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看著文書眉頭皺的很緊。
“德川家光?
他找我做什么呢?”
錢少少在一邊道:“五千兩黃金,不算多,也不算少,德川家光也是不算厲害,也不能等閑視之的人物,大明人中,與倭寇聯系緊密的人只有鄭芝龍。
難道說鄭芝龍死掉之后,他就想再找一個聯盟者?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反應速度未免太快了,同時,直接找上我們,眼光不可謂不毒。”
“我們已經在努力韜光養晦中,還是被有心人發現了,你說,這個德川家光怎么就這么睿智呢?”
楊雄站在一邊努力的插了一句嘴。
云昭看了楊雄一眼道:“這說明我們的韜光養晦政策是失敗的。”
說到這里,云昭又對錢少少道:“既然遠在倭國的德川家光都能知道我們,那么,大明國土上的人豈不是人人都知道我們遲早要造反?”
錢少少道:“我們本來就是要造反的。”
云昭搖頭道:“我們不造反,我們是正大光明的接收這片大地。
今年給皇帝的進貢送到了吧,皇帝滿意不滿意?”
楊雄連忙道:“聽宮里人說,皇帝很滿意,就是在收到進貢以后,一個人在大殿上枯坐了一夜。”
云昭嘆息一聲道:“國事糜爛,洛陽,武昌陷落,蜀中被打的亂糟糟的,山西,河南,也民不聊生,山東,河北被建奴肆虐之后至今人煙稀少,再加上九邊重鎮如今已然名存實亡…”
“是啊,我估計皇帝可能很長時間都沒有聽過一兩個像樣的好消息了。
我們的貢品送上去,或許能安慰一下皇帝那顆凄涼的心。”
錢少少也是一臉的同情。
“是啊,是啊,這世間還有人記著皇帝的好,我想皇帝一定很欣慰。”
楊雄最近變得很是聒噪,也不知是為什么。
三個人里面,或許只有云昭是在真正的為崇禎皇帝哀傷,至于錢少少跟楊雄兩個,幸災樂禍的意味更加的濃重一些。
到了崇禎十四年正月十一日,大明的頹勢越發的明顯了。
離開開封的李洪基隨即進攻汝州,汝州知府錢祚征帥眾抵抗十一天,彈矢俱無,不得不登城作戰,身中數箭,猶自酣戰不絕,直至血流干凈,旋即,汝州城破。
崇禎十四年正月十五日,官軍追張獻忠至開縣。
左良玉親自率軍隊到云陽,其余諸將至開縣黃陵城。
總兵猛如虎、參將劉士杰迎戰。
劉士杰率軍深入戰陣,所向披靡。
張獻忠登高望見無秦人旗幟,而左良玉軍無斗志。
乃選壯士潛行于溝谷中,乘高大呼馳下。
左良玉兵先潰,士杰及游擊郭開、如虎子先捷皆戰死,如虎突圍遠走。
崇禎十三年十月十七日。
朝廷以總督三邊侍郎丁啟睿為兵部尚書、督師,節制陜西、河南、四川、湖廣、江北諸軍。
丁啟睿本不知兵,受重任不知所為。
受命入潼關,被潼關守將云楊呵斥,不得入內。
由承天赴荊州,湖廣巡按汪承詔將船藏起,啟睿至,五日不得渡。
折而向鄧州,州人閉門叫罵。
過內鄉,同樣不得入。
軍隊只得行荒山,吃馬肉。
啟睿聞自成軍圍開封,有軍隊七十萬,不敢去。
又聽張獻忠在光山、固始間,兵少,乃與諸將相謀,詔檄左良玉,欲破張獻忠軍于麻城。
開封告急,則曰:“我方有事于獻忠,不及也。”
崇禎十四年正月二十六日,建州大將濟爾哈朗圍困錦州,錦州守將祖大壽向洪承疇求援,洪承疇按下祖大壽求援書,命祖大壽突圍,祖大壽不肯,與濟爾哈朗激戰于錦州。
洪承疇部將馬科,吳三桂懇求洪承疇出兵松山,救援祖大壽,被洪承疇斥退。
宣府總兵楊國柱受命起兵前往松山,半途,為洪承疇斥退!
皇帝下旨斥責洪承疇。
洪承疇曰:去年六月命祖大壽棄守錦州,回寧遠受命,祖大壽曰,若有敵犯當一力承受,不愿回歸,如今,不過是應其言爾。
陛下若用臣為總督,則錦州斷不可救!
皇帝流涕于寢宮,謂周后曰:朕之命無人聽矣。
崇禎十四年正月二十九日,給事中左懋等督催山東漕運,道中馳疏言:“臣自靜海抵臨清,見人民饑死者三,疫死者三,為盜者四。”
皇帝命黃門運送關中銀幣九萬到山東賑災,黃門走到中途,遇盜,人,銀俱無。
這些消息,即便是云昭看來都觸目驚心,心灰意冷,崇禎皇帝看了,不知會是一個什么心情。
崇禎十三年,云娘收各色紅利共計五十九萬枚銀元,超過了皇帝內宮一年的歲入。
也就在崇禎十四年正月,因為河南,河北,山東,順天府起了疫病,云昭正式下令封鎖澠池以東,凡是從東方來的人,不得進入。
朝廷的邸報不能多看,看多了對心臟不好。
好在關中的邸報看起來還是有些賞心悅目的。
韓城有子名曰王化,鄉里青壯早年多戰死,孤寡頗多,此人與妻子劉氏一力照顧孤寡一十二人,鄉內其余百姓皆衣食豐足,唯有王化一家依舊草屋避雨,丐衣遮身。
雖然妻,子臉上俱有菜色,卻力保孤寡一日三餐,為鄉間少見之善人。
云娘聽了這件事之后,大為感慨,親自與兒媳錢氏,馮氏為王化一家縫制錦衣,派人為王化一家修建磚屋酬謝其善行,并出銀元五千,在韓城立孤寡院。
購買田產百畝,牛四頭,騾馬兩匹,驢三頭。
以王化為第一任院長,取王化一子入玉山書院。
一時間,韓城鄉間善行大熾。
又有清水縣人梁志明,因妻子篤信魔教,取腹中胎兒獻與妖僧煉丹,梁志明目睹妻子慘死,悲憤至極,以手中柴刀劈開妖僧肚腹,嚼食妖僧心肝,又揮刀與救護妖僧的信眾大戰半日,殺信眾二十一人,力竭而死…現場血流成河,圍觀者無不雙股惴惴。
“這個是不是過了,你們不能這么宣傳。”
云昭從文書中抽出清水縣的表彰文書,拿手指點著問楊雄。
楊雄搖頭道:“卑職先期審閱文書的時候,也曾有疑問,下文問過清水縣大里長,里長說:“事實有時候比編造的故事還要離奇,還保證說,這就是事實。
密諜司傳來的文書上也有對此事的記錄,大體吻合。”
“清水縣的魔教怎么還沒有取締掉呢?這都幾年了啊。”
楊雄道:“扭轉人心,本就是一個水磨石功夫,目前已經出現了梁志明這等反抗者,以后會有更多的人站起來反抗,最后從根子上掐掉魔教這顆毒瘤。”
云昭滿意的點點頭,將桌面上的文書全部抱起來放在楊雄手上道:“大力宣傳,要讓每一個關中人都明白我們喜歡百姓有什么樣的行為,憎惡什么樣的行為。”
楊雄取走了云昭看完的文書,又抱來一摞子文書放在云昭的桌面上,指著最上面一本文書道:“這是澠池縣大里長送來的文書。
文書里說,在澠池,有流民一萬八千人正在等待進入澠池境內,他們在流民群中已經發現了疫病的存在,為安全起見,他們準備放棄救濟流民,包括取消施舍粥飯這樣的事情。”
“他們就沒有想想使用別的不接觸的辦法嗎?”
“使用了,起先,澠池大里長認為只要從流民中選出一些人,定期給他們糧食,讓他們代替澠池縣施舍粥飯,結果不好。”
“怎么個不好法?”
楊雄嘆口氣道:“澠池縣的大里長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這個想法居然在流民中催生出一批妻妾成群的富人來。
狂怒的大里長,在知道這些人依仗手中那點權力在為非作歹后,就把這些人召集過來,說是要給他們更多的糧食…然后就全部殺掉了,用的是弩箭。
繼續選擇了一批看似善良的人,然后…這批人也被他給殺了,然后,他們就心灰意冷了,以為在澠池境外的這些流民都是混蛋,不愿意接收。”
云昭皺眉道:“工作有難度難道就不做了?
誰給他不做的權力了?
楊雄,給澠池縣大里長何云去文書斥責,另外,別以為你故意隱掉何云的名字我就會忘掉懲罰何云了嗎?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
越來越像一個舊文人做事的方式了。”
楊雄嘆口氣道:“家祖來玉山了,他老人家在教我怎么做事。”
“出于孝道?”
楊雄再嘆口氣道:“是的。”
云昭道:“既然如此,你明日就出發去漢中,做徐五想的副手,徐五想知道該如何安排你的工作。”
楊雄像是全身都輕松下來了,笑著拱手道:“卑職別的都好,就是這個孝道這一關總是過不去,現在好了,卑職可以去漢中窮山惡水之地為官,暫時避開祖父。
而我祖父也會認為是他教我的東西在縣尊這里不受用,才遭到貶斥,這是極好的。
卑職又能做到忠孝兩全了。”
云昭坐直了身子,抬頭瞅著喜笑顏開的楊雄道:”這就是你最近如此直白拍我馬屁的道理所在?“
楊雄嘿嘿笑道:“卑職到底是玉山書院出來的才子,這點小伎倆還是會玩耍的,我早就想去外地為官見識一下大場面了。
縣尊,卑職這就告辭,今天就離開玉山趕到鳳凰山大營,明日就離開藍田縣,也讓我祖父為我被貶斥的事情傷心一下。”
云昭呆滯了一下,他發現自己好像又被人算計了,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就喚來秘書監的柳城道:“給徐五想去信函,讓楊雄去漢中最南邊的大巴山。”
柳城吃驚的睜大眼睛道:“那里有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