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蒂亞扭頭看向門口。
這房間里除了核心的幾個人以外,沒有其他手下,他隨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路西法。
路西法對著房門走去。
此時杰弗里依然在誦讀易言之書,并沒有因為敲門聲響起而停下。
那32個字詞很快就從他嘴里脫口而出,對于祈求真言魔出手的程序,他現在已經非常熟練了。
吧嗒!
剛才縮回去的灰色手臂,再次從某一張書頁中緩緩伸出,手指彎曲,勾在書脊的位置。
此時路西法打開了房間門,雙開的房門他只是開了一半,抬頭看去,隨即一愣。
門外并沒有人。
不僅門外沒有人,從這個方向看出去,本來還可以看見附近有巡邏的親衛隊,但現在的視線范圍內,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路西法還以為正好親衛隊巡邏到了這里的視線盲區,所以他走出門,往四周看了看。
片刻之后,路西法返回房間,轉身將房門關上。
就在此時,易言之書中再次伸出第二只灰色手臂,雙手壓在書頁表面,西爾瓦努斯那比普通人略小一些的腦袋從中鉆出。
隨即一個跳躍,雙腳站在地面,那雙手臂垂下后已經觸碰到了膝蓋,指甲修長,抬頭看向杰弗里,又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克萊蒂亞等人。
“門外是誰?”克萊蒂亞對返回的路西法問道。
“沒有看到人。”路西法搖了搖頭。
克萊蒂亞面露訝異:“門外的親衛隊呢?”
“正在組隊巡邏。”路西法目光投向正看過來的灰色身影西爾瓦努斯。
西爾瓦努斯的眼神也在他的身上短暫的停留了一下,隨即回過頭,注意力放在了身前的那本易言之書上,伸手撫摸著書頁。
看得出來,西爾瓦努斯對這本易言之書已經喜愛到了骨子里。
“西爾瓦努斯,你上次的建議我們已經考慮過了。”帕帕薩此時開口道。
他是嗓音非常稚嫩,但語氣卻恰恰相反,顯得很是老沉。
西爾瓦努斯看向他,裂開那原本就扯到了耳朵根下的嘴角,仿佛在笑,露出貪婪神色,問道:“考慮得怎么樣?”
“沒問題,我們答應你。”帕帕薩道:“但前提是現在你得幫我們殺掉三個人。”
“嘿嘿嘿…”西爾瓦努斯忽然笑了起來,干瘦而矮小的身體因為發笑而全身顫抖,“杰弗里已經告訴我了,要殺掉這三人可不好辦。即使我有易言之書作為輔助,同樣無法僅憑真言屏障就殺死他們。”
“毀掉他們,同樣也可以。”帕帕薩道:“只要讓他們沒有還手之力,接下來的事,我們可以自己行動。”
“我試試吧。”西爾瓦努斯收起了笑容,微微點頭。
“有勞你了。”克萊蒂亞開口道。
西爾瓦努斯不再說話,轉而伸出自己的右手,輕輕按在易言之書的封面。
“我…”
話聲剛剛才響起,西爾瓦努斯忽然扭頭看了路西法一眼。
克萊蒂亞有些詫異,跟著它側頭看向自己身旁站著的路西法,不過脖子才剛剛扭轉,他忽然感到一陣冰涼。
脖子的皮膚并沒有與刀尖之類的鋒利物接觸,而是路西法忽然伸出了右手,三根手指頭抵住了他的脖子。
路西法的手指沒有指甲,而且他本人身材微胖,手指頭也圓滾滾的,不過在抵住克萊蒂亞的脖子后,克萊蒂亞毫不懷疑他可以瞬間戳穿自己的頸動脈。
因為,身旁這人的氣勢似乎忽然間就變了,不像是路西法平時的樣子。
克萊蒂亞目光看過去,路西法還是路西法,一頭銀發,面色柔和。
“克萊蒂亞九世,讓他們停止現在惡行,并把易言之書合上。”路西法緩緩開口,聲音卻還是他本人的,只不過聽起來在發音的時候口音有些古怪。
“路西法團長,你這是…”克萊蒂亞詫異的看著他,不過話未說完,已被站在另一邊的帕帕薩打斷。
“父親,這不是路西法,或者說,他現在已經不是路西法了。”
路西法稍稍抬頭,看向帕帕薩,露出微笑:“歐萊大都的亡神,帕帕薩!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你是…”帕帕薩的表情卻有些疑惑,不過兩秒鐘后他有了一絲恍然,“你是神谷明?瀛日大都的亡神!?”
路西法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帕帕薩點了點頭:“是你,神谷明!本體從來沒有出現過,傳說已經死亡,但只是介于死亡和生存之間,精神體已經和磁場結合,可以侵入任何普通軀體!”
“別動!”被稱作神谷明的路西法忽然目光往真言魔西爾瓦努斯的方向一凝,語氣變得有些嚴厲起來。
此時西爾瓦努斯已經再次將手按在易言之書的封面,并且嘴唇動了一下。
“西爾瓦努斯,如果你還要繼續,我只能先把克萊蒂亞九世的脖子擰下來了!”神谷明威脅道。
西爾瓦努斯嘿嘿一笑,冰冷異常的目光看向著神谷明:“你殺他,關我什么事?”
“西爾瓦…”克萊蒂亞吃驚喝道。
不過他才剛剛出口,站在西爾瓦努斯身旁的杰弗里伸出手,按住了這真言魔的右手,對它搖了搖頭,示意不能繼續。
西爾瓦努斯很明顯只給杰弗里面子,它嘿嘿笑了兩聲,縮回手,站在那里,對神谷明做了一個“請繼續你的表演”的手勢。
“你想怎樣?”帕帕薩接過話,對神谷明問道。
“易言之書,給我看一下。”神谷明回答。
“不行。”
“不可能。”
“嘿嘿嘿…”
帕帕薩、杰弗里和西爾瓦努斯同時發出聲音,前兩者語氣之堅決,幾乎沒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他們心里非常清楚,神谷明不止是要看一下,極有可能,這位亡神會趁機直接毀掉該書,或者搶奪離開。
“西爾瓦努斯,你可以繼續和易言之書呆在一起,我不會干涉。”神谷明的語氣充滿了引誘。
話聲剛落,他捏住克萊蒂亞脖子的手指忽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麻痹感。
一絲肉眼可見的銀色電芒順著克萊蒂亞的脖子,竄入神谷明的手臂,而這整只手臂立刻開始迅速萎縮變黑。
神谷明當即后退一步,松開了手,并且將屬于路西法的這只手臂直接斷掉,脫離了身體。
掉在地上的手臂很快萎縮成一根木棍大小,并且數秒之后就變成了一堆黑灰。
克萊蒂亞因為被銀色電芒經過了身體,雖然目標并不是他,而是神谷明,但他依然受到了刺激,意識瞬間消失,癱軟在地。
帕帕薩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將克萊蒂亞的衣領揪住,輕輕一擲,克萊蒂亞的身體懸浮而起,落在房間角落的位置,暫時離開了危險區域。
剛才的銀色電芒正是帕帕薩趁神谷明不留神時釋放而出,這一招神谷明沒有想到,他竟然直接以自己父親的身體作為媒介攻擊自己。
即便現在克萊蒂亞因此昏迷也在所不惜。
當然,帕帕薩有自己的分寸,知道這樣攻擊只要自己拿捏得好,最多只會使得克萊蒂亞昏迷,不會對他的身體造成其他深層次的影響。
克萊蒂亞雖然也是除魔人,但實力平庸,在兩大亡神的面前,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余地。
其實以帕帕薩的實力,他原本可以發現路西法自從外面進來以后就已經有了異樣,但神谷明也不是一般人,他的精神附體無懈可擊,即便帕帕薩同樣是亡神,即使釋放絕對領域感應,也無法得知發生在路西法身上的真實情況。
受到了銀色電芒攻擊后的神谷明,將他的絕對領域瞬間釋放開。
一股龐大的、衰敗的,透出腐朽、滅亡、毫無生機的氣息混同著一種特殊的精神磁場,往這唱詩班房間的所有角落迅速蔓延,快要籠罩躺在角落里的克萊蒂亞。
不過絕對領域的主要目標卻是對著杰弗里和西爾瓦努斯席卷,意圖接觸到杰弗里捧在手中的易言之書。
杰弗里當即釋放出自己的死神禁區,想要將自己、連同手里的易言之書一同保護。
但禁區才剛剛出現,立刻就在遭遇絕對領域后消失不見,連反抗和抵觸的威力都無法發揮出來。
帕帕薩則是輕輕一跺腳,屬于他的淡銀色絕對領域釋放開,這是一股靈活、激烈、無所畏懼、兇猛無比的磁場氣息,與神谷明的精神磁場發出了猛烈的對撞。
不過帕帕薩的大部分攻擊角度和力度都是為了阻止房間角落里的克萊蒂亞受到絕對領域傷害,在他的身體周圍,先一步建立了自己的銀色磁場。
衰敗的氣息和靈活的氣息因為無法相容而徹底蕩開,生成一股肉眼看不見的能量波紋,將房屋瞬間浸透,屋里亡神以下的人,身體頓時僵硬在當場。
但西爾瓦努斯卻仿若無事,它面帶詭異微笑,抬起右手,伸出細長的拇指和中指,啪的打了一個響指。
位于它所在的那片絕對領域,頓時散去,杰弗里的身體一松,發現自己又恢復了行動,趕緊把易言之書緊緊的抱在懷里。
另一邊,帕帕薩短小的右臂一甩,佩恩德和林一山也發現自己再次能夠移動。
“去守護我父親離開!”
帕帕薩吩咐了一句,銀色瞳孔中閃爍出銀芒,如同閃電般劃過,他和神谷明腳下四周的氣息透出一股衰敗、銀色電芒混雜的奇異景象。
兩者陷入僵持。
而聽見帕帕薩吩咐的佩恩德和林一山二人,趕緊對著臥在角落里的克萊蒂亞走去,雖然受到絕對領域的影響,步履艱難,但好在走過去只是時間問題。
大約二十多秒后,拼著老命的兩人來到克萊蒂亞身旁,蹲下去,將他扶坐起來。
林一山看著克萊蒂亞的眼神有些復雜,而克萊蒂亞此時已經清醒,只是受到了銀芒通過身體之后,他全身酸軟,暫時無法移動。
佩恩德雖然也是死神,但目前這種狀況顯然是他無法插手的,所以只是扶著克萊蒂亞,準備伺機離開。
就在此時,西爾瓦努斯再次將手按在易言之書的封面,嘴唇一動,開口道:“死亡和生存中間,沒有空隙,但凡瀛日大都幽冥幕府的神谷明所偷生茍且之地,都會在這一刻被無形抹去。西爾瓦…”
在真言魔說出這番話之后,神谷明的目光逐漸開始變得驚恐,他沒有想到,這家伙已經在這一刻改變了目標,沒有繼續攻擊華應大都的巫馬韻,而是轉而把矛頭對準了自己。
當聽見西爾瓦努斯快速說完那番話,正在最后讀出自己的名字時,神谷明甚至已經開始絕望。
對于這種真言屏障擊殺,無視距離、無視攻擊范圍,到最后都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不過就在真言魔最后落名還沒結束時,一股極為恐怖的黑暗瞬間降臨,這唱詩班房間內一瞬漆黑無比,被濃烈到極致的黑暗完全包裹。
西爾瓦努斯一愣,立刻抓住書脊不放手,但卻被打斷后,無法再繼續。
銀瞳帕帕薩同樣愣了一下,他的雙眼立刻亮起,驅散了身前一米內的黑暗,但再遠一些仍舊什么都看不到。
數秒之后,一只手臂從黑暗中伸了出來,對著帕帕薩的肩膀抓去。
帕帕薩趕緊側頭,銀瞳中發出一道若隱若現的電芒,那手臂瞬間縮回,不見蹤影。
而帕帕薩屬于他的絕對領域內,他根本沒有發現有人接近自己,不過剛才他看得清楚,這只手臂是一個女人的,不是神谷明附體的那微胖的路西法。
現在自己的絕對領域已經被打亂,感知下,似乎有兩股領域摻雜進來,都是和自己相同的絕對領域,甚至其中一股、也就是屬于黑暗的這一股領域,擁有著強于自己和神谷明的至暗磁場。
在加上自己的這三股絕對領域之外,他能感覺到還有一股奇特的磁場混雜在其中,不知道是什么來頭。
現在帕帕薩的銀瞳光芒反倒在黑暗中暴露了自己,所以他立刻閉上眼睛,往右邊橫移了四步,并且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