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騎弓的那名清軍見到同伴被射翻落馬后稍微楞了一下,馬祥麟的第二支箭電閃而至,鋒利的長箭從他一側的太陽穴射入,然后由另一側透出,這名剛才還耀武揚威的清軍瞬間落馬斃命。
表演完鐙里藏身的那名清軍見勢不妙打馬向一側狂奔而去,與此同時他來了個故技重施,整個身子全都縮到馬腹下,試圖借著戰馬的遮擋逃過一劫。
馬祥麟搭箭后吐氣開聲將長弓拉滿手指一松,弓弦嗡嗡的抖動聲中,三棱長箭帶著輕微的嘯聲飛奔而去,眨眼間命中正在奔跑之中的戰馬的馬腹。
點鋼箭尖如快刀切豆腐一樣穿透馬腹,戰馬悲鳴一聲側翻倒地,穿過馬腹的長箭將另一側的那名清軍扎了個透心涼。
十余息之間,馬祥麟射斃三人一馬,不遠處的數十騎清軍探馬呆愣片刻后,慌忙打馬向后奔逃而去。
看到自家將主如天神下凡一般的神勇之舉,前隊的白桿兵們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看向持弓端坐馬上的馬祥麟的目光也是充滿了敬仰和崇拜。
馬祥麟身邊三名親兵催馬馳出,將兩匹正在主人尸體附近徘徊的戰馬牽了回來,一名親兵則是下馬將三顆首級割下,順便收回了馬祥麟射出的三支長箭。
“夜不收勿要前出哨探!以免為敵所趁!”
馬祥麟將長弓斜挎與背后,環顧四周沉聲吩咐道。
寧遠城外的地勢平坦無比,在晴朗的天氣下,數里之外的景象可以盡收眼底,就算敵軍馬隊來襲,白桿兵也足以來得及排好陣型迎敵。
現在坐在馬上已經隱約能看到北門外秦軍的旗幟了,只要再向前行進小半個時辰,川軍便能與秦軍會師與北門之外。
白桿兵之所以沒有和親軍一道從北門出城,是因為孫傳庭考慮到,一旦清軍看到官軍勢大,就不會冒險發起主動進攻,那樣就無法對清軍造成有效的殺傷。
按照朱由檢的意思,兵部下達的指令便是用蠶食的方法消滅清軍的有生力量,能多殺傷一個就削弱其一份力量,讓清軍在覺著有取勝機會的同時,于不知不覺中損失掉大量人馬。
因為白桿兵陣型變換極快,負責騷擾攔截白桿兵的兩千清軍騎兵雖然分作四隊,打算輪番進行沖刺襲擾,但往往還沒沖到白桿兵陣前,便看到眼前明晃晃一片槍尖直沖著自己。
在這種防守嚴密的陣型面前,蒙八旗的騎兵是絕對不會正面進行沖擊的,在試探過數次之后,馬力也已消耗的差不多,清軍馬隊也只能停止了對白桿兵的騷擾,在遠處目送著白桿兵與北門外的秦軍合兵一處。
當日下午巳時左右,在看到清軍由進攻轉為防御的姿態后,當即下令秦軍移營向前推進。
秦軍的四千名長槍手在右翼合在一起,左翼則交給了白桿兵,然后左右兩翼同時向前移動,以保護中間的銃手和炮營移營。
左右兩翼的明軍一直推進到距清軍大營三里之地才停止了前行,隨后在各自上官的號令下,右翼的長槍手面向外側組成了兩個間隔五十步的方陣。
左翼的白桿兵同樣分出四千人,面向外側組成兩個方陣,不同之處在于,長槍方陣由兩千馬隊作為策應,而白桿兵的方陣中間則是有兩千名弓弩手協防。
阿巴泰早就下令清軍步卒全部退入營寨內防御,留在外面的清軍馬隊雖有數千,但對于這種步卒大陣他們根本不敢正面去沖。
輕騎兵沖擊防御森嚴、陣型緊密的步卒大陣就是自尋死路。
在看到白桿兵中間的弓弩手之后,清軍馬隊放棄了上前騷擾的打算。
按照蒙古騎兵傳統的騷擾戰術,他們需要沖到明軍陣前三十步左右的距離內,以騎弓進行射擊,這樣一次次接連不斷地騷擾和殺傷下,步卒方陣基本都會崩潰。
但有弓弩手在的話,這種戰術就毫無用處。
弓和弩的射程遠遠超過騎弓三十步范圍內的殺傷力,你還沒沖到自己弓箭可及的距離內,就會被人家集群射擊射成篩子。
右翼的明軍馬隊隱于長槍方陣內側,如果清軍上前騷擾射箭,里面的明軍馬隊會趁著你射箭時降低馬速,然后兜轉馬頭回返時沖出來,一個正面沖擊,你背后朝著沖鋒的馬隊還有活路嗎?
騎兵交鋒最重要的就是速度,失去了速度的騎兵只能被動受死。
在兩翼布置好陣型之后,一輛輛牛馬車輛運來了無數的圓木,上千名輜重營民壯來至右翼,在往東六十步左右的地方擺放了許多拒馬后開始挖土立柵。
而白桿兵防守的左翼也在同一時間內進行著工事的修建。
這一切就在幾里外清軍騎兵的注視下完成的,當清軍派遣百余騎過來探查時,營柵已經立起了不少,正好將兩側清軍馬隊隔離在了外面。
隨著民壯們完工撤回后營,二十門裝載車子上的佛郎機炮從后面推了上來。
與前次不同的是,明軍這次沒有修筑炮臺,而是只將炮陣簡單布置一番,二十門大炮一字排開,全部對準了兩百余步外的清軍營寨。
此時營寨內的清軍早已布置完畢,營柵后面也是挖土構筑了數道間隔數步的矮墻,用來防范明軍大炮帶來的轟擊,清軍兩千弓手分散在這數道矮墻后面,準備對突進營寨內的明軍進行殺傷。
清軍之所以有如此規范的防備明軍火炮的布置,是經過了已經率部趕來的尚可喜的指點。
尚可喜也是看到守衛糧草輜重營地的秦軍防范炮擊的布置后學到的,他在率部抵達并獲悉對面明軍大炮同樣犀利后,當即現學現賣,把這個有效防御炮彈的法子獻了出來。
阿巴泰對于尚可喜的方法非常滿意,不知內情的他也是對尚可喜好一頓夸贊。
在如此牢固的工事下,明人想要突破大營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巴泰本以為明軍兩處合兵后會迅速對自己的大營展開攻擊,以便盡早突破防線前去救援輜重大營,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明軍好像并不著急,而是堂而皇之地在對面搭起帳篷,立起了營盤,完全是一副準備與清軍耗下去的姿態。
阿巴泰和尚可喜商議半天也沒猜到明軍的真實意圖,隨后便只能下令全軍戒備,營柵土墻上的哨兵嚴密監視明軍動向,防止其中有什么詭計,最主要的是防備明軍的夜襲。
初春的天色黑的很早,大約在申時末左右,黑夜便已降臨。
為防明軍的偷襲,包衣們在營柵外每隔五十步便點燃一堆篝火,并且每一堆篝火旁都有一兩名經過挑選的包衣負責看守。
這些包衣都是日常對大清忠心無比、并且在包衣中混的不錯的漢人,清軍并不擔心他們會趁夜逃走,因為他們的妻兒老小都在建州,在這個注重血脈親情的時代,沒有人會為了自己茍活而放棄血脈相連的家人。
令清軍感到意外的是,對面的明軍陣營一直安靜異常,并沒有大軍調動發出的巨大聲響,也沒有明軍士卒去將營寨外的火堆破壞,看這情形,明軍并沒有夜襲的打算。
夜半子時左右,就在大部分清軍士卒早已入睡,看守火堆的包衣們也感到心安的時候,如雷般的巨響響徹天際,二十門佛郎機的炮口幾乎在同時冒出了橘紅色的火焰,與黑夜融為一體的彈丸悄無聲息的向清軍營寨內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