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真的把自己的齙牙拔掉了?”
周國萍的眼神就是這樣,從小就跟狼一樣,云昭已經看習慣了,不過,她的齙牙不見了,這讓云昭著實有些驚訝。
周國萍張開嘴,那一排齙牙確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細瓷一般的白牙,整個人變得漂亮了好多,雖然嘴唇還是有點向外翻,不過,她的嘴唇本來就厚,這樣看起來反而有些性.感美。
“手藝不錯,哪找的匠人,可以邀請來我玉山,你的好多弟妹們也有這毛病,有矯正兔唇的最好。”
周國萍搖頭道:“柔娘只有一副牙齒!”
云昭瞬間就沉默了。
“柔娘說,我前程遠大,還要養家,就需要有一副好相貌,她長居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有沒有牙不要緊。
她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把自己的牙齒連根拔下來了,一共拔掉了五根,正好彌補我的三顆大齙牙!”
云昭后背上的汗毛手豎起來了,他清楚,鑲牙不是這樣鑲的,這非常的不科學。
“然后,我也拔掉了齙牙,找了銀匠將這五顆牙鑲嵌在一起,加了套子套在我的另外兩只磨小的牙齒上,然后,我就有了這一嘴新牙。”
云昭點點頭,這樣就合理多了,他還以為周國萍直接把那個女人的牙齒裝在自己的傷口上…
“你有牙了,那個女人的牙怎么辦呢?”
“我去了惡人洞,拔掉了一個女人的五顆牙齒,那個銀匠正在給我做牙!”
云昭眨巴一下眼睛道:“既然有這個法子,你為何不直接用惡人洞里死囚的牙齒呢?”
“柔娘不想在親吻我的時候碰到別人的牙齒!”
云昭狠狠地揉搓了一把臉,覺得自己的部屬全是蠢豬!
“至于柔娘嘴里裝了別人的牙齒,那是因為她是女人,柔娘以為,我可以花心,她不能!”
云昭抬腳踹在周國萍的肩膀上,大叫一聲就徑直去了大書房。
周國萍站起來大聲道:“縣尊您這算是答應了是嗎?”
云昭怒吼一聲道:“滾你奶奶個蛋!”
周國萍嘿嘿笑一聲,用手撣撣肩膀上的腳印子,就背著手朝玉山書院走去,她覺得自己的婚事已經辦妥當了。
云昭坐在辦公桌后邊喘粗氣的時候,楊雄就很小心的將一張請婚帖放在云昭的面前…
“你算是被那個女人給感動了是吧?”
楊雄小聲道:“一個女人肯為了另一個人生生的拔下來五顆牙齒,繼而毀了自己的容貌,卑職以為,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卑職也算是一個意志還算堅強的人,可是,你要卑職拔自己的牙齒來向另外一個人表表忠心,想想都疼,卑職是做不出來的,我想,那個柔娘不可能是為了當奸細才這么做的。”
云昭提筆在請婚帖上批閱了‘下不為例’四個字算是同意了這樁荒唐的婚事,然后對楊雄道:“周國萍調離密諜司,入清水縣擔任大里長,不得有婚禮,不得向外宣告!
如果外人知曉了,我是不會承認的。”
楊雄的臉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他很為自己的學姐感到高興,無論如何,學姐找到了一個真正的愛人,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周國萍性格上有缺陷,她本身已經不適合繼續擔任密諜,在這之前,韓陵山的密報中就已經提議撤銷周國萍現在的職務,進行全面的審查。
獬豸對周國萍的審查堪稱嚴密,從她離開玉山,直到歸來,事無巨細都調查的清清楚楚,包括她的部屬也沒有放過一個,就連那個柔娘,也過堂兩遍,最后下的結論是——可用!
既然周國萍沒有背叛,沒有問題,那么,有問題的就該是曹化淳,所以,藍田縣根據以往辦事的經驗,下達了對曹化淳的刺殺令。
不管曹化淳有什么樣的計劃,殺掉曹化淳所有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如果能從曹化淳那里得到更多的秘密,藍田縣都會將所有的危險掐死在萌芽狀態。
死一個曹化淳不算什么,如今的大明朝,幾乎每天都有官員戰死,也有官員被殺,或者失蹤。
李洪基在河南通許縣擊殺河南巡撫汪喬年,趁勢進攻開封,因為開封被兩年前黃河沖擊一次,城外依舊有洪水未退,李洪基命部下乘坐木筏攻擊,被開封守軍擊退,眼見開封城中百姓對他們上一次掘開黃河大堤耿耿于懷,久不能下,不得不轉而進攻洛陽,河南總督傅宗龍拼死擊退。
至此,河南地除過靠近關中的兩個縣,以及開封,洛陽兩城,其余之地全部為李洪基所奪。
而在大湖周邊,張秉忠與楊嗣昌,熊文燦在隨州激戰三月之后,聞聽左良玉屯重兵于武昌,擔心后路被斷,遂沿著楊嗣昌特意留出來的缺口一路入川。
他的前部先鋒艾能奇在三日間行六百里,突襲夔州,夔州堅守半日之后陷落,至此,張秉忠入川已經成了定局。
“張秉忠入川的時間早了一些,至少早了兩年。”
云昭看過地圖之后,丟下手中的紅筆對錢少少道。
錢少少道:“張秉忠奪得夔州之后,下一步必定是占領萬縣,據我所知,此時的蜀中只有兩萬老弱軍卒,不能阻擋張秉忠進擊重慶府。”
云昭苦笑一聲道:“這是兵災,也是人禍。”
錢少少道:“云福軍團就在漢中邊緣,是否要出兵攻擊一下張秉忠,耗損一下他的兵力?”
云昭搖頭道:“云福一旦出兵與張秉忠絞殺在一起,楊嗣昌,王文貞,左良玉會立刻進攻我們你信不信?”
錢少少嘆口氣道:“我們的兵力太少,云福軍團要守衛南方,云楊軍團要防著東邊,李定國軍團如今正在平定西北,高杰兵團還需要駐守藍田城,今年兩場突如其來的災害嚴重拖慢了我們建設兵團的計劃,現如今,我們確實沒有余力出兵。
如果我們想要四面出擊,至少需要十支軍團才堪堪夠用。”
“十支軍團…在保證民生的狀況下,談何容易啊,而十支軍團面對我大明浩瀚的國土,依舊少了。”
錢少少道:“是不是可以更改一下精兵計劃?”
云昭搖頭道:“你要抽空藍田縣團練?”
錢少少道:“募兵不如征兵。”
“征發來的大軍戰斗力也不如募兵,此事再議。”
云昭結束了談話,錢少少嘆息一聲,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沉默,就說明藍田縣準備對此次張秉忠入川的事情持觀望狀態。
真正的原因云昭沒法子對錢少少說,他不能直接告訴錢少少,他更喜歡重新按照自己的意愿建設被賊寇肆虐過的土地,而不是磕磕絆絆的與官府斗,與鄉紳斗,也與未曾遭過劫難的百姓爭。
建設要比破壞難上千百倍,云昭寧愿在廢墟上建設,那時候,面對的不過是廢墟磚瓦,而不是復雜的人心。
“任何制度文化都是有時間范疇的,人類文化的演變是一個自然過程,人類再偉大的文化如果不與時俱進的話,最終都會迎來失敗,越是拼命維護舊有的文化,最后失敗的會更加慘烈。
任何文化它最初誕生一定是維護人們生存而開始的,而它最后一定是戕害人們生存為結束…”
這一段話是云昭上輩子被送去進修的時候一位博學者在課堂上講述的話,他從原始文化,奴隸文化到封建文化,再到現代文明做了思維縝密的論述,云昭深以為然。
大明對于云昭來說已經是一個嚴重的過去式了,所以,他從來就沒有將拯救大明作為自己人生道路上的最高行為準則。
而是以一種新的方式,讓一個全新的大明,鳳凰涅槃一般的浴火重生之后,再屹立在世界的東方,那個時候,它必將更加的光明,更加的合理,也更加的強悍!
“全力支援一下秦良玉,她既然不喜歡我們進入蜀中,那么,就拿出保衛蜀中的決心跟行動來!”
云昭思忖良久之后,終于對錢少少下了指令。
“支援多少,怎么支援,要是秦良玉拿到支援之后不出兵怎么辦?我要警告你,如今,秦將軍在石柱之地的話語權并不高,那里畢竟是馬氏的祖地。
要不要越過秦將軍,直接與馬氏商談?
我以為,此次支援以保護我藍田縣在蜀中的利益為第一優先,如果不能,我們就派人跟張秉忠去談,讓他來保證我藍田縣的利益不受侵犯!”
錢少少同樣說的斬釘截鐵。
“跟張秉忠談?我們這也算是徹底的不要臉了,我最擔心的是張秉忠沒有能力拿下整個蜀中,最糟糕的局面就是官府占領一半蜀中,張秉忠占領一半。
如果這個局面形成了,他們一定打紅了眼,藍田縣成了墻頭草會兩邊都不討好,到頭來兩頭受氣,戕害蜀中百姓的名頭還會背在我們的身上。”
“所以,支援秦良玉?”
“沒有錯,與首鼠兩端的馬氏比起來,我更相信秦良玉,與暴虐且喜歡背信棄義的張秉忠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秦良玉。
這年頭啊,我們只能相信個人的節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