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非常突然,大約是零點五秒的時間。
以低于“坐墊”高度超低空飛行的四機編隊是呈現波浪式快速躍升高度準備飛越的,三架僚機跟著長機動作,時間間隔不超過一秒鐘。
就在李戰躍升到目光能夠越過樹木茂密的“坐墊”時,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大群黑影突然地從樹林中沖出來,速度非常快就飛到了高于他的高度。而他瞬間想到的是身后比他高二十米的戴盟民面臨著撞鳥的危險,因為他的遮擋戴盟民很難及時發現這群鳥類,當戴盟民發現之后已經無法做出及時的反應了。
事實正是如此,戴盟民看到那群撲面而來的鳥類時根本沒有足夠的反應時間了。
如果李戰什么都不做他一點事都不會有,因為他的飛行高度低于那群鳥類的位置,他看得清清楚楚。但是這樣一來戴盟民絕對會遭到鳥擊。數百公里空速的戰機撞擊上去,那些鳥類等于一群子彈,會給戰機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李戰那根多次險情練就的神經線強大而敏銳,他幾乎沒有考慮就選擇了代替戴盟民承受這一切。
這并不是他認為自己比戴盟民更能化解突發險情,而是因為這是責任,作為教員的責任!
歷次教學飛行遭遇險情的事故中都沒有例外,如果要二選一,教員一定會讓學員先彈射!
這是老兵的擔當也是上級的擔當!
中隊里任何一名教員在面對同樣情況的時候都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去。在陸軍部隊里,新兵實彈投擲必須有連長或者指導員在旁擔任安全員,這僅僅是因為連長指導員的經驗更加豐富嗎?
不是的。
而是因為作為連隊主官天然的責任!
手榴彈不慎滑落連長不顧一切的將新兵拽入坑里或者把他撲倒用身體作為擋箭牌,難道連長不怕死嗎?
這是中隊“跟老子上”的戰斗風格。一些人把某國稱為戰斗民族,認識該國的國民、軍隊做事硬核,實際上膚淺得很。中國人狠起來自己都怕!只不過我們民族性格低調含蓄不喜歡到處秀拳頭而已!
一些人根本不知道中人打起仗來有多狠。
李戰做出這樣的選擇是根本沒有考慮的,而是下意識的絕對反應,操縱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沒有半個無效動作。
瞬間全油門超大坡度爬升,他以六百公里每小時開始的加速度以八十度仰角沖向了鳥群。
與此同時他大聲喊道:“戴盟民壓坡度規避!”
一針見血絕對正確的指令。
戴盟民看到長機姿態變化緊接著就聽到了這句指令,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壓桿,戰機在瞬間下降了數十米高度,他迅速平飛后抬頭看過去,長機和鳥群相撞了,那黑乎乎的一群鳥正正的撞在了長機的機腹下機翼下。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長機的機翼被擊穿了好幾個洞,瞬間冒起一些輕煙來。
整個過程發生在兩秒鐘之內。
三架僚機安全了,迅速爬升高度減緩空速。
而此時李戰的座艙里充斥著各種報警聲,儀表臺似乎所有的告警燈都閃爍了起來。
“哦,襟翼失效,液壓系統失效,進氣量減少,左發火警,我看看,兩翼被擊穿,一二三四五六七,目視發現七個貫穿口,啟用備份液壓系統,啟動成功,關閉左發,左發關閉,切斷左發供油…”
“兩拐!什么情況!兩拐!”
李戰一邊處置險情的時候一邊通報自己的處置動作,這會兒桂北塔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呢。
“我撞鳥了,一大群鳥,飛機勉強可控,但是我襟翼大部分廢了,左發廢了,進氣量減少,請求備降中南場站,重復,我要在最近的中南場站降落。”李戰十分的冷靜,從他的語氣里根本聽不出任何一絲毫的緊張來。
戴盟民眼睛都紅了,死死的盯著李戰的座機,那飛機像是被高炮覆蓋射擊過一般到處都是破洞,就是這樣還能飛。但是液壓系統失效襟翼大部分失效意味著飛機距離徹底失控只差那么一小步,也許下一秒就會完全脫離飛行員的控制墜山。
“我在上高度,還能上一些高度。”李戰嘗試拉高獲得高度,有更多的高度就有更多的時間,他發現梁嘉輝、全玉東和戴盟民都跟著,立馬下達指令,“梁嘉輝全玉東馬上返航,訓練中止了,戴盟民跟著我。”
“教員!我跟著你!”梁嘉輝毫不遲疑地堅持道。
全玉東也咬著牙說,“我們引導你備降!”
“服從命令!”李戰嚴肅地說了一句。
二人不得不掉頭返航。
“兩拐!馬上備降中南!做好隨時跳傘的準備!千萬不要硬撐!我們現在不缺飛機!”在塔臺坐鎮的唐國正果斷地接過了指揮權鄭重指令道。
李戰說,“飛機暫時可控,請首長放心,我會在應該棄機跳傘的時候做出正確選擇的。”
這里距離桂北場站五百多公里,但是距離中南場站只有一百多公里。中南場站名字大氣但實際上只是一個小場站,編制和南庫場站一樣,都是正營級小場站但是地方卻沒南庫場站的大,跑道也短很多,只有一千二百米。
對于一架襟翼大部分失效的重型戰機來說,一千二百米跑道顯得有些短了。襟翼失效意味著減速能力受到了極大的影響,甚至能不能按照正常的下降率著陸都是一個未知數。
跑道的問題不僅是長度不太夠,還在于跑道的盡頭兩側都是懸崖,沒有任何的緩沖距離。
中南場站已經許多年沒有起降戰機了,一直作為備降場站來使用,而且除非特別緊急,否則哪怕是要備降也會盡量不選擇這里。這個場站的布局非常的奇特,外場和內場是分離的,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腳,通過一條戰備公路來進行連接。
最奇特的是外場所在的山頭地形,因為地形的限制,跑道只能修到一千兩百米長,而且前后都臨著懸崖,往下是深約千米的峽谷。以前大量使用殲6的時候這個場站很是繁忙的,曾經部署過一個整團的飛行部隊。當時一個整團的殲6是有三四十架的,貨真價實的強大空中力量。在六七十年代的時候,這個場站甚至是相當重要的內陸支撐型空軍基地。當年因為地緣政治的變化,我國已經做好了一線淪陷長期抗戰的準備,大量的資源向內陸集中,中南場站就是當時的時代背景下的產物。
隨著起降滑跑距離超長的殲7、殲8的入役,這個場站慢慢的就荒廢下來了。曾有一段時間只有一個班的戰士看守,后來慢慢的重新充實起來作為備降場站來使用。
導致這個場站逐漸失去重要作用的還有一個主要原因——中南場站附近新建了一個民航機場,是重要的旅游機場,直線距離不過二十公里。實際上中南場站的外場就在旅游機場的一邊位置。
旅游機場每天都有數十個航班起降,是當地旅游交通網路的重要支撐。為了支持地方的經濟建設,中南場站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正常使用了。
因此空軍地區空管中心馬上通知旅游機場進行離場管制。
丁琳是旅游機場本日地面管制指揮席的值班員,年方二十八的她渾身優點突出,一身職業裝抱著胳膊站在那里冷冷冰冰,短發顯得干練,而前凸后翹且相貌出眾的情況下讓她榮獲非官方榮譽一項:管制之花。她還是新人那會兒坐地面管制席就常有機長撩撥她。
經過六七年的歷練走上了指揮席的崗位,每天數十架價值上百億的飛機只要在本場地面都歸她的管制,那種天下我有的操控感很能增強人的自信心。
這是一位擁有強大自信的女性。
“海面航空拐拐洞拐拐,跑道外等待,三六左。”
“明白,三六左,跑道外等待,海面航空拐拐洞拐拐。”
工作在正常進行著,每一個席位都一如既往的嚴謹認真,不敢有絲毫的放松。旅游機場也屬于山區機場,本身就是在山里鏟平一塊地方建設起來的,起降難度比平原地帶的要大很多,因此對機場的指揮管制部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助理席突然站起來向丁琳報告,“姐,上頭要求執行離場管制,說空軍在一邊有活動。”
“空軍?”丁琳一愣,“一邊那個機場不是荒廢了嗎?怎么會有活動?”
助理席妹紙說,“是啊,好多年都沒遇過這種情況了,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丁琳說,“摁住吧,全部原地等待。”
“是!”助理指揮席馬上執行去了。
不管空軍什么活動,指令必須執行。
旅游機場的正常起降活動突然中止了。
不多時,丁琳接到上司的指令,“跑道的飛機叫回來,所有的飛機回停機坪,清空飛行區。”
“是!”丁琳沒有問為什么也沒有絲毫的猶豫,馬上把指令落實下去。
很快,在跑道起飛線上、跑道外、滑行道上等待的所有飛機全部返回了停機坪,旅游機場的飛行區清空了。
盡管上司沒有明確指示,但是一下子就明白這是在為備降做準備了,也就是說有飛機要緊急備降本場。但是她并不知道這只是第二備用計劃。
等待起飛的飛機上坐滿了旅客,一些經常飛的注意到跑道上等待起飛的飛機都開回了停機坪頓時就意識到遇到重大管制了。造成航班延誤的因素很多,最普遍的是天氣原因。這幾年隨著空軍部隊訓練量的增加和多樣化,因為空軍活動而進行的航空管制逐漸多了起來。逐漸的大家都習慣了,但不厭其煩的人還是有的,空姐們免不了一番耐心勸說。
這些都是為李戰準備的。
如果中南場站降不下去就要備降旅游機場,這是第二方案,棄機跳傘是第三方案。所有的這一切都是在桂北塔臺接到險情報告后數分鐘之內完成的,效率非常之高。
李戰的處境十分艱難了,他發現飛機的飛控系統變得僵硬了。說白了就是飛機有些不聽使喚了。
“教員,五十公里了,中南場站在你正前方五十公里處。”戴盟民提醒李戰,后者的儀表臺大多數數據都失靈了,李戰沒有辦法確定備降場的位置。戴盟民起到指示引導的作用。
李戰目測了一下高度,海高大概在八百多米,相對高度只有兩三百米,遇到高山的話只能繞行。可飛控系統出現失靈癥候的情況下想要成功繞行何其困難。
他清楚的感覺到操縱桿越來越僵硬,改變飛行姿態越來越困難。
“前面是天門山了對嗎?”李戰嚴肅地問道。
戴盟民心里嘆了口氣說,“是的,天門山七公里,教員。你還能上高度嗎,現在的高度沒辦法飛越天門山。”
天門山海高一千五百米,李戰現在的飛行高度是無法飛越的。除了繞開沒有第二個辦法。
李戰嘗試蹬舵。
唯一舵面是控制飛機左轉右轉的關鍵舵面,和兩翼的舵面以及俯仰角、傾斜角配合以達到迅速改變戰機的轉向。
兩翼的舵面基本失效了,垂尾的舵面很艱難的有了一些改變,但是李戰很快發現戰機因此抖動得非常厲害,有向失控發展的強烈趨勢。
他果斷的停止了蹬舵,戰機迅速恢復了平穩飛行的姿態。顯而易見,垂尾的舵面也出問題了。
戰機以每小時二百八十多公里的空速直直的朝天門山飛去。
情況很緊急了。
“兩拐,如果飛不過天門山你要果斷棄機。”唐國正看著雷達顯示屏上的小點點在迅速的沖向天門山。
“兩拐明白,無法規避無法上高度了,我再想想。”李戰回答。
真的要棄機嗎?
當年到二師遇到的第一起險情就是撞鳥,在降落飛三邊的時候撞到了村民的鴿子直接導致墜機,最后關頭拉了一把桿救了地面群眾,到吞噬tsxsw.net那也是他的第一個一等功。
形式上重返二師再次駕機起飛執行教學任務又遇撞鳥,難道逃不掉魔咒一般的墜機嗎?
今時今日今非昔比,一定有別的辦法的。
他想起了天門山那個洞,眼睛慢慢的亮了起來。
那個洞的高度和他的飛行高度差不多,完全可以從那里穿過去啊,只要穿過去了前面就基本無障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