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4章 犧牲
下山村的險情，比桃花村更嚴重。
桃花村近幾年發展迅速，全村的房屋，幾乎都煥然一新，家家戶戶都蓋起了紅磚樓，水泥馬路也是四通八達，又厚實又寬闊。
楊飛注重水利工程的疏導，他在承包下所有的閑地后，就進行了全新的布局，每個景區都有犀利的排水系統。
所以，雨勢一小，桃花村的積水很快就排空了。
下山村就不同了，這個村子在桃花村的下游，加上發展緩慢，土磚屋、一層平房居多，大水一淹，受災的人數就很多。
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王永平率領救援隊伍，一直在下山村指導救災工作。
救災工作，一是疏通，二是援救，盡可能保護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
下午最后一次清點人數時，發現還有一家四口困在水中，這家人的房屋是單獨的，并不在村落中，平時和村里人來往也不怎么密切，大家這才想起來。
王永平當即率人前去救援。
此刻，下山村的臨時救災指揮部，人聲嘈雜，電話聲、小孩的哭叫聲，大人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楊飛帶著李婭楠走了進來，迎頭看到馬鋒，便一把扯住他胳膊，拉他到一邊，問道：“王縣呢？”
馬鋒道：“飛少，王縣去救人了。”
楊飛道：“我怎么聽說，救06號船翻了？是王縣坐的船吧？”
馬鋒道：“是的。”
楊飛心一沉：“王縣人呢？找到了嗎？”
馬鋒搖了搖頭：“沒有。”
楊飛眉頭一蹙，沉聲道：“這么多人在這里，干嘛非得讓王縣親自上陣？”
馬鋒一臉無辜的道：“這也怪不得我們，是他一定要自己去，我們也沒辦法。他說我們都沒有休息，他上午睡了一覺，他比我們有精神和體力。”
楊飛道：“唐市呢？回去了嗎？”
馬鋒道：“唐市上午就回去了，河堤水位高漲，超過了歷史最高警戒線位，有的地方還開始漏水了，情況十分危急。”
楊飛道：“現在這里誰主持工作？”
馬鋒左右一瞧，指著一個中年瘦子：“喏，就是他，饒記。”
楊飛認得饒潤東，心想饒記親自來了，看來，益林縣里，下山村的災情真的是最嚴重的。
饒潤東正在大發雷霆，拍著桌子大叫：“我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我知道有難度！干什么工作沒有難度？必須找到王縣！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他發完火，煩躁的松開衫衣的第一粒鈕扣，抬頭看到李婭楠面無血色的站在面前，不由得一怔。
李婭楠身子輕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顫聲問道：“饒記，永平他，真的掉水里去了？他是不是犧牲了？”
饒潤東濃眉緊擰，沉聲道：“婭楠同志，現在情況還不確定，我們只是沒有找到永平同志，事情還沒有壞到你說的地步…”
李婭楠雙手掩臉，哽咽難言的道：“你別騙我，我告訴我實話！”
饒潤東雙手撐著桌沿，大口呼著濁氣：“永平是個好同志，我聽他們說，他率領人，找到了被困的一家四口，在回航的路程中，有個小女孩被浪頭打下水，永平跳下水去救她…”
“那、女孩，救上來了嗎？”李婭楠眼睛里噙滿了咸咸的淚水，眼睛腫脹得酸痛難耐。
饒潤東用力點點頭：“救上來了。我們的人去拉永平時，他渾身沒有力氣了，被水沖走了——我們正在搜救，你放心，我們一定能找到他。你先坐一會兒？”
李婭楠無力的搖搖頭，她踉蹌地往外走，嘴里喃喃的道：“我要去找永平，誰給我一條船…”
楊飛道：“李姐，我們的人正在尋找，你身子弱得很，不能去。”
李婭楠哭道：“都怪我。我不該生病的，我不該去省城的，我要是留在家里，給永平做飯吃，他吃飽了飯，就有力氣了，不會被水沖走了！楊飛，我求求你，給我一條船，我要去找永平。求你，給我一條船，來生做牛做馬，我都報答你…”
所有人無不扭過頭去，偷偷拭淚。
楊飛轉過頭，沉聲吩咐道：“馬鋒，備船。”
馬鋒遲疑道：“飛少？現在水流湍急…”
“聽不懂我的話嗎？我叫你備船！”楊飛語氣一厲。
“是！”馬鋒不敢怠慢。
楊飛指著耗子和山龜：“你倆跟我上船。”
耗子和山龜同時上前一步：“是。”
楊飛對李婭楠道：“李姐，我送你去找王縣。一定能找到他。”
李婭楠神智都有些不清明了，此刻的她，除了深深的自責，就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找到王永平。
船出發了。
大水茫茫，渾濁不堪，時不時見到被水沖下來的死豬等物，水面上散發著濃烈的難聞的氣味，渾合著死去生物的腐爛氣味，以及各種臟東西的異味，令人聞之欲嘔。
王永平出事的地方，有好幾艘船正的搜救，水性好的漢子，憑著一股氣，憋著下水，盡量往深處潛，尋找王永平。
楊飛他們到達的時候，附近幾公里范圍內，都已經搜遍了，但還是沒能找到人影。
山龜道：“飛少，我下水。”
楊飛拍拍他的肩膀，溫聲道：“小心點。”
山龜咧嘴一笑：“沒事，我從小在水里打滾長大的。水里就是我家一樣！”
他說著，脫掉外套，雙手并攏，身子一縱，一個猛子扎了下去。
耗子低聲道：“飛少，王縣出事，有半個多小時了，恐怕是兇多吉少了，大伙也只是盡人事而已。”
楊飛瞪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我知道。但人事，總是要盡的。”
“我明白。”耗子道，“我也下水去找。”
楊飛望著浩蕩的洪水，眼前閃過和王永平打交道的點點滴滴。
這個急于發展益林縣的新領導，曾經以為他只是為了自己的政績。
沒想到，他肯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獻出自己寶貴的生命！
由此看來，他是真的想當好一個官！
或者說，他是想當一個好人！
做事先做人，從一個人的人品，可以看出他做事的態度。
楊飛輕聲說道：“王縣，一直以來，我都誤會你了！你是個好人！如果有來生，你還來當我的領導，我一定好好幫助你！”
說完，楊飛的眼睛也濕潤了。
夜色漸漸黑了，搜索工作還在進行，搜索的范圍也不斷擴大，但誰都明白，人，是肯定沒了。
楊飛船上忽然一輕，李婭楠居然縱身跳下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