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政治,云昭的感念不深,對于戰爭,云昭更是一知半解。
如果給相同的條件,政治上云昭不可能是洪承疇,孫傳庭這些人的對手,如果給同樣的條件,在軍事上,云昭更不是李洪基跟張秉忠這些人的對手。
假如沒有后世生活積累的那些知識跟手段,云氏充其量不過是一支稍微有點規模的土匪,此時的云昭說不定就是李洪基麾下的一個小頭目,帶領云氏強盜為李洪基沖鋒陷陣。
云昭知道自己的優勢在什么地方,所以,他決心要把自己的優勢無限制的擴大。
在安民,撫民,富民這一塊上,全天下無人是云昭的對手!
所以,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藍田縣都會孜孜不倦的以提高百姓的生活生平為第一要務。
以利用百姓保護自己勞動果實的急迫心理來無限的壯大藍田縣的武裝。
以云昭對武器先知先覺的優勢,用最好的武器來武裝這些軍隊。
大明朝的百姓要求不多,甚至說少的可憐。
當他們不再忍饑挨餓的時候,他們就把帶領他們有飯吃的云昭當做神來供奉。
當他們的生活略有盈余,他們就認為自己的縣尊是天底下最好的官員。
當他們遠離貧窮之后,他們愿意用生命來保護自己的財產,順便用生命保護一下這個騎在他們頭上耀武揚威的縣尊。
每年夏收的時候,是藍田縣最熱鬧的時候,全天下的糧商似乎都在這個時候來到了藍田縣。
這也預示著大明朝缺少糧食的弊端依舊沒有得到改正。
今年,云昭準備趁著糧食大豐收的機會,狠狠的沖擊一下江南的糧價!
當糧商們發現啦藍田縣的大宗糧食價格在一夜之間跌落了兩成之后,他們立刻就瘋了,無數的快馬在第一時間就向四面八方狂奔而去。
因為,藍田縣的大宗糧食指的是五十萬擔以上的交易,才會被稱之為大宗。
少于五十萬擔的交易,通通屬于小額交易,價格維持市價。
這樣做可以避免傷害到百姓零散售賣的糧食價格。
天底下有能力以現銀交割五十萬擔糧食的買主不多,不過,應天知府明顯就是其中一個。
今年,史可法遇到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南京的勛貴們統一關閉了糧倉,而是用銀子支付了今年應該繳納的不多的賦稅。
各個縣里的零星小戶人家多余的糧食也被他們以現銀的方式購買走了,導致那些散戶們也沒有糧食交付官府,同樣交付的是現銀。
如果是在往年,這種根據一條鞭法繳納的賦稅將是所有官員最幸福的事情。
現在不同了,那些勛貴們斷定,史可法即便是拿到了銀子也沒有地方收購大批的糧食,用來完成朝廷急需的軍糧份額。
而應天府附近大部分的糧食都在他們手中,給史可法的那點銀子,他們自然能從抬高的糧食價格中成倍的找回來。
他們以為,當九月的時候,史可法如果還不能湊夠軍糧,迎接史可法的將是一個非常悲慘的下場。
既能除掉總是在針對他們的史可法,又能大賺一筆的事情,那些勛貴們焉能錯過。
張峰敏銳的發現,這中間似乎有一門很大的生意可以做,如果做的好,應該能給關中帶來非常豐厚的收入。
他不是這方面的專門人才,在發現應天府勛貴們的手段之后,他就以外出購買糧食的借口離開了南京,星夜回到了藍田縣。
上百把算盤在屋子里的噼里啪啦的作響,張峰抱著一個茶碗悠閑地喝著茶水,時不時地跟腦袋剛剛結疤的楊雄說幾句話。
“據說包拯的眉心有一枚白月牙,你的眉心多了一彎黑月牙是何道理?”
楊雄摸摸發癢的疤痕,慢條斯理的道:“有空就多請我吃飯喝酒,去明月樓聽曲,觀舞,看戲也不是不成,等你日后需要我眉心的這彎黑月牙救命的時候,我好幫你。”
張峰道:“用不著,我才回玉山,你眉心這彎月牙的因由我已經知道了。
我覺得我這輩子可能沒有機會干出什么讓縣尊嫉妒的想要弄死我的事情。”
“不要小看自己,我們的事業才剛剛起步,這是縣尊在夜釣張國瑩的晚會上說的話,你為人勤快,說不定哪一天就混到功高震主的位置上了。”
張峰大笑道:“我們都能拿功高震主這四個字來開玩笑了,你覺得這種事會發生嗎?”
楊雄摸摸眉心的那道疤痕月牙嘆口氣道:“當時沖動了。”
張峰指指屋子里面的算盤人道:“他們最后能獲得多少利潤?”
楊雄抬頭瞅瞅屋子里黑板上的數字道:“如果最后把糧食賣給正在跟楊嗣昌,左良玉作戰的張秉忠,能獲利十倍,賣給李洪基能獲利三倍左右,賣給楊嗣昌這些人,會虧本,賣給蜀中,會虧損四成以上,不過也會收攏大批的蜀中流民。
就看縣尊最后怎么算這筆賬了。”
張峰道:“南方氣候對于存糧不利。
稻谷在收獲時,如連遇陰雨,未能及時收割、脫粒、整曬,那么稻谷在田間、場地就會發芽。
保管中的稻谷,如果結露、返潮或漏雨時,也容易生芽。
稻谷脫粒、整曬不及時,連草堆垛,容易漚黃。
生芽和漚黃的稻谷,價值不頂好糧食的一成。
再加上,稻谷不耐高溫,過夏的稻谷容易陳化,烈日下暴曬的稻谷,或暴曬后驟然遇冷的稻谷,容易出現“爆腰”。
新稻谷入倉后不久,如遇氣溫下降,往往在糧堆表面結露,這些都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地方。”
楊雄瞅著張峰道:“計毒莫過絕糧,你們要是真的這么干了,遭殃的永遠是百姓。”
張峰笑道:“這就是我們從藍田購糧的原因。
周國萍已經混成白蓮教的大師姐了,我們需要一場可以控制的民變,用來清理應天府勛貴們在鄉野間的勢力,同時也把白蓮教在應天府的根子挖出來,然后進行全面管理。”
楊雄笑著搖頭道:“你們都喜歡這種畢其功于一役的做法。”
張峰道:“還有誰?”
楊雄拍拍自己的嘴巴道:“從我嘴里你套不出什么話來的,干好你的事情即可。”
張峰嘆口氣道:“南方百姓與北方百姓不同,他們生活相對來說比較容易,即便是地里沒了食物,他們也能從密布的水網中間找到一些補充糧食。
如果沒有一場觸及根本的變革,南方百姓不會跟北方百姓一樣揭竿而起的。
這需要慢慢來引導,最后形成一個僵局,讓那里的百姓衡量利弊之后,再主動加入我們。”
楊雄喝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道:“這些話你該去跟縣尊親自說,而不是跟我嘮叨。”
張峰搖頭道:“我只是給你吹吹風,周國萍依仗自己國字身份,奪取了應天府屬員的指揮權,她還說她做的事情自然由她來承擔。”
楊雄瞅了張峰一眼道:“縣尊既然沒有剝奪她的國字身份,就預料到她會奪權,如果不奪取,她就不配叫做周國萍。
你們幾個人雖然各有所長,但是論到大局觀,與周國萍相差太遠。
那個女人如果不是因為陽精上腦,斷然不會淪落到跟你們奪權的地步。”
兩人說話的功夫,大房間里面最后一架算盤聲終于停歇下來了。
一個手指細長,面目清癯的老人從屋子里走出來,將一頁紙張交給了楊雄道:“這只是紙上籌算,我們這一次糧食之戰的勝算有七成。
這僅僅是算計了人家用正常的商賈手段得出來的結論。
如果有權力插手此事,就會橫生變化,除非你們能夠應對,否則,我不建議你們進行這么大本錢的賭博。“
“最壞的情況是什么樣的?”
清癯老人冷聲道:“貨物全部損失,人員全部死光,商戰并不比戰場來的仁慈,這一點你們一定要有一個清醒的認知。”
楊雄笑著跟老人拱手道:“多謝董老指點。”
董老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道:“其實玉山書院有幾個弟子已經可以出山了,你們大可向縣尊要求,讓他們中的兩人隨你們去應天府。”
說完話,就背著手飄然而去。
張峰嘬嘬牙花子道:“商科的人正式出道了?”
楊雄道:“學了五年,又在各個商隊,商號里打磨了三年,應該有些本事吧!
當初縣尊親自出馬邀請董老來玉山書院執教,程門立雪算不上,三顧茅廬絕對綽綽有余。
當初我還小心思的認為,我們玉山書院乃是西北這邊的名門,干嘛要一群銅臭沖天的商賈進來,現在看起來,還是縣尊比較有眼光。”
張峰笑道:“縣尊的眼光之狠,之毒,堪稱獨步天下!”
楊雄再次瞅了一眼董老交給他的紙張,就遞給了張峰道:“七十三萬擔糧食可以給你準備好,不過說好的銀子不能少。
同時,為配合你們的行動,關中損失的兩成銀錢,需要你們將來彌補上。
這一點你確定嗎?”
張峰長吸一口氣道:“以死報之!”
楊雄冷笑一聲道:“你的尸體能當那么多的銀子使喚嗎?”
張峰咬咬牙道:“全力以赴。”
楊雄滿意的點點頭,雙手在張峰的肩頭按一下道:“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