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縣官員做事,都會計算一下得失的。
除過民生方面每年按照既有的比例雷打不動的進行投資之外,其余的投資基本上都是撿回報率最高的項目進行大額投資。
因此,造成了藍田縣的領地模樣像一只很大的蜘蛛,關中是蜘蛛的身子,寧夏,塞上,山西,河南,湖北,漢中,蜀中,云貴,嶺南的勢力就像是蜘蛛伸出去的八條腿。
而密布大明國土的密諜們,則是這是這只蜘蛛吐絲結成的網。
至于崇禎皇帝,闖王李自成,八大王張秉忠這些人則是被黏在這個大網上的獵物,別看這些獵物如今還能用力掙扎,有時候還能破網走動一下。
隨著這頭蜘蛛不斷地吐絲結網,只要時間到了,等在這些獵物的力量消耗干凈了,最終,都難逃一死。
云昭甚至希望建州人也能踏進這張大網里面…好方便他一網打盡。
然而,云昭給外人的感覺并沒有那么鋒芒畢露,也沒有顯得老奸巨猾,更沒有刻意裝出一副假癡不癲的模樣,世人對他的贊譽滿天下,同時,毀謗如海潮。
這里面的很多負面因素都是玉山書院學子炮制出來的那本《三王爭美錄》帶給他的。
現如今,大明人那個不知道他云昭乃是著名的色中餓鬼?
春風明月樓出了很高的價格,嚴苛的人身保證,邀請著名的秦淮八艷來明月樓登臺獻藝,都被那些美人兒所拒絕。
其中膽子最大,靠山最穩當的寇白門甚至放話道:“弱柳之身,不敢與野獸共舞。”
為了這事,藍田縣大鴻臚朱存機甚至給寇白門的靠山,聲勢顯赫的功臣保國公朱國弼去了親筆信呵斥!
并聲言,如果秦淮美人不到,他就去秦淮!
到了現在,已經沒有人把朱存機當做什么大明藩王看了,只認為他現在就是藍田縣的高級官員,為此,崇禎皇帝甚至剝奪了朱存機的本命玉牒。
為了這件事,朱存機甚至大宴賓客三日,歡慶他終于脫離了皇族。
人人都看的出來,他是真的高興,絕非裝模作樣。
身為藍田縣大鴻臚,他已經開始參與藍田縣的高級會議了,從這些會議上,他逐漸發現,藍田縣絕非人們說的只控制了天下六十八州之地的軍閥。
在參觀完畢鳳凰山軍營,以及玉山武庫之后,朱存機對大明王朝再無半點留戀之意。
現如今,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在寧夏鎮苦熬歲月,另一個在玉山下院苦讀,只要這兩個孩子肯用心,不出十年,朱存機一家,將會搖身一變,變成藍田縣的官宦之家。
如此,就能保證秦王一脈可以繼續過上富貴榮華的日子。
對這個變化,朱存機或許在午夜時分會痛哭流涕,但是在夢醒之后,讓他再選擇一次,他依然會堅定的走現在走的道路。
一個陜西的藩王說的話,朱國弼自然不會當一回事的,可是,藍田縣大鴻臚發出的威脅,即便是朱國弼也不敢硬頂。
于是,在三月底的時候,以寇白門為首的六個秦淮美人戰戰兢兢的抱著以身飼虎的心態來到了長安!
“入眼繁華訴不盡,長安風情滿乾坤。”
寇白門用團扇遮臉,透過車窗看著繁盛的長安街市,雖然愁眉不展,卻依舊出口成章。
“此地雖然繁華,畢竟是禽獸之都,白門不可有過高之期望。”
幾人中年歲最大的顧橫波看也不看外邊的場景,冷聲道。
寇白門凄婉一笑,撲倒在顧橫波的懷里哭泣道:“都是我的錯,害了姐姐,也害了其他姐妹。”
顧橫波苦笑道:“也不一定是害了誰,我以為此生遇見龔鼎孳可以托付終身,哪里料到,野豬精一紙詔令就能把一向自忖硬骨頭的龔孝升嚇得屁滾尿流。
巴巴的將他海誓山盟的情人送上香車,不遠千里送到野獸身側。”
寇白門苦笑道:“我也不是一樣嗎?朱國弼富貴已極,野豬精一聲令下,他還不是將我送過來了?有時候,我深恨此生生了這副模樣,以致我不得快活。”
兩人正說話的功夫,一個黑臉婆子把腦袋伸進馬車笑嘻嘻的道:“姑娘們是外來的吧,可曾聽說過藍田香水?”
寇白門正要打發掉這個婆子,顧橫波卻笑嘻嘻的道:“你有藍田香水?”
婆子嘿嘿笑道:“家里就是產這東西的,姑娘們如果要,婆子這就拿。”
說著話就從窗戶里遞進來一個錦緞盒子,一邊跟著馬車走,一邊期待這樁生意能成。
顧橫波打開盒子,一排精致的玻璃瓶子出現在眼前,而在這些美麗的玻璃瓶子里裝著五顏六色的香水,瓶子上還貼著玫瑰,玉蘭,桂花的圖案。
不用猜就是表示各種香味的。
“姑娘放心,這東西做不來假,就這些玻璃瓶子只有玉山才有產出,一年只出兩千個。”
顧橫波道:“需要多少銀兩?”
老婆子聽聞顧橫波不是關中人,笑的越發開心,叉開兩只手掌道:“十兩銀子一瓶。”
寇白門冷冷的道:“定是假的。”
老婆子聽了這話,立刻老大的不高興,正要收回她的貨物不賣了,顧橫波卻給了老婆子十兩銀子,拿走了玉蘭香。
老婆子生意做成了,卻不再跟寇白門兜售,抱著自己的香水盒子氣咻咻的走了。
寇白門道:“公爺也曾送過我一套香水,聽說花了他五百兩銀子。”
顧橫波淡淡的道:“這東西在長安就是十兩銀子,還是官價,沒有第二個價錢。”
寇白門神情一黯,低著頭不再言語。
不大時候,馬車就來到了春風明月樓。
這座樓閣不停地被火燒,不停地修建之后,此時越發顯得氣勢恢宏,只是在樓閣前邊修建了一座很大的水潭。
在樓閣三樓位置上,掛著一個碩大的麒麟獸頭,一股白練一般的水從獸頭里噴出來,落在幽深的水潭里,水聲壓過街道的喧鬧,頗有一種鬧中取靜的意思。
寇白門戴上面紗,抱起琵琶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就被樓里的女管事將她們迎進了樓里。
一群人站在高大的廳堂里,卻沒有看見尋歡的客人,只有一盞美輪美奐的琉璃燈從房頂垂下來,被一縷陽光照射之后,就發出璀璨的光芒,諾大的廳堂被照耀的亮堂堂的。
一身女冠裝束的卞玉京見大廳里只有自己這些人以及明月樓的管事,顯得有些冷清就對明月樓的女管事道:“媽媽,平日里也是如此冷清嗎?”
昔日的老鴇子,現在的女管事笑道:“姑娘們來了,如何能讓那些臭男人進來呢,春風明月樓并非皮肉買賣場所,姑娘們多慮了。”
董小宛掀開面紗問道:“云昭也不來嗎?”
女管事嘆口氣道:“春風明月樓開了這么多年,縣尊一次都沒有來過,倒是大將軍云楊經常來,自從大將軍成親之后,來的次數也不多了。
姑娘們且放心,我知曉諸位在想什么,邀請諸位來春風明月樓的是我藍田大鴻臚,并非縣尊。
縣尊平日里也絕不會踏足明月樓這樣的地方。
姑娘們來了,只是為了向長安士子們展現才藝,并非以色娛人。
現如今,關中是天下最講道理的一個地方,即便是縣尊也不能把姑娘們擄了去。
這一點,我就能給諸位姑娘作保。”
老鴇子的一番話,對寇白門她們而言是白說了,很早以前就淪落風塵的她們如何會傻傻的相信一個老鴇子的保證。
所以,在被安排了住處之后,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準備拜訪明月樓里的姐妹,尤其是明月樓中艷幟大張的明月,寒星兩位姑娘。
此時,云昭正在大書房與韓陵山等人商談完畢加強海軍人手的事宜,正要歇息一下,就看見大鴻臚朱存機站在窗外不斷地向里面眺望,似乎有很緊急的事情。
柳城低聲對云昭道:“朱存機從江南邀請來了寇白門,顧橫波,董小宛跟卞玉京。”
云昭抬頭奇怪的瞅了柳城一眼道:“一群歌姬來長安,這種事情不用告訴我吧?”
韓陵山的眼珠子轉了一圈道:“都是美人啊。”
云昭撇撇嘴道:“我家有的是美人。”
韓陵山道:“美人風韻不同。”
云昭朝韓陵山翻了一個白眼道:“所以你要了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婦人?”
韓陵山大言不慚的道:“現在帶著三個,一個月前,剛剛給我生了一個閨女。”
云昭滿含惡趣味的道:“我知道,聽說那孩子姓袁?”
韓陵山攤攤手道:“你這樣說話,我們就沒法子繼續說美人了,我告訴你啊,你小舅子已經跑了。”
云昭哼了一聲,就讓柳城把朱存機這個家伙攆走。
“你真的不動心?”
云昭笑了一下,就取過一份新的文書仔細看了起來。
秦淮河畔著名的美人來了…玉山書院下院那些自命風流的才子們就聞風而動。
包括那些黃土埋了半截的老才子們。
回到后宅的云昭覺得家里的氣氛非常的詭異。
才習慣性的躺在一張錦榻上,馮英跟錢多多兩人就一起帶著孩子們走了進來。
云彰習慣性的騎坐在云昭的胸口上,云顯對此非常的不忿,就越過兄長試圖把屁.股擱在父親腦袋上。
馮英坐在左邊,錢多多坐在右邊,將云昭牢牢地包圍在中間。
“不管了,我要弄死朱存機。”
馮英笑道:“你小看你夫君了。”
錢多多冷笑道:“是你高看你夫君了,當初沒成親的時候,要不是我多番推辭,在你成親的時候,我就該生孩子了。”
云昭再一次把兒子的屁.股從臉上挪開,幽怨的道:“關我屁事!
不過呢,朱存機的做法沒錯,長安的繁盛需要讓外人知曉,這些名女人到來之后,會讓長安的繁盛拉高一個臺階,所以說,還是很值得的。
她們要干什么就隨她們的便,只要把長安富庶之名,弄得天下皆知,我們就算是賺到了。
另外,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如皋冒辟疆,桐城方以智、宜興陳貞慧、商丘侯方域也一并暗中趕來了。”
錢多多皺眉道:“一群紈绔而已,他們來干什么?”
云昭輕笑一聲道:“聽說要行荊軻刺暴秦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