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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三月三(四)

  穆紅鸞兩釵都扎在了燕瞻胸口,傷口極小卻深入內臟,刺破了心脈,血卻被捂在了胸腔之中。燕瞻一時還不會死,只是倒在地上緊緊捂了傷口,心口劇痛呼吸急促,見著來人瞪大了眼,眼珠轉向一旁也跟著進來的程胥,立時伸出血淋淋的手來,指著程胥道,

  “快…快…快宣御醫…”

  程胥看在這情形傻在了那處,被燕瞻一叫,慢了一慢才回過神來,剛要轉身卻被來人攔住,手中的長劍在燈光中寒光隱隱,

  “蒲國公子…你…你…”

  燕岐晟回頭沖身后人道,

  “將程公公帶下去!”

  后頭立時有人帶了程胥下去,燕岐晟過來一把摟了手腳發軟的穆紅鸞,抬手擦掉她臉上的血跡,穆紅鸞再是兩世為人,性子潑辣也沒有殺過皇帝,當下緊緊揪了燕岐晟的胸前衣襟道,一個身子都在發抖,嘴唇顫道,

  “長青…長青…我…我闖禍了!”

  刺傷了燕瞻,這可是刺駕大罪,蒲國公府上上下下幾百口人一個也跑不掉!

  長青和公爹也會被她連累了!

  “長青…我…我闖下彌天大禍了!”

  說話間只是白著臉發抖,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燕岐晟抱了花容失色的妻子,深深看著她,低低親了親干澀的嘴唇,

  “傻長真,你闖了甚么禍…這事兒可是我做下的!”

  說話間左手的劍一收一送,已是噗嗤一聲送入了燕瞻的小腹之中,燕瞻慘叫一聲,帶血的手指顫抖的指著燕岐晟,

  “你…你竟敢弒…弒君!”

  燕岐晟放開穆紅鸞緩緩蹲下去,將長劍自他腹中抽了出來,鮮血四濺,又對準前頭穆紅鸞刺傷之處連補了兩劍,看著燕瞻死不瞑目的雙眼冷冷道,

  “便是弒君又如何?”

  為了長真殺盡天下人都可!

  穆紅鸞見狀嚇得抱了他腰驚道,

  “長青,你…你瘋了!”

  燕岐晟回頭安撫的沖她一笑,

  “放心,我心里有數,這里的事兒你不必再管,我讓人連夜送你回去!”

  穆紅鸞搖頭,

  “不…不…我不能讓你留在此地!”

  若是被大內侍衛發覺,長青便是一個弒君謀反之罪!

  燕岐晟帶血的手輕拍她后背,

  “別怕!你看看外頭的人…”

  轉過她身子看向外頭,院中竟是不少黑衣蒙面,目露精光之人,

  “這是蒲國公府暗中培植的暗衛,有一些是我母親留下的人…你也知此事我們早在暗中策劃…如今不過提前發動而已,這行宮之中的侍衛已全數被我的人替換下!”

  司徒戌已經投向了他們一方,如今臨安皇宮與行宮之內已全數換上了他們的人。

  穆紅鸞見這情形立時平靜了幾分,抬頭問他,

  “長青…有幾分勝算?”

  “自是禍福難料…不過你在此間也幫不上忙,倒不如回轉臨安去…”

  想了想湊到她耳邊道,

  “長真放心,我總歸不會讓你守寡的!”

  “這時節還有心思說笑!”

  穆紅鸞抬手捶他,見他雖是手持兇刃,俊容帶血,卻是面帶笑意,意態從容,言語間不是謀反弒君倒是要出去吃酒耍樂,不讓自家跟著一般。

  燕岐晟又低頭親了親她,

  “長真…你信我!萬事有我擔著!”

  穆紅鸞緊緊咬唇,惶惶然與他對視,見他目光堅定,神情堅毅,良久踮腳親了他一口,

  “好,我在家中等你!你不回來我便提了劍殺進皇宮去!”

  燕岐晟點頭接過她,塞來的玉釵,看著她轉身出去。

  燕岐晟直看著她背影消失在大門之處,這才轉身回來蹲下,看著已死透的燕瞻,一面將他披散的頭發重又挽起,撿起地上的通天冠戴上,一面冷冷道,

  “瞧見了么?這是小爺的女人,只有小爺才與她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是你這荒yin無道,半截入土的昏君可以染指的么…”

  扯了燕瞻的領子將他重又拉回了榻上,趁著尸身還未僵硬之時一件件的穿回了衣裳,又將他雙手放回胸前,見燕瞻仍瞪著一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他,不由嗤笑一聲,伸手去合,

  “昏君,你早就該死了,能讓長真親手殺你也是你的福氣…”

  撫了一下,卻仍是不閉,不由冷笑連連,

  “怎么…做了鬼都不服氣么?小爺不怕告訴你,便是做了鬼你也休想打攪長真半分,若是敢不從…哼哼!便是入了皇陵小爺都能拖了你出來鞭尸!”

  言語間面容猙獰,神情可怖,雙眼之中透出重重暴戾,若是燕瞻真是死后有知必也不會懷疑他說到做到!

  燕岐晟抱胸立在那處,伸手再撫時果然合上了雙眼,

  “嗤…”

  譏諷不屑的一笑,手中的長劍一晃抽回了腰間。

  神鬼怕惡人,燕岐晟若不是為了長真修身養性,只怕早想法子反了!

  轉身見自己帶來的暗衛已是將屋中一切回復原樣,地上血痕也快速擦干,又用細土均勻的灑了上去,再經人來回踩踏,隔不了多久便沒有了痕跡。

  “把程胥帶來見我!”

  下頭人應命將程胥帶了進來,程胥進屋見床上躺著的燕瞻,又四下看了看,心里已是有些明白,燕岐晟拱手道,

  “多謝程公公暗中報信,若是我再晚來一步,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程胥聞言已不知應報以何種表情,立在那處木著臉,澀聲道,

  “蒲國公子,難道以為這般擺弄一番便能善了么!”

  他當這宮中上下,三衙禁軍,大內侍衛等都是擺設么!

  “此乃是皇帝天命所歸,壽終當時,有何不可善了的!”

  程胥被他一番話說的更是呆愣在那處,失態指著床上的燕瞻道,

  “這…這叫壽終當時?”

  燕岐晟過去一拍他肩頭,

  “程公公放心,陛下正是壽終當時,臨終時寫下遺詔立皇二子燕守敬為繼位之君繼承大統…”

  程胥聽得明白,不由白著臉,身子發起抖來,

  “你…你要矯旨篡位!”

  燕岐晟聞言大笑,

  “程公公此言差矣,如今陛下龍御歸天,膝下只一位皇子,二皇子乃是元后嫡出,正統的皇家血脈,繼位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又何來篡位一說,至于矯旨嘛…便是沒有遺昭,朝上諸公必也會眾推二皇子上位,若是程公公肯助二皇子一臂之力,以后這大內之中還有一席之地,若是程公公不做,以后只怕能不能安然返鄉養老…就真是兩說了!”

  程胥立在那處,沉默良久,

  “陛上身上的傷又應如何處置?”

  “程公公放心,我自有安排!”

  程胥猛然醒悟過來,身子抖了抖道,

  “你…你們早就打算謀反?”

  他為燕氏父子通風報信,不過是貪圖些銀兩罷了,卻是沒想到燕氏父子竟有這般大的膽子!

  “甚么謀反…不過是因著陛下身子漸弱,已不勝國事繁雜,有心退位而已,只可惜陛下因飲酒過量,氣血沖心,以至暴斃罷了!”

  說完拍了拍程胥肩頭,

  “程公公知曉應怎么做了!”

  瞧了一眼床上的燕瞻道,

  “陛下遺容整理的有些倉促,還勞煩程公公再伺候陛下最后一程!”

  當下甩了程胥,轉身離去。

  程胥這才過去,果然將燕瞻的頭發重又梳好,胸前腹部傷口的血痕一點點抹去,取了新的龍袍穿上,自外頭瞧半分也瞧不出燕瞻是因何而死,不多時御醫到來,程胥一見卻是太醫院醫判諸人,心知果然是早已安排,便退到一旁聽幾人道,

  “陛下身子本就沉疴難返,今日春宴之上竟連飲數杯,以至的血氣上涌攻心至淤血堵住了心脈…”

  正這時燕岐晟已是帶了人到夏后宮中,夏后驚懼莫名抖聲道,

  “燕岐晟,你這是要做甚么?你竟敢闖宮刺駕不成?來人!來人啊!”

  外頭跳出來宮中侍衛,卻是一個個如狼似虎,持刀執劍將夏后宮中的宮人全數驅趕到了一處,有小太監驚叫呼喊,立時被一刀鞘拍在面門之上,門牙脫落血流前胸。

  燕岐晟對夏后拱手道,

  “陛下今夜突發急癥已是派人宣御醫診斷,只情勢有些不好,又特宣了臣等到行宮護駕,臣等職責所在不敢怠慢,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夏后聞言咬牙道,

  “胡說,陛下今日春宴上還是神采奕奕,并無半分不適,怎得今兒晚上便突發急癥了!”

  “正是因春日宴上不曾忌口,以至的舊病復發,娘娘難道不知御醫再三叮囑不可飲酒么?”

  夏后一時語塞,心中暗道,

  “原本是想著下藥迷昏那穆氏,在暗中將事情辦了,偏偏他忍不住要出來見人,還要席間吃酒,這怪得誰來…難道…真是吃多了酒?”

  想了想卻又覺著不對,

  “陛下對燕氏父子如何旁人不知我心里最是清楚,若是真有病危便是叫了司徒戌來也不會叫燕韞淓父子的,更何況便是陛下有事,也用不著如此持刀動槍的闖宮,看來這中間多半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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