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下頭是一條地下河。”以大宗師的聽力,地下的情形自然了若指掌。但哪怕已經干渴難耐,卻沒人肯先下去一探。
“你們不下我下。”陸仙有些不爽的哼一聲,對這些大宗師的小心過頭,他也是無語了。“就不信我徒弟能害我不成!”
說完,陸仙縱深躍下了洞口,不一會兒,下頭便傳來他的喊聲道:“下來吧,什么問題都沒有。”
這時,梅鈺衛央等人才迫不及待的跟著跳下去。但裴閥叔侄卻擔心會被孫元朗甕中捉鱉,堅持要留在洞口把守。
陸云和蘇盈袖也下來了,兩人靜靜立在水車旁,看著那些大宗師們如普通人一般,在河邊痛快的飲水洗臉。那梅鈺更是悄悄到上游去,反正有衛央替她站崗,也沒人知道她要干些什么。
“原來大宗師也還是人啊。”陸云看著眼前的一幕,頗為感觸道:“可能只有成就先天,才能不受這些凡夫俗子之苦。”
“我想就算成就了先天,也免不了有貪嗔癡吧?”蘇盈袖輕聲說道:“如果真的超脫了,那也就不算人了。”
“完全超脫不好嗎?”陸云卻持不同看法道:“無悲無喜才是大自在。”
“如果連悲喜都沒有了,我寧肯永不入先天。”蘇盈袖聞言緩緩搖頭,說著咯咯一笑,自嘲道:“說的好像我們有希望入先天一般。”
“是啊,幾百年來,從沒有人能抵達餐風飲露的先天之境。”陸云不無感慨,但和蘇盈袖那種絲毫不抱希望的感慨不同,他更多的是心向往之。
兩人陷入了沉默,少頃,蘇盈袖突然輕聲道:“多謝。”
“…”陸云一愣,旋即明白這是蘇盈袖在感謝自己剛才的維護。其實他也說不清,自己那時候為什么會那么做。但表面上,陸云還是一臉淡然道:“不必客氣,我是為了自救而已。”
“…”蘇盈袖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可以幫他解決皇極洞玄功的隱患。她不由撇撇嘴,不太滿意道:“你這樣很難討女孩子喜歡的。”
“那再好不過。”陸云輕聲說一句,看到陸仙在招呼自己,便從蘇盈袖的身邊走來了。
看著陸云的背影,蘇盈袖的目光有些異樣…
這時,那些大宗師已經發現水中有魚。崔定之隨手一掌拍出去,便將幾十條白玉銀魚震上水面。然后一收手,那些銀魚便乖乖向他飛了過來。
誰知魚到面前,崔定之卻又一擺手,那些魚便又飛向謝鼎。“老謝,幫忙烤下魚唄。”
“你混蛋,也真能想得出來。”謝鼎笑罵一聲,卻還是依言攤開手掌。略一運功,他的手掌便成了一截紅炭一般,在黑暗中分外顯眼。
非但顯眼,還有很高的溫度。那些小魚在他手上漸漸被烤熟、魚皮微微焦黃,登時香氣四溢!
陸云走過來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由瞳孔一縮,這便是謝波苦求不得的義德火行功!也不知自己幫謝波悟出來的版本,到底能不能練到這種程度。
當然,這門功法在謝鼎這位大宗師手中,已經到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地步。謝波就算練會了義德火行功,不到天階境界,休想達到掌上烤魚,這種無聊且玄妙的境地。
“來來,都嘗嘗,天階大宗師用心火烤的魚,可比龍肝鳳髓還要稀罕。”崔定之笑著將烤魚分發給眾人,害的還在烤魚的謝鼎大叫道:“虧了虧了,老夫烤一陣子,自己卻吃不了幾條。入不敷出,入不敷出啊!”自然,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一片輕松的氣氛中,陸云走到一眾大宗師身邊。這次,眾位大宗師看向他的眼神變得柔和多了,還有人破天荒的朝他點頭致意。這在目無余子的大宗師來說,已是極為罕見的善意舉動了。
顯然,大宗師們的火氣消退,心情變得好多了。
其實,水和食物對大宗師們身體上的補充還在其次,關鍵是在精神上給了他們極大的安慰。因為,這里頭蘊含著叫‘希望’的東西。
“吃的喝的都有了,”陸仙欣慰的看著陸云,雖然自己欠了這些大宗師一個人情,但他們同樣欠了自己徒弟一個人情。里外里,算是扯平了。“現在是不是可以說說,咱們如何才能出去了?”
此言一出,場中一片安靜,所有大宗師都支棱起耳朵,眼巴巴看著這個少年,指望他能再創造一個奇跡。
“出口就在此處。”陸云指一指身旁奔騰的河水。
“地下河?”眾人聞言一愣,還是老太監左延慶先明白過來道:“不錯,我們所吃的小魚,正是洛水的特產,白玉銀魚!所以這條地下河,必定直通洛水。”
“是么?!”眾大宗師聞言驚喜莫名,謝鼎也顧不上烤魚了,拎起一條沒還沒來得及炙烤的小魚,湊到眼前仔細一看,笑道:“果然是白玉銀魚。”
白玉銀魚是洛水特產的稀有河鮮,大宗師們每年都會享用幾次,只是每次都是廚子烹飪好了端上來的,卻沒幾個見過活魚什么模樣。
“你烤的黑乎乎的,害的大家都沒看清楚。”崔定之調笑謝鼎一句,旋即激動的看著左延慶道:“這么說,咱們可以從這地下河出去了?!”
“咱家不知道,那得問陸小哥兒。”左延慶卻望向陸云,等他的解答。
“地下河通往洛水沒問題。”陸云便沉聲道:“但問題是,并非所有的河道都是這樣的明河,還有幾段藏在地下的暗河,河道低矮狹窄,咱們沒法通過,必須要將其打通才行。”
“這樣啊。”左延慶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對陸云道:“小哥不妨領咱家一觀再說。”
“如此甚好,有勞老公公了。”眾大宗師聞言都沒異議,左延慶可能功夫已經不如他們,但比起經驗見識,他們卻拍馬也追不上這老太監。
“陸云,你便放心跟老公公走一趟。”陸仙也吩咐陸云一聲。
“是。”陸云點頭領命。
“陸家小子,要真能找到出口。咱們幾個老家伙,保你日后在京里橫著走。”崔定之對陸云笑道。
“不錯。”謝鼎也笑道:“謝波那點破事兒,你不用再擔心了,回頭我讓他向你登門道歉。”
“走吧,小哥兒。”左延慶耐著性子聽他們說完,便伸手示意陸云先下水。
陸云點點頭,辭別了師父,便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左延慶朝眾人點點頭,便也跟著下了水。
在陸云的帶領下,左延慶從那水底漩渦鉆入。眼下沒有蘇盈袖的拖累,甚至陸云都成了累贅,結果只用盞茶功夫后,兩人便從漩渦的另一頭掙脫出來,出現在之前發現寇仙之的那段河道。
“還真是不可思議呢。”左延慶摸一把臉上的水,待他躍上岸時,衣服頭發都已經干了。“這下咱家的信心大了不少。”
陸云也爬上岸,聞言不由苦笑道:“老公公別高興的太早。”說著他帶著左延慶快速穿過這段河道,來到了下一段暗河的入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