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殿中,燈火通明。
初始帝坐在御榻上,緊緊懷抱著玉璽,不解的問左延慶道:“老左,你說裴閥是怎么,從太平道手中搞到這寶貝的?”
“這就不得而知了。”左延慶緩緩搖頭道:“緝事府在幽燕一代力量薄弱,沒什么有價值的情報傳回來。但聽說裴閥的新任閥主裴都,已經在數年前突破了天階,恐怕是他趁著孫元朗失蹤,親自出手從太平道手中搶回來的。”
“嗯…”初始帝想想確實有這種可能,不過這已經不是他關心的重點了。然后他又問左延慶,如何看裴閥的動機,得到的答案也跟他的判斷大致一樣。
初始帝這才安下心來,吩咐左延慶從即日起加強對裴閥的監視,并負責與裴閥的秘密聯絡。
“寡人乏了,你也回去吧。”交代完正事兒,初始帝打個哈欠,擺手讓左延慶退下。
待左老公公告退后,杜晦便服侍著初始帝就寢。結果他看到皇甫彧洗腳時抱著玉璽,洗臉時抱著玉璽,就連鉆進被窩之后,也還抱著玉璽不撒手…
“陛下,這寶貝還是交給老奴妥善保管吧,不然晚上睡覺會硌人的。”杜晦好心提醒道。
“不不不,先讓寡人抱著睡兩晚,過過癮再說。”初始帝卻把頭搖成撥浪鼓。
“是。”杜晦點點頭,想要吹熄宮燈,卻又被初始帝阻止了。
“別吹燈,我看不見寶貝了。”
“是。”杜晦無奈的點點頭,便悄然退下了。
寢宮中便只剩下初始帝一人。
“哎呀,真是天下之寶啊。”只見他頭靠著迎枕,手捧著玉璽,滿臉迷醉道:“這寶貝我父皇沒撈著,皇兄也沒撈著,卻讓寡人得到了,可見寡人就是天命,天命便是寡人啊…”
每隔盞茶功夫,他必會抱起玉璽在燈下陶醉一番。稍稍打盹便會悚然驚醒,兩手亂摸,非得摸到了玉璽才會安心…結果折騰來折騰去,初始帝硬是一宿沒合眼。
安業坊位于洛都城南,是三教九流匯聚之處。
哪怕此時深更半夜,坊中依然燈火通明、喧鬧不止,到處都是耍錢開賭喝花酒賣私貨的去處。一個城市總是要有這樣的陰暗之地,好讓不法之徒宣泄旺盛的精力。為此京兆府也是默許的,只要店家將稅繳足,不要搞出大亂子來,官差是不會踏足這里的。
久而久之,安業坊變成了洛都城中藏污納垢的地方,在這里什么樣的人你都能找到。
二更時分,一群穿一身黑色長袍,頭戴著斗笠,背負長劍的男子,走進了安業坊中。
嗅到這些人身上,那洗不掉的淡淡血腥味,街上那些賭坊妓寮的伙計,全都避而遠之,根本不敢對他們招攬生意。
各家店鋪的護衛保鏢,有意無意間亮出了家伙,警告這些人不要亂來。
好在,他們的目標并非這些店鋪,一行人很快穿過前街,拐入了北曲的后巷之中。
前街上,方才稍有壓抑的人聲迅速恢復了喧騰。伙計們繼續奮力招攬生意,保鏢們也各自收起了兵刃,根本沒人去打聽,這些不速之客到底來自哪里,要去何處?
在這安業坊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不妨礙到大家賺錢,沒人會多管閑事的。
比起亂糟糟的前街,后巷要安靜許多。
一名頭前帶路的武士,回身向首領稟報道:“太一,就是那里。”
這天下只有一個太一,那就是太平道的龍兒,他摘下了頭上的斗笠,冷眼看著前方那個簡陋的小院,見有燭光從窗戶透出。
龍兒一揮手,那些武士便倏然散去。下一刻,他們已經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那座小院。
小院的堂屋中,有斷斷續續的誦經聲傳出。
“天地開辟、淳風稍遠,皇平氣隱,災厲橫流…上皇之后,三五以來,兵疫水火,更互競興,皆由億兆,心邪形偽,破壞五德,爭任六情,肆兇逞暴,更相侵凌,尊卑長少,貴賤亂離,致二儀失序,七曜違經,三才變異,妖訛紛綸…
那些包圍小院的太平道教徒,自然能毫不費力的聽出,這是太平經里的內容了。但并不影響他們的行動,隨著太一又一次揮手,他們便猛然打破堂屋的門窗沖了進去。
屋里頭,幾名身穿靛藍粗布道袍,以布巾包頭的男子,正領著一屋子男女老幼在誦經。忽然見門窗破碎,許多兇神惡煞的黑衣人,手持著明晃晃的兵刃沖了進來。
眾人全都驚呆了,有些婦孺還嚇得尖叫起來。
“不許出聲!”一名黑衣人隨手砍倒一名婦人,低喝一聲威脅道:“誰敢亂來一刀砍死!”
這時,那幾個包頭男子忽然從寬大的道袍下,取出了各自的兵刃,一齊朝著門口沖去,想要殺出重圍。
幾人卻被一名黑衣人一拳轟飛了兵刃,齊刷刷吐血倒地。
“太一衛…”一名教徒忽然認出了來人,想要掙扎起來,卻絲毫動彈不得。
這時,黑衣人忽然躬身讓開一條道路,龍兒便施施然走了進來。
這下,但凡是從太平城出來的教徒,都認出他的身份了。
“太一…為何要自相殘殺?”幾個教徒悲憤怒視著龍兒,他們拋家舍業冒著天大的風險來洛都潛伏,沒想到不但要被天師道追殺,還要被自己人迫害。
“不聽上命,視同謀反。”龍兒瞥著那些半死不活的教徒,眼中絲毫不見半分憐憫道:“自去年冬天起,你們收到過多少封太平城的命令,可遵照執行過一次?”
“這…”剩下的三位教徒一陣語塞,還有人硬著頭皮道:“我們聽從圣女調遣,難道有錯嗎?”
“當然有錯了…”龍兒嘴角掛起一抹獰笑,抽出身邊護衛的佩刀,揮手便將那人攔腰斬成兩段。“不聽本座的命令,就是死罪!”
那些被發展來聽經的善男信女,看到此等恐怖的一幕,全都驚恐萬狀,不少人開始嘔吐,甚至失禁。
龍兒捂住鼻子,一指那三個教徒,退出了堂屋。
手下人心領神會,便將三人死狗似的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