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徐元壽一遍又一遍的吟誦這句詩詞,為此一連喝了三壺酒。
不為別的,他只為他的學生終于有了當人主的自覺。
藍田縣只有一縣之地的時候,云昭自謙一下那叫睿智。
現如今,藍田已經囊括六十八州,羈縻之地千里有余,治下百姓一千萬,雄兵十萬,鄉野間更是暗藏無數英雄豪杰,就等云昭一聲令下,百萬大軍定能席卷天下。
如今的藍田文武濟濟,治下國富民強。
是潛龍就該鱗爪飛揚,是乳虎初長成也該咆哮山崗。
“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崇禎皇帝聽到這句詩詞之后,就停了晚膳…
在大殿中長吁短嘆知道天明。
建奴,他可以和談,李洪基,張秉忠之流,他可以舉天下之力清剿,云昭…他羽翼已成。
細數手中力量,一種強烈的無力感侵襲全身。
清晨的時候,他勉強自己進食兩碗,杖斃了兩個礙眼的宦官,換好龍袍就上殿了。
今天的朝會跟往常一般無二,壞消息還是如期而至。
百官還在喋喋不休的相互攻訐,仔細聽的還,還能從他們的話語中聽到深深地恐懼。
云昭的大軍第一次毫無遮掩的離開了關中,鋒頭雖然直指李洪基治下的襄陽,可是,那支軍隊帶給大明文武百官的感覺依舊是恐懼。
他們每一個人都知曉,皇帝今天開朝會的目的所在,卻沒有一個人提及關中云昭。
只想用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擾亂皇帝的思維,希望皇帝能夠忘記云昭的存在。
再多的壞事情也終究有一個度,朝會從日出開到下午,重臣們已經覺得無話可說的時候,皇帝依舊高坐在龍椅上,沒有宣布退朝的意圖。
首輔周延儒見重臣們不再說話,就暗自嘆口氣道:“啟稟陛下,皇長女年已豆蔻,禮宜擇配,臣以為當榜諭官員軍民人等,年十三,四歲,品萃端良,家教清淳,人才俊秀者,報名,赴內府選擇。”
崇禎皇帝面無表情的道:“準奏,皇長女婚禮應用府第及冠服等儀,敕所司如例造辦。”
這君臣二人的話結束之后,大殿上安靜的落葉可聞。
片刻之后,朝堂上就熱鬧的如同菜市場一般,眾人七嘴八舌的開始贊揚長公主高貴典雅,秀外慧中,公主之婿萬萬不可輕慢,非蓋世英杰不足以匹配公主。
人人都知道皇帝與首輔這時候提出公主婚配是何道理,依舊沒有人愿意說出云昭這兩個字。
沒有人說,皇帝就不肯退朝…于是,君臣就相持到了晚上。
“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回闖王,云昭的寫這半闕詞的意思是,除了他,誰還能執掌大?
與當年楚王問周天子鼎之輕重是同一種意思。”
牛金星回答了李洪基的問話之后,就退了下來。
“哈哈哈,昔日的黃口孺子,今日也終于硬氣了一回,爺爺還以為他這一輩子都準備當王八呢,沒想到這個黃口孺子毛長齊了,終于敢說一句心里話。
不過,大那么大,他何處不能去,為何獨獨看中了爺爺的襄陽?”
牛金星道:“云昭所慮者不過是,闖王與八大王合流,只要占據了襄陽,那么,他就能把已經占據的夔州府施州衛連成一線,繼而將蜀中完全包圍在他的領地之中。
也就是說,云昭占據襄陽,一是為了將闖王與八大王分割開來,二是為了護衛漢中,三是為了方便他圖謀蜀中,乃至云貴。
云昭野心勃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闖王定不能讓他得逞,臣下以為,闖王此時應該快速解開與八大王的仇怨,放棄對羅汝才的追索,合力應對云昭。”
李洪基苦笑一聲瞅著牛金星道:“我們不是沒有跟那頭野豬精打過,你問問劉宗敏,問問郝搖旗,再問問李錦他們那一次占到便宜了?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你以為聯合了張秉忠就能打的過了?
藍田軍隊不是朝廷軍隊,我們用慣的法子,在藍田軍跟前沒有用,他們不要錢,只要命,將官一個個都是云氏本族人馬,野豬精一聲令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這些年,如果不是野豬精一直把目標對準建奴,我們的日子更不好過。
奶奶個熊的,這頭野豬精在很早以前就把大明看成了他的盤中餐,怪不得他寧可帶人去草原跟蒙古人作戰,跟建奴作戰,卻對我們不聞不問。
他這是從根本上就看不起我們,認為我們是一群流寇,是一群泥腿子。
娘的,什么時候強盜也開始分三六九等了?
他云氏當了快一千年的強盜,就比我們這些才當了十幾年土匪的人就高明嗎?”
宋獻策在一邊道:“闖王還是快快決斷吧,袁宗第在襄陽已經如坐針氈,如果我們要守襄陽,就盡快發援兵,如果不想與藍田征戰,我們就放棄襄陽。”
李洪基瞅著宋獻策道:“你非要從我嘴里聽到放棄襄陽這句話嗎?”
牛金星嘆口氣道:“既然闖王主意已定,我們這就下文書,命袁將軍撤離襄陽。”
眼看著牛金星與宋獻策離開了,李洪基就對劉宗敏道:“地盤對我們來說沒大用,襄陽已經沒有什么值得留戀的地方了。”
劉宗敏道:“闖王說的極是,人馬才是我們的命根子,只要人馬還在,我們就會有地盤。”
李洪基有些無奈的道:“就怕我們占領到哪里,云昭就會追擊到哪里,那個時候,我們兄弟就會成為他的開路先鋒。”
劉宗敏道:“我們每到一地,就大肆劫掠,給云昭留下一片白地也就是了。我們要錢,要人,云昭要地,只要我們有人,有錢,天下之大,我們何處不能去!”
看著部下們一一離開,李洪基忍不住暗自喟嘆一聲道:“打不過,是真的打不過啊…”
實力這東西是永恒的決勝條件!
不論是崇禎皇帝,還是賊寇李洪基都對這東西有著深刻的認知。
云昭當然也是如此,而且還是一個資深的實力論者。
經過十年發展,十年生聚,藍田縣的積存幾乎為天下冠。
在東邊,高杰正在與建州悍將岳托作戰,在廣袤的草原上,硝煙彌漫,箭矢紛飛。
每一聲炮響,都會有一顆黑黝黝的炮彈兇狠的鉆進建州人的隊伍中,擊碎高大的木盾,飚起一路血浪。
鳥銃手不動如山,槍管中一次次的噴射出一縷縷火焰,將快要靠近的建州步卒射殺在半途。
兩側的騎兵緩緩向主陣靠攏,戰馬已經邁動了小碎步沖鋒就在眼前。
建州人的盾陣一次次的布好,一次次的被火炮擊碎,他們緩緩后退,雖然死傷慘重,依舊軍容不亂。
高杰收起望遠鏡,對身邊的傳令兵道:“開花彈,三連發,速射。”
隨著旗幟擺動,火炮的炮口開始上仰,隨即,一顆顆炮彈從跑口噴薄而出,帶著火星竄上了高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高高的弧線,便一頭栽下來。
于此同時,云卷率領的騎兵收起短銃,拔出長刀,在馬速起來的時候,吶喊著向建州人的軍陣撲了過去。
炮彈落地,爆出無數黑紅色的花朵,再一次無情的將建州人完整的軍陣炸的七零八落。
面對兩股如同長龍一般的騎兵,絕望的建州固山額真大喊一聲,揮舞著手里的斬馬刀無畏的向騎兵迎了過去,在他身后,那些剛剛從爆炸氣浪中清醒過來的建州人,顧不得隊形,高舉著手中武器從半山坡沖殺下來。
勇猛的固山額真被一枚手雷炸的摔倒在地,即便如此,他依舊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鼓勵自己的部下,繼續沖鋒。
手雷的爆炸聲,讓戰馬驚慌起來,云卷控制好戰馬,獰笑著繼續向前突進。
箭雨如同瓢潑大雨傾瀉而下,落在騎兵群中,打在鎧甲頭盔上叮當作響,更有被羽箭刺穿鎧甲薄弱處引發的慘叫聲。
中箭的戰馬轟然倒地…
而此時,云卷的戰馬已經奔上了山頭,他沒有停歇,繼續向建州軍陣中穿透。
箭雨只來得及發出一波箭雨,在羽箭剛剛升空的什時候,黑黝黝的炮彈就落在這群只穿著皮甲的弓箭手群中,被火藥撐開的炮彈碎片四處飛濺,輕易地穿透了這些弓箭手的皮甲,以及身體。
騎兵在建州步卒軍陣中肆虐,岳托卻似乎對這里并不是很關心,直到現在,最精銳的建州鐵騎并未出現。
高杰瞅瞅自己的火炮陣地,然后,那些鳥銃手便在隊長凄厲的哨子聲中,端著火槍緩緩前進,與火炮陣地的聯系不再那么緊密。
火炮依舊不停地將炮彈送到最需要的地方去,只要那里已經潰散的建州人有集結的傾向,炮彈就會落在那里,將剛剛集結的人馬再次打散。
建州步卒終于抵擋不住云卷騎兵的沖殺,開始潰散,云卷回頭看了一眼高杰所在的地方,見帥旗并沒有變化,代表騎兵的旗子依舊前傾。
就提起長刀指著潰散的建州步卒道:“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