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紛亂的迷
一只完美到極致的纖纖玉手，輕輕一抓，似乎整個世界都要被抓入手中。
陳亦一陣呆滯，思維似乎都要靜止了。
那究竟是什么？
這還是西游嗎？
猴子那已變化成不知幾萬丈長，如天柱一般的如意金箍棒，卻只勉強與這玉手一根小指般粗細長短。
一棒砸落，正中那只手的無名指。
咔嚓一聲，一根完美的手指頓時以詭異的角度向內彎曲。
那只玉手微微一滯，似被惹怒了一般，兩指輕捻如蘭花，朝著猴子伸了過去，輕輕一彈。
面對那條恐怖黑蛇，猴子也不過是嬉鬧著就解決了。
但面對這只手優雅輕柔的輕輕一彈，猴子卻是眥牙咧嘴，毛臉上一片沉凝。
金箍棒往回一收，雙手舉在身前一擋。
手與棒無聲的觸碰之中，陳亦又再次感到了那種天地晃動的感覺。
頭腦一陣脹痛，心口煩悶，直欲嘔吐，有種靈魂都被人抓著狠狠甩了幾甩的感覺。
“猴哥！老豬來幫你！”
豬頭操起九尺釘耙，一步邁出，身軀迎風便漲。
近得那只手，已是高達數萬丈。
猴子被那只手一指彈出不知多遠，幾息之后，天邊一道金光打著旋，眨眼便見猴子身影重新出現。
豬頭已經揮舞著釘耙，與那手戰在一起。
“好膽！看俺老孫打得你灰飛煙滅！”
玉手連連揮動，面對哥倆，似乎也急了。
這一棒，卻遠勝之前。
不僅是漫天星晨，連那天幕裂縫之外的混沌，都被這一棒攪動。
就在這時，天外混沌之中，又有一物探出，直直從裂縫之中探進了這天地。
三千銀絲飄飄蕩蕩，一根玉柄橫架長天。
竟是一柄玉拂塵！
銀絲如天河垂落，朝著猴子緩緩拂去。
猴子竟躲閃不及，被一下掃落。
砸落大地，也不知撞折了多少大山，砸出了多少深坑長壑。
“吼！”
金光激射，一聲暴吼，猴子再次舉棒飛天。
“又是一個癡心妄想之輩！吃俺老孫一棒！”
雖然仍是威風凜凜，但那一身金甲，卻在這一拂之下，已經撞得殘破碎裂，帶著七分兒狼狽。
一手，一拂塵，似乎有著什么目的，被連番阻攔，動作越來越快，正在變得急躁一般。
只是被猴子和豬頭死死擋住。
“師父！”
陳亦正看得驚心動魄，身旁沙和尚突然說道：“您該走了！”
“走？”
他不明所以。
沙和尚卻沒給他解釋，放聲喊道：“大師兄！該將師父送走了！”
猴子頭也不回，將手中金箍棒朝后一甩。
天柱般的巨棒朝著陳亦射來，轉瞬即至，卻已變成了尋常棍棒大小。
在陳亦不遠處轟然一撞，金箍棒彈了回去，重落入猴子手中。
那虛空卻頓如玻璃般寸寸碎裂。
陳亦還來不及反應，便被沙和尚一把推進了那碎裂出的空洞之中。
頓時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透過空洞，竟然看到了在他離開后，那方天地正在緩緩崩裂。
真真正正地天塌地陷。
天空，大地，都裂開了猙獰可怕巨縫。
然后如同沙徹的一般，緩緩崩塌。
那只手，那柄拂塵，同時頓了一頓，不知是為什么，竟然也不再留戀，縮回了那無邊混沌之中。
猴子與豬頭也不去追。
只是與沙和尚一起，同時回頭，看向空洞之中的陳亦。
然后緩緩化作虛幻，豬頭和沙和尚化作點點星光，消失不見。
猴子消失，卻變作了一根金黃猴毛，從正在崩塌的天空中飄飄蕩蕩落下。
猴子的聲音傳進陳亦耳中：“師父！成就不朽金仙之前，莫要再來了！”
話音未落，乾坤倒轉。
陳亦腳下微微一軟，便覺腳踏實地。
再抬頭，哪還有什么猴子豬頭沙和尚？哪還有什么駝羅莊？
他又回到神州界中的迷失山中，幽暗森林那條溝壑之上。
微微一愣神，眼角余光一掃，便將那滿心的懵比都暫時壓下。
轉瞬間，臉上已重新露出慈祥的笑容。
“你們…是想爭搶小僧的東西？”
一群“人”面面相覷。
他們先前正圍著那本破舊的三藏手札，劍拔弩張，連大仇人金無忌都拋在一旁顧不上去理會了。
若不是還需要手札發出的金光護身，懼怕觸碰了那寶貝，有什么不好的結果，他們早就已經動手去搶了。
迷尸山存在了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聽過有什么人、什么東西能抵擋得住這些每隔一段時間就爆發一次的粉霧。
能發出護身金光，隔絕這毒瘴的寶貝，豈是等閑？
“大師說笑了，我等得大師寶貝庇護，才能活命，豈會做出這等下作之事？”
“對對對！我等豈敢？”
一群“人”連聲道。
到現在，他們哪兒還不知道這和尚的厲害？
哪里敢惹惱了他。
陳亦有心給他們些教訓，卻在這時，那彌漫四周的粉色煙霧，突然劇烈地涌動起來。
“這、這是怎么回事？”
眾“人”一陣驚疑，生怕再出什么變故。
只見那不知籠罩了方圓多大范圍的無邊粉霧，在無形的力量吸扯下，都在向著陳亦頭頂匯聚。
一瞬間，陳亦頭頂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粉色旋渦。
四周肉眼可見地變得清晰起來。
無邊的粉霧，卻只在呼吸之間，都匯聚到了他頭頂。
猛然爆發出一點金光，照亮了這八百裏迷失山。
金光之中，陳亦便覺身上傳來一股無匹吸力，吸扯著他，莫可抵御。
只是他身形并未有一絲晃動。
因為那吸力吸扯的，并不是他的身體，還是別的什么…
他只能感覺到什么東西在離自己而去。
片刻之后，靈臺觀照之下，陳亦都能看到自己變得“干凈”了許多，通體散發淡淡金光。
若說之前他只是看著有出塵之氣，此時在別人看來，他簡直已經不像是人。
而像是那天上的神佛。
高高在上，威嚴莊重。
此時，竄那些粉霧，變化作了一朵粉色蓮華，從空中飄飄蕩蕩落下。
陳亦心有所感，伸出手，便接住了這朵蓮華。
看著蓮華，一雙眸子變成了淡淡的金色，卻淡漠無比，毫無半點波動。
心念動間，灰幕垂落…
六欲蓮華：東來佛祖所點化的一條欲蛇，腹中所蘊塵欲之毒，經大能者神通變化，化作八百裏六欲迷霧，能使天地人神鬼眾生皆陷入塵欲輪回之中。若有人能從輪回之中脫出，明心見性，便是有緣之人，此迷霧便能化作六欲蓮華，助有緣人凈化心中塵欲，得大覺悟、大自在。
周圍眾“人”眼睜睜看著那漫天粉霧結成一朵蓮花，落在那和尚手中，無不眼熱。
這等奇事聞所未聞，傻子都能想到那蓮花必定是一件寶貝，只是忌憚陳亦，不敢異動。
陳亦心中無波，眼中淡漠。
以往種種，似乎都已不在乎。
哪怕是對父母的思念，都已淡漠。
身子飄飄欲仙，耳中隱隱有妙音繚繞。
心中有種感覺告訴他，只要他想，便能立時登仙成佛而去。
塵欲？
大覺悟、大自在？
原來又是某位大能的安排…
“六欲塵情皆剪絕，平安無阻拜蓮臺…原來是這個意思…”
陳亦忽地一笑，透出幾分譏意：“生而為人，如何斷六欲，絕塵情？若失了這點人情人欲，滅情絕欲，便是真成佛作祖，又有何用？何來覺悟，何來自在？倒不如極時行樂，百年之后，便做了那黃土一捧，也自在些。”
似乎能感他心意，那六欲蓮華再次變化。
粉色花瓣緩緩枯萎凋謝，從陳亦手中落下，消失在虛空。
卻在他手心中，留下了一顆粉色蓮實。
陳亦一見這蓮實，便很自然地知曉其意，毅然將蓮實扔入了嘴中，吞了下去。
身上散發著的淡淡金光緩緩消失，本已通透純凈的身軀，也漸漸變回了之前的樣子，比尋常人白皙干凈，卻沒有太多分別。
淡金色的眸子也變回了漆黑。
陳亦感覺身子都變沉了些，不過卻是十分充實的感覺。
心中若有所悟。
所謂的六欲蓮華，恐怕是那設下這一切的大能最后的算計，或者，也是最后的考驗。
蓮華能助他滅情絕欲，成就大道，恐怕也是真，是好是壞，他不知。只不過這“大道”無論好壞，都不為他所取。
將“六欲”重新吃了回去，可能福禍難料，卻是他心中堅持。
哪怕成仙成佛，陳亦也絕不愿失了這一點人性。
連番變故，真是讓陳亦目不暇接，滿心的疑惑。
是誰安排下的這一切？
他去的那個造化世界碎片是怎么回事？
那只手，那柄拂塵是誰？
那條恐怖的黑蛇就是東來佛祖點化的那條欲蛇？又為什么會成為“他”的一難？這位彌勒佛在其中扮演著什么角色？
七絕山，怎么會變成了神州界中的迷失山？
猴子…或者說，他見到的也許只是真正的猴子一縷化身，最后說的那句話，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要再來？來哪里？那片天地，不是都已經破碎了嗎？
三藏手札，又到底是什么東西？
滿肚子的迷團，讓陳亦心中紛亂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