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東太陽剛露出頭,就看到地平線處散落的云朵被驅散。
晚霞行千里,朝霞不出門。
無云無霞,這天氣,正適合行軍布陣。
食過早饗,劉策帶著太史慈,去左側輜重處,讓太史慈看過軍中攜帶的糧食軍械衣物,看守輜重的士卒,是高順陷陣營所屬,看到劉策親來,也無需再去告知高順,便任由劉策和太史慈進了去。
滿滿當當的幾百輛轅車,停靠在一處,轅車上有用耐水的粗布蓋著,當頭幾輛搬去一半的轅車上,張開的麻布袋中,赫然是干燥的麥粟。
太史慈猶然不信,前前后后邁出幾十步的距離,隨意在轅車上扒開麻袋,看到袋中裝的盡是飽滿顆粒,才恍然回身望著劉策。
太史慈已知,劉策所帶的軍伍,加上仆兵和新兵,也不過兩千人,看這些糧食數量,均分起來,不足四五人就要托運一車,若是再分人去前后警戒,驅車的士卒就更少一些。
昨夜劉策說既然不是攻城,帶兩百人和兩千人,所起的效果差不了許多,其時太史慈還隱約覺得劉策太過于自負,眼下所見,太史慈才明白為何劉策會那般說。
太史慈也突然覺得,帶兩百人,都有些太多了......
兵亂年歲,糧食最為珍貴,按照百姓的說法,那些浪費糧食的,是要遭天譴的。
臨近冬日,劉策如此做,會極大的拖累了軍伍的行程,若是被公孫瓚發覺,以數倍兵力伏擊,可就有些作繭自縛了。
不過,看行軍線路,一直是沿著幽州西處,公孫瓚被麴義拖住,無暇分身,便是有小股的敵兵,諸如卜虎這樣的千人數量,提前有了警示,應對起來也不是難事。
太史慈突兀有種錯覺,似乎劉策明目張膽的沿著官道,讓沿途看到隨軍隨帶的糧食,極有可能是在誘敵。
只是,太史慈眼下身份,卻是不能詳細去問這些。
走出三步之外,太史慈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這些糧食,分出五份,其中一份,也足夠整個上谷郡的四月所用,待到明年春來,百姓種下糧食,就能緩過接連的災年。
看到太史慈的模樣,劉策笑道:“子義兄,如何?”
太史慈搖了搖頭,道:“我聽人說,袁紹在冀州扣下了劉和,想要以劉和的名義占了幽州,看來,傳聞之事,多半是捕風捉影,不能相信。袁紹既然給你們送了這么多糧食,說明其心中無愧。”
“哈哈,子義兄,這你就想錯了,這里的軍械,驢馬,衣物,糧食,與袁紹沒有一絲干系,都是戲先生一路之上,從沿途郡縣籌集而來。”
“哦?”太史慈疑惑道:“我曾為官,知不管是大小城郡,能夠有存糧的,多半是當地的豪強,世家,普通百姓沒有積蓄吃食的能力,此時,戲先生不在身前,我愿不該私下說起這事,我只是不明白,為何這些豪強世家會甘愿送出余糧,便是受了當年劉刺史的恩惠,也不會做到這種地步。”
太史慈這番話,頓時讓劉策心中一個激靈。
是啊。
先前戲忠只是一人入城,不過半日,便籌集了許多糧食,這其中關節,劉策沒有想明白,只以為是謀士口舌之利,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身在局中的劉策,渾然沒有想過太多,太史慈作為一個局外人,立時讓劉策有所醒悟。
記得那日大雨中,戲忠拼著身體受雨,也要護住手中的一疊紙。
那些紙張上,又是寫了什么東西呢?
劉策與太史慈走到營場處,就聽到小黑在呼喊著召喚人手。
因為身處在軍中,雖然昨晚被劉和認可,太史慈隨身沒有帶著武器,見到出行士卒已經列好,向劉策告了退,自回營帳整備。
這兩百人,是經過高順之手,挑選出來的陷陣營士卒,受過高順訓練,不及陷陣營老卒,也比開始時要強上許多,其中的兩個百夫長,劉策也有印象,當日鮮于輔補給高順四百人時,這兩人便是頭領。
劉沖一早背著手,在硬盤里轉悠來轉悠去,看什么都不順眼,見到什么人都沒有好臉色。
無他。
昨晚劉沖就被劉策叮囑,與高順在營中守著,并且將戰馬也騰了出來,讓騎兵時刻待命。
劉沖也知道守營,其實比出行更為重要,小黑心思靈巧,最適合探路,留在營中用處不大,劉策能將這事交給劉沖,也是有十足的信任,只是,理兒是這么個理兒,這都十幾天了,除了昨日一陣,廝殺的還不痛快,沿途之上,哪有什么不開眼的毛賊來滋擾,守成哪有搏命來的舒坦。
太史慈回到居住,將短戟插在背上,又將大弓也負在身后,取出二十支箭矢,裝進箭壺,以鎖子甲貼身,望著營帳一處有些發怔,聽到外面小黑的聲音已經不再想起,才掀開掛簾,走了出來。
戲忠與劉和,站在劉策身旁,正在說些什么,尾敦領著十幾個外族人,只在劉和三步之外,至于鮮于輔,昨日主動請令,要留守軍中,讓尾敦一人隨行。
走進劉和時,太史慈發覺,方才視線被遮擋的緣故,在劉和的右側,停著一輛馬車,顯然是給劉和出行所用,這等與士卒有所區分的待遇,在軍中實為大忌,不過看劉和身體殘弱,不似武人,太史慈也不好說些什么。
看到太史慈走來,劉策側過身,正對著太史慈,道:“子義兄,如此,我們這就出行了,稍后,子義兄可與我同行。”
太史慈見劉策身后,也背負著一張黃木大弓,昨日倒是未曾見到,想來劉策能與卜虎為敵,武藝不錯,這箭術,或許也有真本事,聽到劉策下令,當即應下。
小黑騎著馬兒,走在最前方,身后還跟隨著三五人,也不隨同眾人,當先朝著前方而去,是為探前方是否有異動。
太史慈回過身,目色張開,頓時心中有所驚異。
劉和在士卒之中,徒步而行,連同身上的裝束,也與周圍的士卒相同,方才太史慈見到的那輛馬車,跟在劉和身后,簾子張開,其中戲忠一人,半臥而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