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要怪只能怪太祖早年廣納嬪妃,光兒子就生了一百多個,經了這些年皇親更不知有多少了,個個都說是皇帝本家,若是遇上姓燕的便磕頭,只怕這頭都要磕沒了!
穆紅鸞拉了她道,
“娘,這個不同,我們公爹可是有爵位的,他可是國公爺以后長青便是蒲國公世子!”
“啊…”
楊三娘子這才算明白過來,當下立時呆在當場半晌沒有回過味兒來,穆紅鸞見狀這才知曉,原來不是自家親爹娘有心隱瞞,渾然是他們半點沒有放在心上,只當燕氏父子是那外頭沾著點兒邊兒就吹上天的騙子呢!
見楊三娘一時半刻回不過神來,便索性扔了她去尋孫綠繡說話。
前院里男人們還在吃酒笑鬧,幾個小的在前院里打鬧,只孫綠繡在灶間升火熱菜,穆紅鸞進去坐到灶前,孫綠繡忙攔她,
“你今兒身上穿得可是好料子,仔細弄臟了!”
穆紅鸞笑著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過換了身衣裳倒金貴起來,怎得還讓衣裳把人管了,我想坐哪處便坐哪處!”
孫綠繡拿她無法只得隨她,穆紅鸞坐在那處眼看著灶膛里的火燒得旺了起來,這才開口問道,
“你可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去臨安么?”
孫綠繡點頭,
“這些日子已是想清楚了,在這太原城中我亦是舉目無親,大娘子一走我更是孤單,倒不如跟了你去,到臨安城也好照顧你一二!”
穆紅鸞知她心結,當下點了點頭道,
“綠繡愿跟我去臨安自是好的,我也是一人去臨安城,以后我們姐妹也好相互照應!”
待得三日回門后,離著走的日子便不遠了。
燕韞淓自來不惜財物,這府上的東西他倒是一概不稀罕,只將小崔氏生前所用之物小心裝入箱中帶走,自己又隨身帶了小崔氏的畫像。
穆紅鸞剛嫁入這家中幾日,除卻少少的嫁妝也無多余之物,只那燕岐晟卻是將這幾年所存所收全數帶上,又在太原城中大肆采買了一番,一口氣兒裝了七八輛馬車。
燕韞淓見這情形便索性將府中人分做了兩隊,自己帶著兒子兒媳并護衛,輕車簡從走在前頭,后頭燕大等人護著家中女眷押后幾日再走。
因是急著趕路,一干人都是騎馬而行,穆紅鸞前頭兩年跟著燕岐晟倒也學了騎馬,騎藝也不敢說精湛左右身上會武功,倒也不會拖累了行程,只是將孫綠繡與紅將軍托給了阿玉讓她一路代為照顧。
即是要走自是要去拜別無癲道長的,燕韞淓帶著小夫妻又騎馬奔往南山去見無癲道長,只是到了清虛觀前敲門,只長思一人探出頭來道,
“道爺說了聚散本無常,何必費思量,走時人自走,來時人自來,不必進觀拜見了!”
燕韞淓聞言有些猶豫,
“此一去相隔千里,以后相見卻是不易了!不如長思進去再稟了真人,我們說兩句再走!”
一旁的穆紅鸞卻是熟知老道士脾氣,師徒兩人都是灑脫性子這般離合只當常事,當下攔了燕韞淓道,
“公爹不必再叨擾師父了,他老人家悠游自在自在,這么些年倒是我們拖累了他,當見時便能見,不當見時又何必擾了他老人家清靜!不見也罷!”
當下拉了燕岐晟跪到觀前給老道士磕了三個頭,
“師父,您老人家自己保重,能吃便吃能睡便睡,少摳那點子銀兩害了自己身子!”
長思在一旁聽了連連點頭,眼瞧三人行完禮揚長而去,進去報給無癲,
“道爺,長思與長真還有國公爺已走了!”
“嗯…他們可有說些什么?”
老道士盤坐在三清像前吐納調息,長思想了想應道,
“長真讓您能吃就吃能睡就睡,少摳搜銀子,別餓著了我…唉呀…”
長思一句話未說完腦門上便挨了一彈指,無癲冷哼道,
“臭丫頭慣會氣我,待日后見面必要好好兒教訓她才是!”
說罷手中拂塵一擺,人已起身進了內院。
自南山回來燕韞淓叫了兒子到書房,猶豫再三對燕岐晟道,
“待得回了臨安,我意欲將阿玉收入了房中,我兒…可有話說?”
燕岐晟眉頭挑了挑應道,
“前頭娘在世時也曾要爹納了阿玉,爹爹一直不肯,爹爹守了這三年的時間,阿玉年紀也是不小,爹爹即愿意自是無不可的!”
燕韞淓聞言心下一松,伸手拍了拍兒子肩頭,
“好孩子!待到了臨安,蒲國公府上管事之權便交到你媳婦手上吧!”
燕岐晟聞言想了想應道,
“爹,長真還小,家中事務繁雜,兒只怕她不能勝任!”
燕韞淓應道,
“長真如何你心里比我清楚,再有燕大等人幫襯著,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應是出來擔事兒的時候了!”
燕岐晟一聽心知爹爹這是有心放權,以后說不得便要自己主外,長真主內了!
如此也好,長真那性子執掌著后院,夏氏也罷,朱姨娘也好便是再綁上一個阿玉來,也不怕她們翻起浪來,想來爹爹納了阿玉也是怕自己心中不滿,便索性放權以安他的心!
燕岐晟想到這處嘆了一口氣,應道,
“爹爹為兒多方打算,用心良苦,兒心里實是有愧的很!”
燕韞淓見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不由欣慰的拍他肩頭,
“好孩子,你心里明白便是了!”
燕岐晟自前院書房出來,回到梧桐院中坐下,雖說身前眾人環繞卻是只覺心里空蕩蕩地難受,想了想問聞香,
“少夫人可是睡了?”
聞香想了想應道,
“前頭少夫人才練了一回劍,這會子怕是剛沐浴完呢!”
燕岐晟撩袍子出來往望云閣去了,到院子抬頭一瞧,果然上面還亮著燈,有人在上頭走動著,
“長真!”
他在下頭叫了一聲,便蹬蹬蹬上了樓,穆紅鸞洗了頭正坐在窗前晾頭發,見他來了便笑問道,
“你那一堆兒東西可是都收拾妥當了?”
燕岐晟點頭,穆紅鸞又笑他道,
“我倒是沒見過你這般仔細的男兒家,多少不值錢的玩意兒也要一并帶走,一針一錢也不放過,我瞧著若不是那大梧桐實在搬不走,你只怕是連樹都要搬走呢!”
長青連那池里的魚都不曾放過,讓人裝進了水箱統統都要帶走,也不知那些魚兒到了臨安還能剩下幾只?
燕岐晟挨著她在窗前坐下,挑眉應道,
“我這人霸道慣了,是我的東西莫說是一條魚,便是顆沙也不放過…”
穆紅鸞笑著逗他,
“那若不是你的又怎么?”
“不是我的,想法子變做我的便成了!”
穆紅鸞沖他一吐舌頭,
“你這性子倒比那山匪還霸道,照你這么說這天下的東西豈不是任你搶了么?”
燕岐晟伸手拉了她一縷濕發在手中把玩,
“這天下能讓小爺我瞧上,還動手搶的東西可是不多呢!”
穆紅鸞咯咯笑著把自己那縷濕發搶了回來,
“那這頭發小爺可是瞧得上?我還是快些搶回來,也免得小爺你一時興起讓我做了禿瓢!”
燕岐晟放了手把頭歪在她肩頭,卻是長長的嘆一口氣,
“這世上的東西若真是能讓人予取予求便好了!”
穆紅鸞側頭看他神色落寞,眉宇間隱有憂郁之色,
“長青可是心里有事?”
燕岐晟點了點頭,低聲道,
“爹爹說回了臨安要納了阿玉做妾呢!”
穆紅鸞一聽自是明白了,當下反手拍他的臉,
“長青可是為娘抱不平呢?”
燕岐晟想了想,又搖頭又點了點頭,
“爹爹為娘守了近三年也是夠了,這些日子里他都是宿在前院,后院里朱姨娘那處時時還去坐坐,夏氏那處他卻是自我鬧了一回便再不去了…”
穆紅鸞聽了心里暗嘆,
這夏氏也是可憐,年輕輕如花的女兒家,便這么枯守了空房三年,自己進這府里來,拜堂時她也不見出來,后頭穆紅鸞倒是去過一回她那院子里,夏氏現時也不過十九歲的年紀,卻是神色憔悴,面色臘黃,看臉上倒是整整大了十歲不止。
夏氏打量她容貌眼中閃過驚艷,喃喃道,
“真是個漂亮人兒,這容貌便是在臨安也是少有的!”
她也是自負容貌之人,這臨安城中人人都知夏氏出美人,只今日一見這新進門的兒媳婦卻是難免也要驚艷一番,這小人兒似是有些異族的血統,五官生得比一般的漢家女兒更精致,偏偏又沒有塞外女兒家的皮膚粗糙,聽說又是個喜歡舞弄槍劍之人,這身子現下還嫌單薄,胸前渾圓也是小巧了些。
不過這只是她年紀還小的緣故,待得再等兩年,身子長開來,也不知會變得怎生個迷人樣兒!
心中暗嘆著叫水仙拿了自己的龍鳳鐲子來給她,
“這是我…出嫁時母親陪嫁的,如今你們正是新婚,戴這鐲子卻是最好的!”
穆紅鸞瞧那鐲子放在匣中,顏色鮮亮如新,一看便是存放許久未曾拿出來戴過的,心里暗嘆自家這位不得寵的婆母,想來嫁過來也無機會戴這類鐲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