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晟身下馬不停,人卻是轉過臉來瞧見了他,卻是一眼便將他認了出來,不由的哈哈一笑,靳下馬來喝道,
“原來是你這廝…”
打馬過來,兩人見面哈哈一笑,都拱手行禮道,
“果然是晟兄弟,你在外頭浪蕩了這么久,可算是回來了!”
燕岐晟笑道,
“榮哥哥,久來不見,一切安好?”
孫延榮笑道,
“哥哥自是萬般的好!”
又上下比劃了一下沖著燕岐晟又嫉又妒道,
“你在外頭吃了甚靈丹妙藥,怎得長得這般高了?”
前頭在臨安時幾個小子年紀相差不大,比著身量兒都是差不了多少,沒想到燕岐晟去外頭不過兩三年,怎得現下比他高出一大截來?
燕岐晟仔細瞧他臉色心中暗笑,瞧他那樣兒臉色青白,只怕是長年酒色之故,年不過十七便被掏空了身子,只是面上不說只在口中道,
“那有甚靈藥,不過吃得多罷了!”
兩人相視一笑,孫延榮過來拉了他道,
“你一出去便是幾年,回來也不同兄弟們見面,今日里被我逮著了,若是敢跑別怪我打上蒲國公府去!”
燕岐晟推卻不過只得跟了他一同進了城,卻是去了八寶樓,孫延榮是這處常客,進去自有人招呼,孫延榮嚷道,
“老位子,今兒小爺要招待我兄弟,把你們看家的本事都拿出來整治一桌,若是我兄弟吃了不滿意,小爺砸了你們招牌!”
小二的忙上來陪笑道,
“孫爺,您放心自是包您滿意!”
孫延榮拉了燕岐晟往上頭走,進了廂房又嚷著派了身旁人去叫人,
“今兒也是虧得哥哥我心血來潮,想打馬到城外跑一遭,這回讓我逮著了自是不能放過,現下派了人去把那幫子兄弟都叫過來,便當哥哥給你接風了!”
燕岐晟聞言只得笑著點頭稱是,
他在臨安時還小,幾個相熟的兄弟玩在一處也不過練武打拳,跑馬蹴鞠,如今回到臨安已是成了親,做了大人,這在外頭吃酒應酬也是少不了的,當下也不扭捏坐在那處笑道,
“哥哥盡管放心叫去,多叫人才是熱鬧,這一回自是兄弟來作東才是!”
孫延榮一拍他肩膀,
“今兒不許同我爭,明兒才是你的!”
這廂果然叫了不少人來,燕岐晟在外頭幾年,眉眼長開與小時有變化,有那認識他的多端詳幾回便哈哈笑著上來見禮,有那本不認識他的一聽說是蒲國公府的小爺,更是巴巴的上來說話。
孫延榮瞧著這情形笑著湊過去對他道,
“前頭我們幾個玩得好的,王佑君家里遭了貶如今流放到外頭去了,程少文的老子升了官兒,卻是被外放到岳州去做官兒了,司徒南那小子倒是在臨安,只是前頭惹了禍事出來被家里揍了一頓,現下總要老實幾日才成!”
燕岐晟聽著想了想問他,
“那趙公虎呢?那小子怎得不在?”
孫延榮笑道,
“他如今娶了妻,家里那個貌美如花,如今正在溫柔鄉里享福呢!”
兩人說著說著便都大笑起來,孫延榮瞧著滿桌人吵吵鬧鬧卻是嘆了一口氣搖頭晃腦道,
“滿桌盡皆媚眼,那得知已幾人?你瞧瞧,還是蒲國公府的招牌最響亮,多少人上趕著尋門路來巴結呢!”
燕岐晟心里自是明白的狠,當下笑道,
“這是哥哥的臉面,怎得又與小弟扯上干系?若不是哥哥…他們又如何能知我是誰?”
孫延榮一手持杯一手搭在他肩頭笑道,
“少拿話誆我,哥哥我在這臨安城中混了這許久,外頭人都當我紈绔,只我心里明白我們家那開國公府是個什么斤兩,我這國公世子又是甚么貨色…”
燕岐晟聽他語氣譏諷,神色有異,便開口問道,
“哥哥這是有甚心事么?”
孫延榮拍著他肩頭笑道,
“我能有甚心思,每日里不過混吃混喝等個死字罷了…”
卻是起身混著眾人鬧酒去了,再不提這事兒,燕岐晟微微一笑心知剛回臨安,許多事兒自是要再待陣子才知曉的,心下也不急舉杯與眾人鬧到了一處。
他心里也是有數的,喝了個七八分便將杯子一扔,人倒在椅上,眾人與他初次吃酒不明白他的底細,見狀都道,
“晟爺醉了!”
叫著讓外頭跟著的人上來扶他,這才回了臨翠園。
這廂躺在穆紅鸞這處卻是渾身發軟不肯起身,穆紅鸞見慣了吃醉酒的人,知他是不想動彈,便讓人熬了醒酒湯來,燕岐晟借著酒勁兒壯膽搖頭,
“不吃!”
穆紅鸞也不與他計較只是好言勸他,
“你吃了明日起床才不會頭疼,若是不喝明日包你頭痛得起不了床!”
燕岐晟只是搖頭不吃,穆紅鸞又哄了他兩下,見他還是犯渾,當下沉了臉,
“你吃不吃,若是再不吃便掐著脖子灌了!”
燕岐晟見火候也是差不多了,再鬧便要挨揍了,便晃著腦袋哼唧道,
“你…你喂我…”
穆紅鸞沒聽清湊過去問他,
“你說甚么?”
燕岐晟又壯著膽子道,
“我頭…頭昏…你…你喂我…”
穆紅鸞又是氣又是好笑白了他一眼,伸手一戳他額頭道,
“你便借酒裝瘋吧!”
卻是回頭吩咐人道,
“給我拿個勺來!”
燕岐晟聞言拿手遮著臉卻是暗暗咧嘴,穆紅鸞拿了勺來一點點喂他,燕岐晟吃了兩口嚷道,
“這弄得甚么味兒…想藥死小爺么…”
便轉頭不吃,穆紅鸞自己嘗了嘗并不見有多難吃,便又耐著性子哄他,
“解酒的湯水本就是這個味兒,誰讓你吃多了酒呢!快喝…”
“不吃,我要吃甜水…”
說罷用手捂了嘴,以示打死不吃之意,穆紅鸞叉腰吐氣恨道,
“幸得今兒我心情好,不與你計較便再依你一回,若是再鬧仔細你的皮!”
當下叫人又取了金絲黨梅來哄他,吃一口解酒湯又吃一口梅,這廂才一碗湯下了肚去。
眼看著時辰不早了,便吩咐人去扶了他回御風院休息,只他又鬧著在這處睡不肯離榻。
眾人過去勸他,被他一腳踢倒一個,又用靠枕砸了一個,
“都給小爺我滾開!”
惹得穆紅鸞火起,過去沖他一揚拳頭,陰陰一笑道,
“她們伺候的不好,不如由我來伺候小爺如何?”
燕岐晟見狀知曉再不能鬧了,這才哼哼唧唧自家起身搖搖晃晃的出來,回過頭還要耍賴,
“長真…我腳軟走不…”
話還未說完,被人一腳踢了出來,堂門咣當一聲便關上了。
燕岐晟見狀只得摸了摸鼻子,這酒自然也是醒了,自家溜溜達達回上頭院子去了,這上下的仆人見了無不捂著嘴兒偷笑,都私下傳小爺懼內。
卻有那叫春娟的小丫頭,如今沒能在九曲灣中做事,被分在外頭鋤禾園里做些雜事,聽了這話卻是暗中撇嘴,尋了個空兒便往自家老子娘那處跑了去。
春娟是這處家生子,家里老子李老九歸在浩園里管水里的魚,親娘是在漿洗房中做事,春娟先是去尋了自家親娘。
錢氏見了她奇道,
“你不在那園子好好做事,跑到我這處來作甚?”
春娟應道,
“我那處事兒不多,空暇時便來瞧瞧您…”
錢氏正是手里忙碌著,當下便讓她坐到一旁去,
“莫把你衣裳濺濕了!”
春娟坐在一旁瞧她娘搓洗衣裳道,
“娘,你前頭教我的都不靈,現下也進不了九曲灣里,只能在鋤禾園里搬弄花草,好生無趣!”
錢氏聞聽忙左右瞧了瞧,見眾人只專心手里的事兒無人關注母女二人,
“死丫頭,甚么話都往外頭倒,鋤禾園有甚不好,每日里伺候花草倒比你娘這處每日冷水里泡著強,不知惜福的東西!”
春娟挨了罵委屈道,
“我不想弄花草,我想去九曲灣做少夫人的大丫頭…”
錢氏聽了又是罵道,
“不知好歹的東西,便是再急這飯也要一口一口的吃,你現下年紀還小,以后有的是機會,慌甚么!”
想了想問道,
“你可是在那園子里受了誰的氣?”
春娟搖頭,
“沒人給我氣受,總歸我爹還是這園子里能說上話的人物…”
錢氏也是心疼女兒便道,
“你也莫心急,現下大管事還在外頭沒有回來,待他回來便讓你爹去說項說項,別說是進九曲灣便是御風院也成啊!”
春娟聽了大喜想了想卻是又泄了氣,
“娘,我瞧著那少夫人只怕不是個好說話的主兒,我瞧著是個善妒的人,前頭選丫頭身邊便不許有樣子好看的,那院子里現下除了個綠繡,長得都不好看,您可是不知曉…現下那蕙彌嶼上的人都說,少夫人很是厲害,連小爺都怕她三分呢!”
母女倆不知不覺說話聲兒便大了起來,一旁的婦人這下子都豎了耳朵來聽,這高門大宅之中下頭人都喜歡談論主子們的閑話。
現下這府子里主子不多,下頭人自是最想知曉那新來少夫人的八卦,這廂聽春娟一講,嘴上不說都記在心里,閑下來又傳給旁人聽,不過一天半日一個府里人都知曉了,自然也被那有心人傳到燕韞淓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