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瘋狂的國度(三)
地獄里爬出來的？
林玖一下子就聯想到了藤藤斷掉一根藤蔓打探出來的深入地下十八米的格里爾所在之處。
而且賀飛州傳達的消息也很奇怪，讓林玖很難不多想——什么叫做知道是華國的隊伍之后要求見隊伍負責人？
“不對，有點問題…”林玖一把抓住賀飛州，正準備縮地成寸帶著人往發現人的方向去，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點，“陸世鈞，你去找到另外兩個隊伍，讓他們把往返的路程上留下的痕跡全部清除，然后就在這個湖邊匯合。”
“好，交給我。”
林玖說完，扯著賀飛州的手臂順著賀飛州指的方向快速遁去。
這附近都是M方的地盤，從他們到這里來至今都沒有見過一頭喪尸就能看出這點，現在突然冒出了一個超出M方控制的人，要么是叛徒，要么就是從M方手里跑出來的，不管因為什么，不管對方手里攥著多大的消息，林玖都不能把自己的隊伍給暴露出去。
林玖速度極快，賀飛州他們碰到那人的地方在三個山頭之外的一處樹木茂密的緩坡上，中間相隔至少有二十多公里，此時被林玖抓在手上的賀飛州真的是心驚動魄。
他的速度異能是強化異能者里當之無愧的翹楚，說是日行千里都不為過，饒是如此，他從出事地點到這里也得花上點功夫，但是換做林玖…不出幾分鐘，兩人就站在了山坡上。
賀飛州完全有理由相信，要是不帶著他，林玖的速度會更快，身法更是玄之又玄，明明是再悠閑不過的步子，輕飄飄一步邁過去，周圍的景色就在面前飛快后退，賀飛州簡直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直到雙腳踏踏實實站在了山坡上，賀飛州也沒回過神來，一向顯得精明強干的臉上表情有點楞柯柯的，看著林玖的背影，一陣恍惚。
怪不得那個納爾赫對林玖咄咄相逼，修士的實力果然可怕，速度、戰力…和異能者完全不一樣。
山坡上面，沈葉飛劉廷岳寧寧加上五六個隊員正守在一棵樹底下，林玖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玄色的衣裙在一片綠意中格外顯眼。
“隊長！”沈葉飛原本蹲在地上和什么人說著話，看到林玖過來，趕忙站起身，神色有點焦急，“隊長你快過來看看…是個神父…”
“神父？”
林玖走到沈葉飛旁邊，這才看清了盤根錯節露出地面的數根的掩蓋下一個極其瘦弱的、穿著神職人員特有黑袍的男人，眼前的男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骷髏，形容枯槁，滿臉的傷痕和皺紋相互堆壘疊加，滿頭花白的頭發糾纏在一起，露出黑袍外的手背比樹皮光滑不了多少。
若不是那身破破爛爛的黑袍，這人脫光了往樹根里一趴，絕對分不清哪邊是人哪邊是樹根。
“怎么說？”林玖蹲下身，下意識就要去抓對方的手腕探脈，卻被對方閃開，極其費力地睜開了一雙眼睛，淺色的眼睛已經渾濁到看不清他的神色了，“你到底是誰？”
“我，我是你們的朋友…不要救我，就讓我死去吧…”
對方開口，林玖挑了挑眉，雖然口音語調很生硬，但對方的的確確說的是普通話無疑。
“找不到我，他們是不會罷休的，經歷了那些事情，我只想早點投入上帝的懷抱…”
說到自己的信仰，男人愁苦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微笑，這絲微笑轉瞬即逝，林玖還是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真正解脫的輕松。
對方說話已經十分勉強了，氣若游絲，林玖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她可以救人，但不能救心懷死志的人。
“我沒有時間了，這個給你，華國的修士朋友，你們快走，離開這片山林，他們很快就會找來了…不要讓他們知道你們來過這里。”
“快走，快走…”
男人從自己懷里掏出一團亂糟糟的淺色布料，林玖連忙接到手里，眼神一厲，這種布料，她在子玦子盈身上見到過，散落下來的衣角上寫著的不是別的，正是篆字。
“請告訴我您的名字，我會永遠感謝你。”
“不…不用了，快離開…我是上帝的信徒，快離開！”
這句話和國內的“我是”沒什么區別，林玖知道事情恐怕有點麻煩，不敢托大。
“撤。”
林玖把布料塞到珠子里，一手抓住既沒有攻擊能力也什么體力的沈葉飛和寧寧，率先離開——清除痕跡是來不及了，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省得被人家當場撞見，那就真的完蛋了！
林玖率先把沈葉飛和寧寧帶到了湖邊，又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就看到陸世鈞和團子各帶著一隊人朝湖邊的方向趕來，不多時，劉廷岳幾個也跟了上來，所有人都跑得臉色漲紅，上氣不接下氣。
“趕緊朝外撤，去靠近大樓方向的湖邊，你們沒有留下特別顯眼的痕跡吧？”
“放心吧隊長，我們是去打獵的，這還沒怎么開始呢，就算留下腳印也隨走隨收拾了。”
林玖定了定心神，讓陸世鈞和團子帶著人先離開，自己則在湖邊站定，看著碧波蕩漾的湖水，磅礴的靈力在周身激蕩開來，水藍色的靈氣霧一樣飄散在湖面之上，林玖掐了個法訣，大量的湖水以及樹林中濃郁的水汽隨著霧氣驟然升空，空氣里先是飄起了細密的雨絲，而后雨勢驟然加劇。
瓢潑一般的大雨將眾人來過的痕跡全數沖刷干凈，林玖離開，追上前面的人，身后一大片山區內的雨水足足下了半個小時。
到了前面湖邊，距離遇到神父的地點已然很遠了，陸世鈞帶著心神未定的隊員們把鍋碗瓢盆和帳篷都擺了出來，團子用儲物戒指里的符篆做好了周圍的防護，林玖神識一動，把看家的二白叫了出來，在上空盤桓放風。
“小玖，你沒事吧？”
剛才下了波大雨，林玖靈力損耗不小，臉色有點發白，剛走入符篆的范圍，團子就小炮彈一樣撲到了林玖的腳邊。
“沒事，我哪有那么弱。”
林玖低頭，揉了揉團子柔軟的發心。
“可以啊隊長！”
劉廷岳幾個看著幾十里地之外瓢潑一樣的大雨，內心再次對林玖的實力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大佬就是大佬，一宗之主果然牛逼！
“到底發現什么了？”
林玖走到臨時擺拍出來的營地中間，所有人包括子玦子盈都圍了上來，陸世鈞貼心地從自己的儲物戒指里掏出一個坐墊，扔在地上，安排林玖坐下。
眾人對視一眼，默默在柔軟的酸不拉幾的草地上坐下。
“遇到了很奇妙的事情…”能碰到剛才的男人，還真是巧合中的巧合，林玖從珠子里拿出被揉皺在一起的布料，叫子玦和子盈上前，“看看，認識么？”
子盈臉色煞白，手指摩挲了下布料的邊緣。
“是，是混元宗的沒錯，是宗門內的長老弟子的制衣。”
“嗯，沈葉飛你說說剛才的事。”
林玖抖開手中的衣料，在草地上鋪開，沈葉飛簡短地介紹完緣由，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聚焦到草地上的這一大片布料上，布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他們看不懂的字跡，字跡顯現出一種干涸發黑的血液的色澤，布料下半部分畫了一張由線組成的草圖，像是迷宮。
“隊長，這寫得是什么啊，咱也看不懂…”
“是篆字，筆觸很生疏，不像是常年接觸的人寫的，應該就是沈姑娘剛才所說的神父的手筆。”
“這個部分，是拉丁文…”沈葉飛走過來，指著其中被篆字淹沒的一小塊地方，“上面寫著，如果有人看到這封用生命書寫的信箋，請務必轉交給華國人…主會保佑你。”
子玦繞到林玖身后，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布料上的字跡是血書，寫得十分潦草，就算是他和常年浸淫各種功法書籍的林玖也得仔細分辨。
“圣光覺醒人的控訴，此處發生了慘無人道的魔鬼暴行，若我活著，將由我傳遞出去，將地獄的真容公諸于世。”
林玖沒有說話，子玦一字一句地將布料上面書寫的內容讀了出來——五年前，末世爆發的初期，生活在安大略土地上的神父覺醒了圣光，花費了整整一年時間扶持安全區的發展，在喪尸橫行的海岸之州開辟出能讓人類生存的綠洲。
神父的圣光吸引來了沒有信仰的惡魔，神父成為了惡魔的實驗品，而他庇護的安全區則成為了對方的老巢。
“他們要將我帶走，但卻在離開的前一夜在地下發現了一種能量豐富的不知名的礦石，這種礦石能為異能者帶來力量，他們在此駐扎了下來，以安全區地下為中心，建立起了一座地下城池。”
“無數無辜的幸存者成為他們瘋狂實驗的樣品，那種慘烈，我的語言形容不出十之一二：金系異能者被剝奪靈魂，成為產出建造地下城池材料的牲畜，他們稱這些被奴役和侵犯的人們為‘金蟲’，緊接著又誕生了肉蟲、水蟲、女蟲…”
子玦一邊說著，聲音都在顫抖，聯想到這塊衣料的主人子毓的下場，心痛如刀絞。
“臥槽…肉蟲…不是我想的那樣吧？我要吐了…”
劉廷岳搓了搓自己的大花臂，一個糙漢子抖得像風中蒲柳。
“有一部分人被選中，通過獨特的礦石和互相吞噬成為異能者中的佼佼者，在他們的控制與驅使下，以幫助之名帶來更多的犧牲者。我并不知道這里面具體的事情，唯一能確定的是，M方的首領已經成為他們的傀儡，整片美洲大地被他們踐踏在腳下，已經沒有正常人們生存的空間了。”
“我學會篆字，是因為我覺醒的圣光，他們將我和一名華國少年關在一起長達三年，這三年中，華國的少年教會了我篆字的書寫，我看著他一次次被他們帶走，每次被帶回來的時候…都像是缺少了一部分靈魂，在他失去所有作為人類意識的時候，我決意帶著這些離開這里。”
“我以生命為代價，燃燒圣光，使我的行蹤得以瞞過所有人…為了我的信仰，我必須賭上一把…”
“這么說來，這個滿是線條的圖紙…應該就是那個什么地下城池的圖紙了，這個…還真挺難分辨的。”
林玖看了半天，只看到一堆毫無規律的兩兩交錯的平直的線條，只要研究透這張圖，二十幾個人就有辦法去搞一個城池了…突襲。
“這還真是碰上了不得了的東西。”團子走過來，手指循著線條像是走迷宮一樣劃拉起來，瞄了半天也沒什么頭緒。
“還真有這么恐怖的科學家啊，我還以為那都是電影里瞎編的。”
沈葉飛抬眼看了看劉廷岳。
“那你真是太小看這個國家了…他們在這方面有很多很多的前輩，利用犯人研究瘧疾、TGN實驗、瓜地馬拉梅毒實驗、德特里克堡生物戰研究…數不勝數。”
“有今天這種場面，并不是偶然。”
沈葉飛說完，現場一下子陷入瘆人的寂靜。
林玖的眼神定格在了最后一段話上，這段沒有什么具體內容，看著更像是神父的臨終禱文，因此子玦念到這里便戛然而止。
‘這里是天才和瘋子最后的狂歡之地，這里活著的靈魂俱都骯臟不堪，連撒旦看到他們都會流下技不如人的淚水——魔鬼的謊言所呈現出的假象都創造不出這樣黑暗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