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話 家
在達利和小仙女思考卡馮莊園解決方案的同時，鐵膝蓋家族第9代孫，強尼·鐵膝蓋，正向著家的方向疾馳。
強尼離開帝都檔案館后，先提出這幾個月來，自己積攢的工資。這些工資一分錢沒花——因為沒地方花——全都寄存在檔案館會計室，如今已經有了沉甸甸的一大口袋，提起來嘩啦作響。
過去能讓“見習騎士”強尼兩眼發直的金幣，如今看起來，卻根本沒什么感覺。一方面是強尼自己的力量層次已經大大提升，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幾個月下來，強尼已經將加洛行省當做了自己的歸宿，自己的第二家鄉，如何開拓行省，如何為達利長官打敗行省的敵人，才是強尼最在意的事。至于帝國這邊的開銷，強尼早已不再關心。
反正短期休假也有達利莊園買單，開拓隊員們根本不需要花一分錢。
簡單收拾好行裝，將虎牙劍別在左腰——行省的物資可以隨意帶出行省——將錢袋子別在右腰，最寶貴的功勛徽章，則小心翼翼地揣在懷里。強尼離開檔案館，叫了一張飛毯，往帝都外趕去。
其實飛龍的速度比飛毯更快，更節省時間，但飛龍養護麻煩，常常需要預約，有時候反而不如飛毯方便。
飛毯駕駛法師只愿在大的城鎮降落。強尼在城鎮歇了一晚，又租了一頭快蜥，經過數個小鎮，又走了十幾里山路，終于又看到了熟悉的鄉村景象。
鐵膝蓋家族的領地，以及鐵膝蓋家族世代相傳的破舊莊園。
鄉村里的氣溫總是要比大城市冷一些，鐵膝蓋家族的領地也已經覆蓋上了潔凈的白雪。領地上的農夫、工匠們，早已忙完了工作，躲在家中過冬。偶爾有幾個行人，看到騎著快蜥的騎士，都在遠處指指點點。
“真是好蜥蜴啊…真想養一頭…”
“那可是吃肉的種類，能騎的至少都是騎士老爺，你哪兒養得起…”
“領主老爺家也沒見養啊…”
“老爺腿瘸了，怎么騎？老爺以前那個兒子倒是…”
“噓——不能提老爺那個兒子，你忘啦？”
“也是，那么個不孝子…誒？蜥背上那人…”
“對啊，可不就是…不就是老爺那個不孝的兒子嘛？”
“他回來了？強尼回來了？”
“是真的，就是那個莽撞的小子，他怎么…”
“我剛才差點沒認出來！簡直像變了個人！”
“老爺的不孝子回來了！”
強尼根本沒在意路旁領民們的議論。強尼從來就不是在意這些的人。他鞭打著蜥蜴，一路急奔，筆直沖進了自家的莊園。
門衛的老頭看見少主出現，驚訝還來不及，哪里敢攔？
“父親！”
“父親！是我！我回來了！”
疾跑了一路的快蜥在院子里放肆地踱著步子。強尼拉住韁繩，不讓它到處亂蹦。
這是強尼從小長大的院子。前面是強尼聽訓的大堂，左邊是強尼捉迷藏的灌木，右邊是強尼練體魄的木樁，一側有一間小屋，是強尼從小豢養的狗的狗屋。那條狗前幾年已經去世了，壽終正寢。
兒時熟悉而自豪的一切，如今看來，都是如此的矮小和灰敗。
好一會兒，大屋的正門才吱吖一聲打開。
一位老人露出半個身影。
“父親！”
強尼翻身下蜥，快步向前趕去。
“你還知道叫我父親！”老人拉開門縫，倚在門旁。
他看起來還算壯實，但臉上和手上早已爬滿了皺紋。頭頂還是黑灰相間，但耳旁卻已經白多黑少。他杵著一根深棕色的棍子，用以支撐已經失去作用的那條殘腿。
他就是鐵膝蓋家族第8代孫，現任家主鐵諾·鐵膝蓋，強尼的父親。
“父親，是我！”
強尼走到父親面前，低下頭看向這位面容倔強的老人。
這是強尼記憶中從未出現過的事。父親一直比自己高大，直到離家出走以前，自己也只能和父親平視而已。
不知道是自己長高了，還是父親變矮了。
“你還回來干什么！”
“我…我回來看看您…”
“有什么好看的！你這個不孝子！我們鐵膝蓋家族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父親？”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的好事？從小教育你不要打打殺殺，好好幫我打理家里的產業。你倒好，丟下產業不管，跑去當什么雇傭兵！”
“父親！”
強尼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還起了個什么鬼花名，叫什么‘見習騎士’！真正的見習騎士哪兒有像你這樣丟人的！”鐵諾一邊罵著，一邊讓開身子，“先進來吧！”
“父親…”
強尼跟著父親進了屋。
屋里沒點魔燈，也沒點蠟燭。冬日的陽光從窗戶照進來，顯得落寞而冷清。
茶幾上堆著一些報紙。有些甚至發黃了。都是曾經記載過強尼事跡的，冒險者協會的不知名小報紙，強尼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強尼自己也收集過。
“…你的房間還在，自己滾上去。我看見你這蠢樣就心煩！”
強尼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房間內一切如常，角落里是自己練習用的木劍和木盾，桌上是自己手雕的小蜥，自己愛看的騎士小說收在書柜里，床鋪得整整齊齊。
強尼記得自己離開的時候是春末，但現在床上鋪的是冬天的被子。
強尼拍了拍身上，發現沒什么需要放下的行李。自己走得急，什么也沒帶。
他下到大廳，問家里幫傭的大娘：
“鐵諾老爺在哪里？”
“他又回側花園里坐著曬太陽去了。”
強尼道過謝，往側花園走去。
背后傳來大娘的聲音：“少爺，這幾年老爺很想你。”
鐵諾·鐵膝蓋正坐在花園的石凳上。雙手杵著杖，背略微有些彎。
在強尼過去的記憶里，父親的脊梁永遠是筆直的。那是一名騎士的基本素養，也是騎士的驕傲。
“這次回來不準再跑了，不準再去當什么‘見習騎士’，那實在是太蠢了。聽到沒有？跟我乖乖管好家里的地，少在外面瘋跑。”
鐵諾頭也不回地說。
“…這么幾爿地，也沒什么好管的吧。您整日都在家…”強尼頂嘴道。
“我一個人哪兒管得過來！”鐵諾提高了聲音，“別再整日做你的騎士夢了！做了這么幾年，還沒做夠嗎！你能好胳膊好腿的回來，還不知道知足！你那點臭水平，再有十個也不夠人家打的！要不是我腿腳不好，我一個就能打你十個！你非得變成我這樣，或者你爺爺那樣你才高興嗎！”
“父親…我現在已經不是‘見習騎士’了…”
“不是又怎樣？外面強人那么多，你能干什么！？”
強尼緩緩釋放出體內壓抑的魔壓。
“我現在…已經是中級騎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