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一年中,藍田縣進行了多項改革,其中,土地改革的影響最為深遠。
藍田縣現有的大商賈們,大多是從地主變成大商賈的。
土地改革已經斷掉了他們的后路。
這讓他們對自己目前正在突飛猛進的事業,也產生了懷疑,擔心,藍田縣再來一次打擊大商賈的行動。
這種事情在大明不是沒有出現過,當年太監橫行大明的時候,大明很多商賈都遭受了滅頂之災。
皇帝缺錢,就派太監去壟斷大明所有最賺錢的生意,這是一種殺雞取卵的奪財方式。
藍田縣在頒布了《土地改革令》并認真執行后,就迅速頒布了《個人財產保護法》用來安定人心。
可惜,前面的《土地改革令》太嚇人了,導致后面的《個人財產保護法》被人當成了遮羞布。
關中不缺少聰明人。
從這兩個法令頒布的時間順序就能看的出來,即便是藍田縣尊云昭本人,也不認為《土地改革法》完全合理。
如果云昭真的認為這個法令合理的話,他就該先頒布《個人財產保護法》而不是那道可以強行拆分,拿走大戶人家田地的《土地改革令》了。
自古以來,這片土地上的人就對商賈有一種特別的厭惡感。
這種厭惡感主要來自與統治階層,
他們普遍的做法是揚農抑商,在某些特殊時候,商賈基本上都是賤籍。
所以,當云昭開始實行抑制大地主,鼓勵商賈的時候,他們一致認為,云昭既然能對大地主下手,那么,大商賈被針對也是必然的事情。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云昭看來,將所有人都捆在土地上,大明再過一千年都不可能真正富裕起來。
只有發展工商業,才能解決農夫們產出收入比低的問題。
保護絕大部分的小農,用來穩定國家的稅賦收入,保證糧食生產永遠都在一個高水平位置上。
小農戶多了,繳稅的人口也就多了,這對一個國家有一個健康的財政非常有利。
鼓勵商賈也是同樣的道理,這批人是最好控制的一批人,不論他的商業帝國有多么的龐大,在國家機器面前,隨時都能把他們的商業帝國碾成粉末。
農夫就不一樣了,這是一群需要云昭來好好討好的一群人,永遠保證他們從自己的土地上能夠獲得足夠的物質保證。
如果保證了這一點,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就是鋼澆鐵鑄的,哪怕學昏君酒池肉林,農夫們也會因為拿到了屬于自己的東西,繼而支持云昭繼續過上后宮八千的荒淫日子。
農夫的問題永遠都是土地問題…盛世到來的時候,他們繁衍的很快,經常在很短的時間里就能讓人口翻上好幾倍。
到了這個時候,土地就不夠了,人太多,土地安置不了這么多的人口,加上吃不飽肚子,云昭要是處在這樣的位置上,他比誰造反的都要快。
藍田縣這才安定了十余年,人口已經翻倍了,現如今,關中的人口冊簿上有名有姓記錄的人口,就已經在今年開春的時候突破了一千萬。
由于土地產量跟種子,農藥,化肥以及工商業的原因,后世的關中能承載四千萬人口,而現在,一個遠比陜西大的藍田縣這一千萬人口,已經云昭煎熬的沒什么好日子過。
在大明世界里,工商業能夠分流的人口終究不多。
這個時候,除了動用軍隊滿世界的占領新的土地,就成了唯一最有效的解決辦法。
這也是藍田縣界碑為什么要自己亂跑的原因所在。
從夜市回來之后,云昭就一直在沉思。
馮英抱著已經不斷打盹的云彰,想要催他休憩,見他面色陰沉,就把兒子放在搖籃里,輕輕搖晃著。
過了很久之后,云昭抬起頭瞅著窗外的明月道:“該培養商賈的自信心了。”
馮英怵然一驚道:“讓商賈自信起來?您忘了呂不韋舊事了?”
“呂不韋?”
云昭輕笑一聲,蔑視的意思彰顯無遺。
“商賈重利,無義,買空賣空,對國朝有斂財之功,無推進之效。”
云昭呵呵笑道:“一個國家要是沒有商賈,才是大災難,睡吧,以后有空了我好好給你講講其中的門道。”
“您的學問總是跟我們學過的東西不一樣。”
云昭攬住馮英的腰身嘿嘿笑道:“你忘了,我是一頭野豬精!”
在藍田縣縣衙,云昭整整待了十天。
在這十天中,除過那個倭國女人,再也沒人敲那個驚堂鼓了。
于是,云昭就姑且認為,關中去年沒有發生什么重大的惡性案子,沒有百姓被欺辱的求告無門。
不過,也有可能是作惡的人把后事處理得好。
至于劉主簿恭喜云昭時說的什么,海晏河清,天下平安的屁話,云昭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以關中人的二桿子脾氣,能為別人多看了一眼就老拳相向的人,不出這樣的事情才是天大的怪事。
絕對的公平,只有在閻王爺的面前才有,云昭這種人間軍閥,還不配有在這樣的待遇。
回到玉山的云昭,就通過秘書監發出了邀請,邀請全關中的商賈們遴選出代表,來玉山城開會。
這一次的會議規格很高,一連開三天,云昭從頭至尾參與,會議由獬豸主持,討論的議題就是——《如何積極推行個人財產保護法的全面實施》。
關中商賈們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幾乎就瘋魔了。
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一介商賈,也有機會進入朝堂,與關中王云昭的滿朝文武一起討論關于商賈的話題。
從各個里長那里傳來的消息看,關中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將個人財產的處置權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討論一下了。
自古以來,每一朝每一代對于商賈基本上都是羞于啟齒的,哪怕是商賈最繁盛的宋代,商賈同樣沒有多少話語權,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附在官員身上,以保證自己的財產不被侵犯。
對此事,議論紛紛的不僅僅是關中的商賈,就連與關中有商業往來的外地商賈們,也在翹首期盼這一次會議的結果。
這也是沉寂了很多年,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的藍田縣,第一公開了自己的政務。
也是第一次向世人展示藍田縣是如何推行政務的。
“與強盜商議?”
“與虎謀皮?”
“自投羅網?”
“這是云昭這頭野豬的陰謀!”
無數的議論聲籠罩在大明的上空,就像無數只烏鴉,哇哇的叫著,在陰沉的天空下飛翔,而在西北之地,云昭化作的那頭山岳一般雄偉的野豬,顯得越發的猙獰。
藍田縣的大鴻臚,昔日的秦王殿下不這么看,身為藍田高官,也甚為長安城的巨賈,他第一個拿到了這場會議的入場券。
他甚至信心滿滿的告訴請來請教的商賈們道:“這將是一場重要的會議,大明的商賈們應該在這一場會議上為自己考慮,為關中考慮,最后從中選出一條雙方都能接受的法例,著為永例。
某家已經接到縣尊之命,將在秘書監的配合下,審核所有參與會議的人是否夠格。
諸位這時候,如果再哭窮,隱瞞自己的家業,財產,如果因為你們這樣做,從而引起律條的偏差,將來休要再聒噪。”
商賈們各懷鬼胎離開了大鴻臚府邸。
將自己的家業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這自然是萬萬不成的,萬一…
錢少少皺著眉頭將名單給了云昭道:“有不少有實力的大商賈,因為自己申報的財產額度太少,從而沒有入選這一次的會議名單。
其中,以礦業,制藥,建筑中的幾個大商賈做的最為明顯。”
云昭停下手中的筆笑道:“這說明他們對我們沒有足夠的信任,既然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也就失去了對話的基礎,這樣一來,就可以不再考慮他們的利益了。”
錢少少道:“需要額外處罰嗎?”
云昭搖頭道:“此消彼長之下,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錢少少陰陰一笑,不再作聲。
云昭瞟了錢少少一眼道:“以后不要露出這種神情,如今位高權重的要穩重,另外,不要把楚楚關在家里,沒事干的時候去找找馮英,多多她們聊天,孩子也帶去。”
錢少少道:“不妥吧?”
云昭道:“有我這么一個姐夫很丟人是嗎?”
“我是擔心…”
“滾!”
云昭當然知道錢少少會說什么話,平日里只有他才能隨便進云氏后宅去看望姐姐,楚楚跟孩子們除非遇到大日子才進去,即便是進去了也戰戰兢兢的,也不知道錢少少是怎么嚇唬楚楚她們母子的。
獬豸拿著文書來到云昭身邊道:“高杰似乎在有意擴大戰爭。”
說著話就把文書遞給了云昭。
云昭看了看文書皺眉道:“藍田城啟動了一級動員?這不是胡鬧嗎?”
獬豸點頭道:“張國柱的文書里說的很清楚,三級動員已經有六萬戰兵,一級動員影響太大,全民皆兵的話藍田城所有的事情都要停下來了。”
云昭道:“高杰,云卷的文書過來沒有?”
柳城連忙回答道:“還沒有。”。
云昭揮揮手道:“去一份文書問問。”
柳城迅速寫好了文書,加蓋了云昭的印信,用火漆封起裝進防水的牛皮筒子,交給早就等候的信使道:“八百里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