辦公樓下迎接,給足了唐子風的面子,讓唐子風覺得此人或許也不是那么熊,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歡迎唐總!”
“謝謝高總!”
“我對唐總可是久仰大名而已!”
“…高總的大名,那也是如雷貫耳而已。”
“哈哈哈哈,唐總太客氣了,咱們是相見恨晚而已!”
“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而已!”
一通驢唇不對馬嘴的寒暄過后,歡迎儀式就算結束了。自始至終,高錦盛都沒給唐子風介紹自己那些屬下,也沒讓這些人上前來與唐子風搭訕。事實上,在夏一機的這些干部中,有一些是與唐子風比較熟悉的,比如夏一機的總經理邵偉元。可當唐子風試圖去與邵偉元打個招呼的時候,卻發現對方避開了他的眼神,明顯是不想和他說話的意思。
唐子風不明就里,但想著入鄉隨俗,也就不多生事了。高錦盛向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他便哈哈一笑,與高錦盛并肩向樓里走。高錦盛的秘書譚茂杰陪著唐子風的秘書熊凱走在各自領導的身后。再至于那些夏一機的干部,則跟在這四人的后面,也往樓里走。
進了辦公樓,后面那些人就散開了,應當是各自回去干活去了。這些人被高錦盛安排下樓來迎接唐子風,卻一句話也沒說,怎么來的,又是怎么回去的。給人的感覺似乎他們只是出來當了一回背景墻,現在老總的見面儀式已經結束,背景墻們也就功成身退了。
坐著據說是高錦盛專用的電梯來到辦公樓的頂層,譚茂杰小跑著上前推開了高錦盛辦公室的門,然后站在門口垂手而立。高錦盛矜持地笑著,領著唐子風走進了房間。
這是一間面積足有上百平米的大辦公室,從整座辦公樓的格局來看,這間辦公室應當是打通了好幾個房間才拼出來的。
屋子的裝修很考究,卻絕不俗氣。在房間的一側,擺著一張碩大的老板桌,桌上有電腦,旁邊有好幾個書架。唐子風遠遠地掃了那幾個書架一眼,看到好幾本在時下的精英圈子里頗為流行的書,比如什么《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之類,由此也可以看出高錦盛的教育背景還是比較過硬的,手里拿的肯定不是充話費送的文憑。
在屋子的另一側,擺著一組沙發,粗略看去便知道都是真皮的。沙發的中間是一個長條型的木制茶幾,上面雕著花,有些古色古香的感覺。
高錦盛把唐子風讓到中間的沙發上坐下,自己卻搬了個藤椅,隔著茶幾坐在唐子風的對面。沒人招呼熊凱坐哪,他遲疑了一下,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了,心里難免有幾分忐忑。
譚茂杰從眾人一進屋就開始忙個不停,他變戲法一般地拿來了整套茶具,擺在那個木制茶幾上,然后支上一個小電爐開始燒水。水是從礦泉水瓶子里倒出來的,唐子風偷眼看去,似乎不是伊云,看來高總也還有知識上的短板,要不要過后提醒他一下呢?
看到水壺里的水已經開始沸騰,譚茂杰向高錦盛投去一個眼神,高錦盛擺擺手說:“茂杰,你帶熊秘書到你那去坐吧,這里我來招待唐總就好了。”
“好的好的,高總,有什么事你就按鈴喊我。”譚茂杰答應著,眼睛便看向了熊凱。
熊凱略一遲疑間,唐子風發話了:“熊凱,你就和譚秘書一塊聊天去吧,我和高總在這喝會茶。”
熊凱連忙站起來,學著譚茂杰的話說:“好的,唐總,有什么事你就…,呃,你就打我的手機。”
兩位秘書都退出了辦公室,譚茂杰出門之后,小心翼翼地替高錦盛關上了門。高錦盛打開茶葉盒子,用木勺舀了一些茶葉,放進紫砂壺里,又拿過電爐上剛燒開的水,注入紫砂壺中。一股清香頓時飄逸出來,唐子風吸了吸鼻子,笑著說道:
“高總的茶葉真不錯,這應當是頂級的大紅袍吧?”
高錦盛露出一個笑容,說道:“唐總果然有見識,這可是我最好的茶葉而已,平常人來了,我是不會拿出這種茶葉來的,世間這么多人,也就你唐總配得上我這壺頂級大紅袍而已。”
唐子風說:“高總這話,可讓我惶恐了。我怎么覺得,這會應當有一道驚雷,然后我就可以借故把手里的東西掉到地上去了。”
“哈,唐總說得沒錯,天下英雄,也就是我和唐總而已。”高錦盛自負地說。
唐子風剛才那話,用的是曹操與劉備煮酒論英雄的典故,而高錦盛說的也正是曹操那句“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其實,看到高錦盛支開譚茂杰與熊凱二人,自己親自為唐子風煮茶,唐子風就知道他是想玩這個梗了,這明顯是一位情懷過剩,經常給自己加戲的文藝青年。
“高總,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應當是我第一次見高總吧?高總怎么對我評價這么高啊。”唐子風半真半假地問道。
高錦盛端起紫砂壺,給唐子風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然后悠悠地說道:“我既然要做機床這一行,行業里的這些頭頭腦腦,我自然是要打聽一下的。全國這么多機床廠的老總,唯一讓我佩服的,就是唐總你而已了。我聽說唐總你今年才32歲,比我還年輕4歲而已。以你現在的勢頭,到你36歲的時候,成就說不定比我現在還大而已。”
“呃…,豈敢豈敢,高總的成就,我是難以企及的。”
唐子風又好氣又好笑,礙于大家還不熟,他也只能這樣敷衍一下了。
高錦盛剛才那話,估計是由衷地想稱贊一下唐子風,但在唐子風聽來,卻是紅果果的罵人了。高錦盛說唐子風再過4年能夠達到他今天的成就,意思就是說唐子風現在的成就是不及他的。
高錦盛的自信,來自于他擁有一家成功的房地產公司,還有集團旗下十幾家壟斷了某種產品生產的制造業企業。他覺得唐子風雖然年紀輕輕就當上了臨機集團這樣一家大型企業的總經理,但要論成就,與他相比還是略遜一籌的。
在來夏梁之前,唐子風讓人調查過錦盛集團的情況,知道錦盛集團在井南算是一家知名企業,資產總計有三四十億。坐擁這樣一筆資產,高錦盛當然有狂妄的本錢。
可你要狂妄,也得分個對象不是?別人看你有三四十億,覺得你高不可攀,可我唐子風名下的雙榆飛亥公司也不是吃素的。光是我在麗佳超市持有的股權,價值也在50億以上了,你從哪點看出我比你窮的?
心里這樣想,唐子風當然也不會俗氣到與對方比富的程度。對方要覺得自己牛叉,那就讓他保持這種樂觀心態好了。再說,人家也沒特別瞧不起自己不是,人家都說出“唯使君與操耳”這樣的話了,你還有啥不知足的?
“高總,我這次冒昧前來拜訪,想必高總也知道我的用意吧?”
唐子風決定避開有關裝叉的話題,開始說正事了。
“你想跟我談的,應該是周會長說過的事情而已吧?”高錦盛小口品著茶,淡淡地問道。
“沒錯,正是周會長跟你談過的事情。”唐子風說,“我想知道,我們該怎么做,才能說動高總放棄這種價格競爭行為。”
“放棄是不可能放棄的,永遠都不可能放棄的。”高錦盛說,“上次周會長來的時候,我已經跟他說過了,降價的問題,是我們夏一機自己的事而已,與別人無關。咱們都已經是加入了WTO的國家了,一切都應當照著市場經濟原則行事而已。國家也不能干涉企業的經營,唐總說是不是?”
唐子風微微點點頭,說:“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高總這樣做,弄得我們這些同行很麻煩啊。雖然高總現在還只是在打車床市場,但我相信,等箐機和前一機被高總打趴下之后,高總肯定要開始進軍鏜床和銑床市場,這可就直接威脅到我們臨機集團了。高總當真不能給小弟留條活路嗎?”
高錦盛說:“唐總這話說得太嚴重了。不錯,我們夏一機下一步的確是要搞鏜銑床,不過也不至于讓唐總沒有活路的。我聽我們這邊的總工說,臨機手里有好幾種高端機床而已,像加工船用曲軸的重型機床,一臺就是三四千萬,我們夏一機無論如何是做不了這個的。我們能做的,也就是普通機床而已,本身也沒多少利潤的產品而已。”
唐子風說:“船用曲軸機床,看起來利潤高,但一年也賣不出幾臺。要養活臨機集團這3萬職工,我們肯定還是得靠普通機床。如果這一塊的市場完全被高總拿走了,我那3萬人中間,起碼有2萬人就要喝西北風了。”
“這個就沒辦法了。”高錦盛說,“我也只是在商言商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