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8【二十八度陰涼處】

　　第二天一早，王一男就從伊斯特本出發，先去和貝特朗他們三人會合了。

　　貝特朗的家，在農村。

　　有人說。

　　法國的農村，是莊園。

　　霓虹的農村，是別墅。

　　華夏的農村，是空城…

　　王一男覺得，前兩者，還算貼切。

　　對后者的說法，也還算是，比較溫和的說法。

　　他自己就是從農村走出來的孩子。

　　在云滇省，他見到過太多鄉下的軟硬環境，以及太多農村人的生活方式。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別再去想那些了。

　　時值周末，貝特朗邀請了幾位朋友來他家度假。

　　幾位朋友中，就有那兩家有意向和王一男合作的品牌商。一個是一家服裝公司的品牌總監，另一位則是一款男士香水的品牌總監。

　　米雪跟王一男說完貝特朗傭金的事情后，輕描淡寫地跟王一男提起貝特朗家庭聚會這件事的時候，王一男立刻就明白了米雪的想法。

　　當即就決定，那就去走一趟吧。

　　這對兒老夫老妻之間的溝通，從來都是省心省力，輕松加愉快。

　　知道王一男要來，米雪確實是比較愉快。

　　可能是貝特朗家鄉的環境，文化與生活氛圍，也可能是其他的一些什么。

　　貝特朗的家在土倫市的郊區。

　　土倫距離馬賽只有65公里。王一男不但沒來過土倫，就是馬賽都沒去過。

　　每次過來比賽，基本就是打完就走。唯一的一次，也只是和米雪在巴黎的大街上轉了轉。

　　這一次在米雪的帶領下，終于才讓這個山里娃稍稍開了一下眼界。

　　米雪一個人來土倫接他。

　　然而米雪并沒有帶王一男直接去貝特朗家，而是帶他去了軍港。

　　土倫的市區只有不到20萬人口，算上郊區也不過是四十多萬人。但這里卻有著法蘭西最大的軍港。

　　米雪一個小女孩帶著王一男自然不是只看軍港，王一男也并非一個鐵桿軍迷。

　　米雪的目的，主要是看看那條同樣也被稱之為“蔚藍海岸”的地中海長長的海岸線。

　　“等滿了十八歲，我第一件事就是要拿到駕照，然后開車帶著你就在這條海岸線上，一路奔向(尼斯)、Monnco(摩納哥)，一直開到意大利的地中海沿岸…”

　　王一男…

　　“就不會是，我開著車，帶著你嗎？”

　　“不會。”米雪十分肯定地說。

　　“如果你不休賽一段時間，根本連學車考駕照的時間都沒有。就是這兩個法國品牌的代言，也都是三到五年的合約。沒有萬不得已的事，你是不會眼看著已經到手的銀子，再從自己的手上溜走的。”

　　王一男嘆了一口氣。

　　“被你綁架了。不過…我喜歡。”

　　此時已是上午十點多的時光。

　　陽光正好。

　　湛藍的天，碧藍的海。

　　清新的空氣中，有隱隱海水咸濕的氣息，也是應景得很。

　　遠處的海面上有氤氳的水霧變幻，和如畫的風景交相輝映，如夢似幻。

　　兩人漫步在傘蓋一般的梧桐樹蔭下，一時間靜靜無語。

　　王一男喜歡被米雪綁架。

　　米雪則從王一男的這句話中，聽出了更多的味道。

　　兩個人都需要咀嚼玩味一下，這些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途經一個咖啡館，有輕柔的音樂繚繞在空氣中。

　　“法國香頌，我的最愛…”

　　米雪像是在喃喃自語。

　　王一男卻被米雪的這句話，一下子再次帶回了跟娜塔莎學法語，和米雪朝夕相伴，一人一只耳機，聽法國香頌，看村上春樹的那些日子。

　　米雪當時還不會一句法語，卻被娜塔莎讓王一男聽的那些法國香頌的旋律和音色，以及一首首音樂中濃郁的浪漫情調深深迷住了。

　　也正是從那一刻起，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學好法語，有機會也一定要在法蘭西生活一段時間，并且和王一男定下了法網之約。

　　想到那段日子，再看看此時身邊的米雪，一種有些陌生的情緒慢慢在王一男的心底滋生起來。

　　這種情緒無色無嗅，無聲無息，摸不著見不到，說不清道不明，卻是異常美好。

　　米雪似有心靈感應。

　　轉頭看了王一男一眼。

　　發現王一男正以她從未見過的眼神，深深地凝望著自己。

　　米雪心里一顫。

　　這個只知道四處播種的貨色。

　　直到現在，似乎才終于懂得，男女之間除了愛愛，還有真正的愛。

　　王一男走近了一步，只差幾公分兩人就要貼在一起了。

　　米雪卻低下了頭，“我們…去咖啡館坐一會兒？”

　　咖啡館一直在放著一首又一首的香頌。

　　香頌來源于法語Chanson一詞。本意為歌曲，后來慢慢演變成法國世俗歌曲和情愛流行樂的泛稱，并以甜美浪漫甚至有些火辣的歌詞著稱于世。

　　事實上，香頌大多屬于比較老派的法國歌曲。然而就像一樽美酒或一張張泛黃的老照片一樣，無可抗拒地帶出人們對浪漫情調的向往，對那些流逝歲月的美好記憶。

　　兩人剛坐下不久，咖啡還沒有端上來，一首兩人都非常熟悉，并且都極為喜歡的香頌開始在咖啡屋里彌漫。

　　“28︒AL′Ombre…”（二十八度陰涼處；還有另一個名稱是摩納哥Monaco）

　　兩人聽到這首歌的前奏一起，就不約而同地同時低聲輕嘆。

　　王一男當初喜歡上這首歌，是因為這首歌的歌詞有點小污…

　　他當時正沉醉在對娜塔莎無盡的幻想之中，這首歌的歌詞無疑一下子就擊中了他。

　　男：“我滾燙的雙手，撫摸你的雙——腿，燒灼你的肌膚…”

　　女：“什么也別說，當我想要的時候，擁吻我…”

　　女：“愛，就在我身體的上方…”

　　米雪當初喜歡上這首歌曲，是因為它的旋律、配器以及男生非常磁性的音色，以及女生完美的和聲。

　　整首曲子，簡直就是太美了。

　　整首曲子營造出來的意境氛圍，太浪漫，太唯美，太令人憧憬了。

　　她還聽不懂一句歌詞，感覺到的卻都是美好。

　　等到她不但能聽懂了歌詞，對這首歌也有了更多更深的理解后，她對這首歌也就更加喜歡了。

　　“我倆合唱一次怎么樣？”

　　等到這首《28︒AL′Ombre》一結束，米雪就跟王一男提議了。

　　這間咖啡屋并不太大。卻仍然在室內的中間區域留下了足可以容納十對八對舞者共舞的一個小舞池。

　　然而此時還是上午，樂隊還沒有上班。

　　咖啡屋里，更是沒有幾位顧客。除了王一男和米雪，還有三五對男女而已。

　　王一男看了看咖啡屋四周，發現人并不多時，也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首歌的男聲只是旁白。但旁白的音色卻是極其少見的磁性，非常動人的好聽。

　　女聲的歌詞也不多。更多的是配器里的電吉他、電貝司以及女聲的無歌詞和聲。

　　然后就是磁性的男低音，輕柔呢喃的女聲…

　　侍應生把米雪的意思轉達到后臺后，咖啡屋的老板就親自過來了。

　　會唱法蘭西歌曲的年輕亞洲人原本就不是很多。

　　喜歡香頌，會唱香頌的年輕人就更少了。

　　他想看看這兩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究竟是個什么樣子。他想親耳聽聽這兩個年輕人，能把這首經典的《28︒AL′Ombre》演繹成什么好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