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7【忽然的迷茫】
楊麗娟的中考成績比王一男還高出了四分，她自己都沒想到。
原本她和王一男都準備報南詔一中或下關中學了，因為這兩所中學不但都是省重點，離家也最近。
尤其是位于南詔市下關鎮的下關中學。
但楊麗娟最后仍然選擇了昆城二中。畢竟是省會城市，如果坐火車去廣州也比南詔省事多了。
送走了王一男后，兩人很長一段時間沒啥聯系。不僅因為后窩村比前窩村的通信信號還弱，楊麗娟當時也沒有手機。
一直到了她開學去昆城，家里才給她買了部手機。
即使如此，他和王一男所有的信息往來中，也是她說的多，王一男說的少。甚至有很多時候王一男根本就沒有回應。
楊麗娟有時候替王一男想，他可能是訓練比賽太忙太累了。
有時候又想，是不是真的又遇到了什么人呢？
到了省城上學后，楊麗娟才發現大城市里的人和她們這些山里人還真有很多不同。
即使在學校里，那些女學生雖然也跟她一樣穿著校服，但人家就是太會打扮了。甚至還有些化了淡妝，發型和那張臉整得就跟明星一樣。
高一的課程雖然不像初三和高三時那么緊，但楊麗娟也沒有感到一點輕松。
按照老師的說法，他們要在兩年的時間里，把高中三年的課程全部學完。把整個第三年都留給高考沖刺，留給集中復習和模擬考。
難怪這里的升學率那么高。
雖然緊張而有壓力的學習，并沒有給楊麗娟多少閑暇時間來想王一男，但臨近冬至節和元旦的時候，她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聽王一男說，明年一月份他還要去墨爾本。春節可能都不能回家過年。那冬至節和元旦能不能回來呢？
她問過王一男，王一男說可能性不大。
他說外省的人根本不把冬至當回事，更沒有哪個人把冬至當成個節日的。何況元旦就是放假也就是三兩天，路上的時間就把假期用完了…
楊麗娟仍然有些莫名其妙地抱有某些希望。
這天下午上自習的時候，她感覺到了口袋里手機的震動。
偷偷拿出來看一眼。
“我在你學校的大門口等你。別著急，放學后再出來。”
是王一男的信息。
請假回家這件事，也不完全是王一男的腦子一熱。
在省隊的兩三天里，雖然他把那些主力隊員的老大哥們都給輪訓了一遍，讓老大哥們也都很惱火。
但這些老大哥都沒有跟他一樣的來計較他，反而卻給了他更多的關心。
老大哥們既羨慕他，又為他感到可惜。
在體校時，無論如何王一男還有些自由度，還可以去打一些商業比賽，賺點獎金甚至還賺了套大房子，也還可以去打打ITF賺積分。
盡管體校也有這樣那樣的一些規矩，但很多事情畢竟還有些回旋的余地。
但到了省隊后，老大哥們就跟他說，以后這些便利你就別想了，老老實實陪我們訓練吧。
進了省隊，就等于進了體制內部。所有的賽事活動，都是從國家到地方，一層一層地按著既定計劃安排下來的。
別說是王一男只是個二隊隊員，就是他們這些所謂的一隊主力隊員，也沒有自行參加比賽的權利。
否則輕則處分，重則禁賽除名。
王一男倒不是很在意打比賽賺獎金和積分。既然隊里有計劃有安排，就一定會考慮到這些事情，不可能讓他進來后閑著干靠。
但實際情況也和閑著干靠差不多少。
在體校時王一男還被學校當成個人物，進了省隊后，就感覺根本沒有人拿他當回事。
因為到了省隊這個層次，只拿個希望賽前四的成績，就上不了什么臺面了。
別說前四，就是拿了幾站希望賽和衛星賽的冠軍的，國內這樣的青少年選手也實在是太多了。
王薔和張哲這樣的就不用提了。
吳狄后來還曾經拿過兩屆全運會冠軍。并且還把華夏男子網球的ATP排名提高到了歷史最高的141位。
即使如此，他仍然不敢去歐美賽場，只能在國內頂多是亞洲賽場繼續撈積分。
有記者問他，在國內和亞洲賽場已經拿了這么多冠軍，啥時候能在職業賽場上打開局面？
吳狄也只有苦笑。
到國際賽場參賽就意味著更大的開支和更多的保障。地方上并不會因為他拿了幾屆全運會冠軍，幾站希望賽冠軍就會多給他經費。
他現在只有一個教練沒有團隊。即使如此，只是在國內頂多在亞洲打打比賽，經費也是捉襟見肘，非常緊張。吳狄面對記者時也承認，即使是同一級別，歐美的水平普遍都要比亞洲的水平高一些。
他和張哲都拿過四大滿貫的青少年冠軍。在打這些比賽時，自然會遭遇一些歐美選手，有點體會也是非常正常的。
都打到張哲和吳狄這個份上了，仍然面臨這么多問題，這么多困境。
用吳狄的話說，他王一男這個小癟三，這個山里娃，也就別做那么多美夢了。還是好好地安分守己地跟著隊里訓練吧。
王一男是迷茫了。
從參加球童訓練營至今，已經三個多月快到四個月了。
體校雖然有文化課，但和普通高中以升學任務為目標的教學，根本就不能比。更何況因為訓練和比賽，他連這種文化課都沒有好好學。
如果網球這條路走不出去，文化課再耽誤了，豈不是雞飛蛋打？
張哲、吳狄他們優越的家境能繼續讓他們折騰下去，也折騰得起。可他王一男卻折騰不起。
他是全家唯一的男丁。選擇那條路不僅是自己的命運問題，他還擔負著全家人的希望。
王一男也沒有想到，剛來兩天就請假，竟然還這么順利就給假了。
從一個側面似乎也驗證了那幾位老大哥們的話，他在這里根本沒有人把他當回事。
王一男沒把自己請假的事告訴任何一個人。
這種事只能自己拿主意，父母都參和不上。
他把一向都不離身的球包都留在了公寓里，自己只背了個雙肩包，帶了牙具等旅途必備的一些日常用品，就登上了去昆城的火車。
或許楊麗娟的選擇才是正確的，然而自己還能回到普通高中嗎？
如果真還能回到高中，這幾個月賺的這點錢，學費倒是不成問題了。
王一男這么一想，心里還忽然就敞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