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幕府軍最后一場正面大戰中,聯軍再次損失了近兩千人,要不是大明援助的火銃足夠犀利,讓追擊上來的幕府軍吃虧之下不敢逼迫太緊,聯軍很可能會徹底崩潰。
在宮嶺縣已經待不住的聯軍,無奈之下繼續南撤,并在上個月退到了平戶藩領地鹿兒島,這里已經九州島最后一塊陸地所在了,再往后就是茫茫大海,退無可退。
身陷絕境的聯軍殘部在強烈的求生欲支配下迸發出強大的戰斗力,面對步步緊逼的幕府大軍,池田輝政等人親自拜會鄭七,然后在鄭七的指點下,指揮手下挖壕筑壘,利用地形布置起層層障礙,安排武士據工事而守,在最大程度上減緩幕府重兵的推進,等待大明援軍的到來。
據鄭七最近得到的情報來看,雙方的戰事目前處于膠著態勢,但總體上看,聯軍已處在茍延殘喘的階段,整個九州島淪陷或許就在頃刻之間。
幕府軍前期因為缺少破除聯軍防御工事的辦法,所以在聯軍火銃弓手隱蔽打擊下損失不小,最為精銳的騎兵也失去了用武之地,經過十幾天的觀察后,幕府軍找到了破除工事的手段,現在向前推進的速度明顯加快,池田輝政、松潘家木等一干首領也逐漸陷入絕望之中。
現在以鄭七為首的大明留駐長崎人員成了造反大名們的唯一希望。
鄭氏兩艘停靠在碼頭的海船儼然已經成了諾亞方舟的存在,池田輝政等人懇請鄭七,等到局勢無可挽回之際,能允許自家的家眷至親坐船逃離九州,遷往大明居住,以保全自家的血脈。
考慮到這一點并沒有違背朝廷意愿,鄭七也順勢答應了下來。
“鄭卿為國事也是奔忙許久,現下既是孤領軍至此,那鄭卿也可好生歇息一番了!待回京之后,孤自會將卿之功勞上稟父皇!”
在鄭七將局勢回稟完畢后,主座上的朱慈烺溫言安撫幾句,鄭七識相的跪倒在地,表情莊重的給朱慈烺磕頭謝恩后起身離去。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到此結束,既是大軍已至,那剩下的事就不用他操心了。
朝廷這次的嘉獎不可謂不厚,他現在的心思也放在了回返后,如何妥善處理與鄭芝龍的關系上。
這么多年,鄭七也積攢下了老大的家業,另立門戶的心思也是時隱時現,但礙于多年來與鄭家各方面千絲萬縷的聯系,所以一直無法說出口,此次既是朝廷給了如此好的理由,那便可以順水推舟將此事做一個了結。
靖海侯大管事再好,也是鄭家的家奴,后代子孫根本沒資格去當官發財,現在他的長子已經十三歲,一直以靖海侯世子鄭森伴讀的身份存在著,這讓鄭七的心里一直覺得有些不舒服。
以自家孩兒的學識和頭腦,只要不出意外,本該有著大好的前程,可現如今之狀況下,將來也只能接替自己,成為靖海侯府的下一任管事,自家并不缺錢財,孩兒也是聰穎上進,難道就一直這樣延續下去?
朝廷想分化鄭家的意圖,鄭七也是看的清楚,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任誰也無法破解,只能順勢而為。
自家這位堂兄雖說并不是有野心之人,但皇帝和朝廷是不會任由鄭氏把控東南沿海的,尤其是大明海軍快速崛起的局面下,朝廷的手段也屬正常,同時也正好給了自家一個絕佳的機會。
鄭七也明白,皇帝并沒有謀奪靖海侯財產的意思,否則的話就不是用策略去削弱鄭家了,而是尋個錯處,直接派遣廠衛上門抄家就成了。
“侯爺一家的榮華富貴能夠得保,我也能乘機自立,后代子孫也有了光宗耀祖的機會,此事并無對不起鄭家之處,甚好、甚好!”
“適才奉議大夫分說之事,定國將軍可有新的對策?
我軍應采取何種策略擊敵?”
鄭七離去之后,朱慈烺目光轉向一側皺眉沉思的李定國溫言問道。
“啟奏殿下,據奉議大夫所搜集之情報來看,臣以為之前所定之策略倒是需要變通一下!”
李定國聞言后施禮奏道。
“此前之策略可是兵部及眾將研判許久才定下的,也是最為穩妥之策,李將軍因何要擅做改動?若是因敵情判斷不明而至出現不應有之差錯,李將軍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李將軍雖說是屢建功勛,但切勿因此而過于輕敵!
此次作戰方略,乃是集太子殿下以及諸人之智慧所聚,豈可因一人之主見而輕易改動!”
隨軍的兵部職方司郎中張清源皺眉道,語氣里有著明顯的不悅之意。
文臣武將有著天然的敵對屬性,大明中后期實施的以文制武策略,也使得文官們在武將面前有著天然的優越感,并對朱由檢近年來一連串抬高武將地位的舉措非常不滿。
這次跟隨太子出征,張清源本來現在儲君面前好生表現一番,以便為將來的仕途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但自從抵達登州之后,太子數次召集眾人議事,商討對日本的征伐策略之時,表現出來的是對武將,尤其是這個李定國少有的親近和信賴。
尤其是最后決定戰略計劃時,太子更注重武將們的建議和意見,對自己的一些建言并沒有表現出太過重視的樣子,這讓張清源心里始終憋著一口氣,所以當聽到李定國提出要更改此前制訂的作戰計劃時,他終于忍不住心里積攢已久的怨氣,當即以指責李定國不把太子和其他人放在眼中的語句發泄了出來。
“張卿切勿焦躁,定國將軍既是如此出言,那定是有他的判斷,且聽其講完再去爭辯不遲!
定國將軍有何建言盡管講來!”
朱慈烺笑著止住了情緒有些激動的張清源,轉頭看向李定國鼓勵道。
對于張清源的心思,已經慢慢成熟起來的朱慈烺自是心知肚明,文武之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父親文武并重的總體執政思路也跟他探討過數次,這里面的利弊他也是私下權衡過數次,平時以文制武、戰時以武為主、文臣不得參與的思維已經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