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看到軍伍時,負責城防的守兵,立時告知了領軍。
因為日前城中偶有動亂,城門是最緊要之處,宋珪領了弓弩營,一直在城前待命,好顧及城內城外,是以,聽到了警訊,便讓三百名弓弩手,沿著城垛一字排開,居高而下。
高順避嫌,將城防的事宜,交給了鮮于輔,自行引著營軍,沿街巡守,遇到大小糾紛,閑漢生事,一并捉了去,交與劉沖,至于這些人如何處理,高順也從不過問。
鮮于輔得了消息,急忙到了城墻處,眼見到宋珪已經做了防范布置,心中亦是覺得,宋珪果然是可依仗之人,劉策臨行前讓宋珪來協防,定然也是認可宋珪的本領。
雪地中不掩人形,那五百人來的也快,領頭之人讓軍伍停下,自行走到城下,作勢朝著城上呼喊,鮮于輔定睛看去,方才看出這人,卻是尾敦。
說起來,鮮于輔早就與尾敦相識,在軍中,鮮于輔最熟絡最信任的亦是尾敦,不過,眼下,鮮于輔凝神望著尾敦許久,直到尾敦再喊出一聲,才回過神來,放尾敦進入城中。
鮮于輔猶豫的原因很是簡單,尾敦的性情,行事方式與之前,變了許多,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異,行前不過二十人,歸來卻是五百多人。
鮮于輔著實怕燕國城有什么閃失。
其實,這無怪鮮于輔想的多了。
當日,尾敦與劉策,暴起而動,捉了邢舉與齊周,在邢舉麾下面前,劉策砍了邢舉的腦袋,其時尾敦腦中一陣熱血上頭,只覺為鮮于銀報了仇心中暢快,待到穩固了局面,鎮住了全軍,回過神來,尾敦心中才有些后怕。
畢竟,那可是一個校尉,護烏桓校尉。
校尉官秩比二千石,統帥一軍兵馬,兵員可大可小、可多可少,戰時多則數萬,便是平日,也有千人精銳軍士。
雖說邢舉的官身比不上五校尉,然則也擁節監領職,獨成一體,比國相、郡守更有權柄,手下能戰之兵近萬,卻被劉策一人懾服,讓萬人歸心。
從始至終,尾敦一直協同劉策而動,事后,尾敦的名性也被戍軍所知。
自打記事起,尾敦做過的所有事兒,加起來也比不上這一樁功績,正所謂居高位者,不以聲勢自鳴,受了許多敬畏的目光,尾敦覺得,今后的一舉一動,不能太過于招搖,低調些,謙遜些,也好符合將才的資質。
鮮于輔走下城墻,與尾敦站在一處,抬頭再看那五百多人,還是不放心,低聲向尾敦道:“城中出了些許變故,需暫且讓他們在城側等上一會兒。”
尾敦順從的點頭,似是身有萬鈞,顯得極為沉穩,應道:“凡事聽你安排,這里的事情,先不慌,快去帶我見少主,我有要事與少主說。”
此時,鮮于輔才想起來,渾然沒有看到劉策身影,狐疑道:“尾敦,劉策哪里去了?他怎沒有隨你一同歸來。”
“這事兒,說來話長,待我見到少主,再一并說過,還有…..”
到了最后,尾敦不免又想起鮮于銀身死一事,猶豫片刻,想著終究在此處說起,不甚合適,生生將話頭吞了回去。
這幾日戲忠小黑連番的審訊,大致事情鮮于輔知曉,細節卻是沒有過問,如今尾敦歸來了,想來不止是劉和,戲忠恐怕也心中著急。
鮮于輔無做他想,引著尾敦便走向府宅。
剛走出幾步,城前卻是又發出警訊,這次不僅鮮于輔臉色變了,尾敦也是霍然轉身。
鮮于輔怕那五百人有異動,尾敦也是怕那五百人有異心。
不過,到了城門前,兩人相視了一眼,才各自安下心思。
卻是又有百多人的,列隊而來。
只是這些人身上,穿著與平民相仿,手中也未帶著軍械,倒似遷徙逃難的流民。
領隊之人,生的極為雄壯,面容俊朗如冠玉,一身白袍與雪景相映成趣,向守城人稟明身份,乃是從北處上谷郡居庸城遠道而來,應太史慈的傳訊,來燕國搬運糧草,回居庸城解了流亡百姓的過冬吃用。
那人自報姓名,趙云。
營軍中,太史慈拜見劉和時候,鮮于輔與尾敦就站在劉和身后,這樁事,兩人都是知道的。
這幾日,太史慈日夜守在劉和府宅中,為鮮于輔解了許多壓力,正好要去見劉和,于是,鮮于輔便讓趙云隨著自己,與尾敦一同前去。
至于趙云領來的百多人,自是與尾敦同等境遇,在城側暫且等待。
趙云顏色謙沖,對鮮于輔的安排毫無抵觸,隨口吩咐兩句,向鮮于輔尾敦二人頷首致意,便跟在鮮于輔身后。
尾敦知曉,不管是從地勢來說,還是故去劉虞舊吏,居庸城遠比燕國更好,對于劉和改燕國的舉動,尾敦心中著實不滿,只是木已成舟,端是不能更改,為此,尾敦一直有所腹誹。
眼看趙云年紀似不大,手中提著長槍,身上儼然是武人裝束,尾敦落后一步,撇了趙云一眼,問道:“少年,你也是軍職?”
趙云立時拱手,禮道:“只是做些城防雜事,尚算不得上軍身。”
這番恭敬的態度,讓尾敦很是受用,原本生硬的埋怨也軟和了下來。
“我聽少主說過,王烈先生,是有大學問的賢者,燕國和上谷郡挨著,以后,免不了有相互照應之時,若是有什么難處,比如北處的騎兵來襲,漁陽的公孫瓚部下滋擾,可來燕國尋助,我看你帶著長槍,可是有些武藝?”
趙云權且笑道:“一些微末伎倆,只能在戰陣時防身之用。”
尾敦登時眼中詫異,道:“你也去戰場廝殺過?”
趙云遲疑了片刻,似是有些難為,還是應道:“曾殺過幾場,不過,整支軍卻是大敗而歸。”
聽趙云如此說,尾敦心中才算是踏實了些,這年輕人,能坦然承認打敗仗了,沒有吹噓些什么,這心性上,也算是不錯,日后,有了機遇,可順手提拔一二。
尾敦拍了拍胸口,示以做下保證,面上笑道:“這也無妨,以后與我們在一起,定然不會再打什么敗仗。”
說話間,再抬頭時,已是到了相府府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