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個理由,護國公想不到別的了,這幾日發生的事遠遠超出的他護國公的意料。
他沒想到自己的外甥會偷偷進京,更沒想到他會被自己扶持的人當街打死,他求太后相助,結果太后破天荒的和他唱起了反調,要他幫自己外甥的仇人,更要命的是靖安王不救自己的兒子,他可勁的拉他兒子,他還在后面用腳踹他…
要不是頭頂上的太陽太過耀眼,他都要懷疑自己還在睡夢中沒醒。
刑部衙差把“龐大少爺”押回囚車,送回刑部大牢。
刑部尚書趁機告辭,王爺也走了。
留下北云侯夫人冷著臉看護國公,看的護國公渾身不得勁,自家妹妹分明再說熱臉貼人冷屁股貼的高興嗎?
護國公幾輩子沒這么難堪過。
他決定再不管這事了,可他不肯管,還有太后在后面盯著呢。
龐大少爺受刑,太后不放心,派了寧嬤嬤來刑場圍觀,以確保龐大少爺能斃命,這案子就此了結。
誰想到王爺橫插一手,把計劃全部打亂,護國公一轉身,寧嬤嬤就迎了上來,請護國公去見太后。
太后已經知道刑場發生的事了,有些動怒,壓抑了怒氣道,“龐大少爺好歹也是你親侄兒,刑部拿死刑犯替他,你睜只眼閉只眼不也就過去了?”
太后還從未用過這樣的語氣指責過護國公。
護國公心底震驚之余,又覺得奇怪,“靖安王都覺得臣侄兒有冤屈,要重審這案子,太后這么急著結案做什么?”
真是奇了怪了。
該急的不急,不該急的急就算了,還急的跟天快要塌下來了似的。
太后看著護國公道,“哀家不是讓你不論如何要保住靖安王府二少爺一條命嗎?!”
“臣已經盡力了,”護國公道。
“臣拼著和舍妹反目幫靖安王的兒子脫罪,可靖安王拖臣的后腿,臣能怎么辦?”
“眼下他要刑部尚書驗尸,一旦驗尸,證明臣侄兒無辜,靖安王的兒子必死無疑。”
他靖安王要把自己兒子踹火坑里去,他拉一回已經仁至義盡了,還要再拉嗎?
寧嬤嬤就是擔心這個,才沒經過太后準許,就擅作主張把護國公叫進了宮。
她雖然是太后最信任的人,可到底只是個下人,哪敢隨意使喚護國公?
只有太后才能命令護國公做事。
太后道,“不能讓刑部驗尸!”
護國公道,“靖安王當眾說那么一番話,舍妹不同意都不行,臣實在無能為力了。”
除了靖安王,換做任何一個人,哪怕是皇上,他護國公都有話說,可人家查明真相是要搭上自己兒子的命的,他有什么理由阻攔,那又不是他兒子。
太后也知道這事讓護國公很為難,心底惱靖安王假仁假義,視親情如糞土,但那是她孫兒,唯一的孫兒,哪怕就是豁出命,她也得救孫兒一命啊。
太后道,“哀家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阻攔刑部驗尸!”
護國公看著太后,那眼神就跟看傻子似的。
就算靖安王手里有太后的把柄,也沒有這么順著靖安王的,都把人順的得寸進丈了。
護國公也是有脾氣的人,他道,“臣只能盡力,太后不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臣身上。”
說完,護國公就借口有事告退了。
看著護國公離開,寧嬤嬤望著太后道,“護國公怕是不肯幫忙了。”
太后嘆息,“畢竟死的是他的親外甥。”
“哀家也沒有把所有希望都放他身上,只要他攔著點便成了。”
這些年她對護國公和護國公老夫人有求必應,不代表她手里一點權力都沒有了,當年成王留下的勢力還牢牢的握在她手里,護國公幾次三番想接手,太后都沒同意。
求人哪里靠自己的好?
這邊護國公出宮后,便去了刑部。
刑部尚書要驗尸,北云侯夫人不讓,她想兇手能繩之以法,可她不想兒子死后還要被人開膛剖腹!
在她眼里,她寧肯錯殺一千也不愿放過一個。
刑部尚書苦口婆心的勸著,護國公過來道,“北云侯世子不是舍妹一個人的兒子,這事北云侯還不知道,同不同意開膛破肚還得北云侯點頭。”
“靖安王都不介意兒子在刑部大牢多待些時日,刑部尚書急什么?”
“北云侯膝下就這么一個兒子,事情做的太絕,難保人失去理智之下會做出什么瘋狂的事來。”
護國公拿北云侯給刑部尚書施壓,刑部尚書能怎么辦?
本來就是為了穩北云侯,才要龐大少爺頂罪的,刑部尚書退一步道,“那只能委屈北云侯夫人晚些時日接世子離開了。”
總之,沒驗尸之前,北云侯世子的尸體只能留在刑部。
北云侯夫人氣的心口劇疼,卻又無可奈何。
護國公勸她離開,北云侯夫人沒理他,甩袖子走人了。
這邊護國公兩邊不是人,那邊王爺的日子也不好過,刑場發生的事,老夫人知道后,要王爺去見她。
王爺沒去,老夫人親自到了書房。
老夫人氣憤道,“刑部讓死囚代替龐大少爺行刑本就對不起他頭上的烏紗帽,北云侯夫人要檢查真偽,王爺要出這個頭做什么?!”
王爺眉頭擰的松不開,“我自有分寸,就不勞老夫人你操心了。”
“分寸?”
本來老夫人就在氣頭上,這兩個字無疑是火上澆油。
老夫人臉色冰冷道,“你就不怕刑部再查,死的就是銘兒了?!”
王爺看著老夫人,黑著臉道,“只要銘兒無罪,誰也要不了他的命。”
“可要人真是他殺的,龐大少爺無辜枉死,我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他這輩子也會活在愧疚之中。”
梅側妃扶著老夫人,看著王爺道,“王爺就這么希望銘兒死嗎?”
王爺氣的腦殼疼,眸光從老夫人和梅側妃臉上掃過,“為了自己的兒子,就能讓別人的兒子赴死嗎?!”
能說出這樣的話,她們哪來的臉指責刑部尚書對不起自己頭頂上的烏紗帽的?
王爺收回眸光,拿起桌案上的奏折道,“太皇太后命老夫人抄一千遍佛經,老夫人還是盡快抄好吧,旁的事,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老夫人氣的渾身發抖,
她壓根就沒打算抄什么佛經,她就不信她一篇不抄,太皇太后能把她怎么樣!
“我是為了你好!”老夫人氣的臉發紫。
話音未落,一道醇厚嗓音飄來,“父王好歹是一朝重臣,難道怎么做更好需要別人來教嗎?”
梅側妃回頭,就看到姜綰和齊墨遠并肩走進來,陽光打在他們身上,仿佛蒙了一層淡淡光暈。
梅側妃想起了自己身陷牢獄的兒子,脫口一句,“就是你們兩害了我的銘兒,還在這里幸災樂禍!”
姜綰無語,只是她還沒說話,王爺先轟人了,“出去!”
王爺轟的是梅側妃,當然,老夫人應該也算再內。
梅側妃扶著老夫人,老夫人不動,她就不動。
魏叔過來道,“老夫人請回吧,這世上最疼孩子的就是爹娘了,您還怕王爺不救二少爺嗎?”
要是不擔心,她就不會來了。
本就難堪了,魏叔遞臺階,老夫人就順著下了,梅側妃扶著她離開。
姜綰目送老夫人出去,收回眸光時,無意落在了魏叔身上。
本來只是無心瞥一眼,都收回眸光了,她又覺察哪里不對勁,回頭看過去。
魏叔穿了一身暗色衣服,這和以往穿的并無不同,但讓姜綰側目的是衣服下擺處繡了一朵祥云,雖然也是暗色的,但陽光一照,還是能看出區別來。
姜綰多看了兩眼,覺得那祥云有那么點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從王爺的書房出去后,姜綰就在想這事,心不在焉,齊墨遠兩次看她,道,“在想什么?”
姜綰看著齊墨遠,恍惚間,眼睛倏然睜圓了,道,“我想起來了!”
她抓過齊墨遠的手,三步并兩步往柏景軒趕。
齊墨遠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這么反常,就那么由她抓著一路回了柏景軒。
進了屋,姜綰便吩咐金兒道,“把之前四兒在天香院附近撿的花樗錦的荷包拿給我。”
姜綰說的有些急,金兒趕緊照辦。
把荷包翻出來呈給姜綰,姜綰看的很仔細,齊墨遠見了道,“這荷包有問題?”
姜綰把荷包遞給齊墨遠道,“這荷包上的繡紋和魏叔衣服上的一模一樣。”
齊墨遠眉頭打了個死結。
他是知道這荷包是老夫人院子里一丫鬟的,那丫鬟叫什么珠來著?
不管叫什么珠,和魏叔都八竿子打不著。
姜綰道,“這荷包可是那叫紅珠的丫鬟親手繡的。”
姜綰說的很委婉,齊墨遠明白,“你是懷疑魏叔是老夫人的人?”
“這不可能。”
姜綰道,“有什么不可能的?”
王爺借狩獵來坑自己的兒子,這么丟臉又欺君的事知道的人絕對少之又少,魏叔作為王爺最信任的人,肯定知道。
“還有那日,清蘭郡主領著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去前院,半道上誰都沒碰上,就碰到了魏叔,然后那丫鬟就死了。”
當時,她就有點懷疑魏叔了。
只是齊墨遠對魏叔太信任,間接影響了她。
可紅珠繡的紋路和魏叔身上的一樣,就太匪夷所思了。
習武之人的衣服破了,誰會那么仔細的繡花紋,隨便補補就算了,而且以魏叔的身份,他應該不缺衣服。
“花樗錦稀罕少有,我身為河間王府唯一的女兒都沒有,紅珠一個丫鬟卻有,你不覺得奇怪嗎?”
“如果是魏叔送給她的就說的通了。”
魏叔能接觸到這些貴重之物。
齊墨遠仔細看了看荷包,還是不敢相信,畢竟魏叔太得王爺信任了,還有他。
魏叔要向著老夫人,王爺十條命都不夠沒的。
不過他也沒反駁什么,只道,“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