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留在玉山城,哪里都沒有去。
可是,藍田縣的界碑卻在北上,南下,東進,西去的忙碌著,而且前進的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大。
云昭留在玉山城,看似什么危害大明朝的事情都沒有做。
可是,他的爪牙們,卻無處不在,像一條條肥胖的蠶,在努力的啃噬著大明這片桑葉。
他們前進的步伐是穩健的,界碑到一個地方,就會在這個地方組建起官府,組建起團練自保。
然后就有善良和藹的官員們來關心百姓的疾苦。
更有善良的善良的商人拿出很多錢來雇傭那些衣食無著的人勞作。
當然,官府么,有時候難免有些不太講理。
商人么,自古以來都是壞蛋,給工錢就是好商人,雖然給的工錢不算多,卻也不再餓死人。
大明百姓對官府的期望不高,只要不害人的官府就是好官府。
現在,出現了一個帶著大家伙一起為大家辦好事,不要工錢,還倒貼的官府,就算是挨上幾鞭子,大家也沒話說。
在藍田縣的管轄下的土地上,越是靠近云昭的地方,就越是公平。
比如玉山城里,基本上就沒有什么壓迫性的東西存在,大家都笑呵呵的就像一家人一般過活著。
藍田縣也很好,只要你努力了,就會有回報,相對的,這里的伙計們的工錢也是最高的,不但能保證自己餓不死,還能養家,且過的有滋有味。
西安府管轄區就稍微差一些,官府只能保證百姓出了事情之后有人管,不會餓死人,不會凍死人,更不會出現孤寡無人照料的問題。
出了西安府管轄區,人們是可以吃飽,穿暖的,就是什么都要聽官府的,聽那些年輕的里長,大里長的,自力更生,努力干活。
至于羈縻區,這里的百姓越看那些官府中人,越覺得他們像強盜,唯一的區別就是不搶劫罷了。
云昭要做的就是讓藍田縣這個大環轉動起來,只要轉動起來,就會形成吸引力,最終變成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一切。
如今,藍田縣這個大環已經滾動起來了,而慣性是極為可怕的一個東西,他會讓這個大環越轉越快。
而云昭,就是這個大環中那個深不可測的黑點。
關中的土地改革已經在十月二十五日的時候全部完成,并沒有起太大的波瀾,或者說,是政務司沒有讓小波瀾演變成滔天巨浪。
崇禎十四年不知不覺的就在一場大雪之后來臨了。
十二月的時候,關中的臘梅花是不開放的,柿子樹上還殘存著一些紅彤彤的柿子,如今也被凍得硬梆梆的,風一吹,有時候會掉下來一兩個,砸在腦袋上生疼。
所以,這個時候云昭一般不會去柿子樹底下發神經,他們全家圍著一個巨大的銅盆吃涮羊肉。
凍好的大塊羊肉用刨子刨成薄薄的肉片,裹上芝麻醬一類的蘸料,令人愛不釋口。
錢多多跟馮英兩個不停地涮肉,即便是這樣,也供不上三頭埋頭大吃的豬。
羊肉是從隴中鹽池運過來的,這里的羊肉吃一口鮮香滿口,一點腥膻氣都沒有,乃是做涮羊肉的極品材料。
云昭猛猛的吞了一口羊肉,吐出一口白色的熱氣,提起一杯酒吱溜一聲,就喝光了杯中酒,再打一個混合著肉香,酒香的飽嗝,頓時覺得人生得意莫過于此。
偏頭瞅瞅坐在左右的兩個兒子,再看看兩個勤快且貌美如花的老婆,云昭摸摸云彰的圓腦袋問道:“吃飽了嗎?”
云彰不理睬他,跟云顯一樣,繼續等母親涮肉給他,剛才搶不過父親,他們沒吃多少。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云昭也想讓年幼的兒子先吃飽,錢多多能馮英卻不這么看,先緊著丈夫吃,偶爾給孩子喂兩口,等丈夫吃飽了,這才輪到兒子們。
雖然這也是封建殘余,可是,這樣當父親真的好爽,所以,云昭也就沒有糾正的必要。
錢少少聞著肉香味匆匆來了。
他可沒有云昭那種一筷子一筷子涮肉的的臭講究,端起一盤子肉一股腦的丟銅鍋里,等羊肉飄上來,就撈了一盤子,倒上半碗芝麻醬,就西里呼嚕的吃的痛快。
兩個孩子羨慕的瞅著舅舅豪邁的吃相,齊齊的看了父親一眼,覺得自己被騙了。
云昭一邊剔牙,一邊埋怨錢少少道:“吃這東西就是要品嘗滋味,這么吃完全是糟蹋東西。”
錢少少不為所動,報復般的又往銅鍋里倒了一盤子肉,兩個小的立刻歡呼起來。
“看到沒,大家都喜歡痛快的,你那么吃才是窮人的吃法,富貴人家吃東西主要的特點就是數量多!”
說著話,不但用漏勺撈了好多肉滿足了兩個外甥的胃口,還給錢多多,馮英也撈了一盤子,自己最后用漏勺把銅鍋里的羊肉一網打盡之后,才一口酒,一口肉的大吃起來。
吃的很是痛快,看的云昭又有些想吃。
“孫國信帶著兩個紅衣喇嘛步行進入了斡難河,在那里遇見了六個被蒙古王公裝在木頭箱子里準備活活餓死的犯錯牧奴。
就請求王公饒恕這幾個牧奴,王公不肯,還調笑孫國信,除非他肯替這幾個牧奴頂罪才會放了這幾個牧奴。
孫國信說他現在還不到割肉喂鷹的時候,就問蒙古王公,能不能用羊來代替。
蒙古王公答應了,但是提出,必須是這些羊自愿才成。
孫國信欣然同意,就走進羊群,也不知道跟羊群里的羊說了些了什么。
就有六只羊自動走出羊群,安靜的跪在地上,直到被殺,也一動不動。
孫國信在一邊為這六只羊贊嘆,說它們來世為人之后必定富貴一生。
還告訴那六個牧奴,他們來世一定會變成羊,回報這六只羊的恩德,只遭受短短三年的罪過,就能洗涮干凈罪孽,重新轉世為人。
蒙古王公自覺罪孽深重,請求孫國信為他用羊贖罪,孫國信卻說,這些蒙古王爺冤孽太多,此次幫他贖罪了,就要用三世的苦難來還,不劃算。
從此,孫國信在斡難河周邊就有了“活佛”的稱號,蒙古王公們不太喜歡他,但是,牧民們卻對他頂禮膜拜,也有不少牧民心甘情愿的驅趕著牛羊群追隨孫國信。
愿意一生供養他。”
(西北人過世之后葬禮上一定會牽一只羊,就是因為這個典故,上面說的用羊贖罪的事情,孑2親眼所見,羊真的是自動赴死,詭異至極,孑2是不信轉世輪回的,就是不知道其中法門,有知道的請求告知)
錢多多跟馮英瞅瞅盤子里的羊肉,再看看錢少少,稍微猶豫一下,就繼續開吃。
“你配發給孫國信的人手,什么時候到位?”
“已經離開藍田城了,據說,他們準備在捕魚兒海給莫日根活佛修建一座道場。”
云昭點點頭道:“捕魚兒海遠離建州,又在蒙古人的包圍之中,確實是一個擴充勢力的好地方。”
錢少少又道:“徐五想在漢中殺伐果決,從進入漢中開始,就在漢中全盤執行了關中的土地改革政策。
所以,想要漢中完全穩定下來,他認為還需要一年的時間。”
云昭點頭道:“懷柔政策不可取,懷柔的時間長了,就成了綏靖政策,如果時間拖得再長一些,就沒人把我們當一回事了。
回公文告訴徐五想,在未來的一年中,他可以臨機決斷,不用事事上報等待回音,只要時候補上文書就成。
一年后,會有檢查組下漢中,檢查他的工作成效。
對了,韓陵山怎么回事?
從廣州出發都一個月了,也該到關中了吧?”
錢少少從懷里掏出一份文書瞅了一眼道:“他如今在一個商隊中,據他說,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商隊,他還在商隊中發現了鄭芝龍的舊部施瑯。
他準備看看。”
云昭怒道:“他就是不喜歡受約束,不愿意回玉山。
還有臉往玉山上送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大肚婆,他還要不要自己的前途了。”
錢多多笑道:“他是什么性子你會不知道?
回到玉山還不知道會掀起什么波瀾來呢,就他那張臭嘴,你不是也不待見他嗎?
晚點回來就晚點回來,你讓他休整,實際上呢,參與這種陰謀詭計他才覺得是一種休息。
這些年,他一直奔波在外出生入死的,對他寬容一下。”
錢少少也在一邊道:“其實我也想過他那樣的日子。”
話音未落,錢多多一巴掌就甩在弟弟腦袋上,打的錢少少臉差點鉆盤子里,見姐姐是真的怒了,就連忙跟兩個外甥對視一眼,一起埋頭大吃。
云昭嘆口氣道:“人手都在外邊,關中反倒空心化了,偏偏關中的事情逐日增多,問題也變得詭異,玉山書院剛剛畢業的那些人又不堪大用。
能堪大用的又沒一個愿意留在中樞。
看來他們這是準備要活活累死我。”
錢少少想要說話,又被姐姐瞪了一眼,就繼續參加到外甥們吃飯的隊伍里不做聲。
姐弟兩的表現落在馮英眼里,她忍不住哼了一聲道:“夫君,你只用玉山書院的人,這是有問題的。
如今,關中地域逐日擴大,一個玉山書院不足以停供足夠您使用的人手。
既然夫君志在天下,當有海納百川的心胸,一味地用自己的子弟兵,將來會堵上其余地方人才的上進之路。
妾身以為,一言堂并非好事。”
云昭搖頭道:“不是我不用他們,而是他們跟不上我們前進的步伐,不理解我們將要做的事情,理念都驢唇不對馬嘴的,你讓我如何放心使用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