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鐵頭功的約定
峰頂。
一把劍放在石桌上，沐璃坐在一旁，專心致志地做著針線活。
琴棋書畫和女工，其實是山上每個女孩子都要求學的，沐璃也學過，只是后來跟著師父練劍，便丟許多年，如今重新拾起，難免有些生疏，不過要縫補一點小的破洞，還是難不倒她的。
雖然不如南溪師姐縫補的好看，但想來蘇牧師兄應該也不會介意。
沐璃的手其實很巧。
衣服疊在她腿上，她用一只手輕輕按住，另一只手穿針引線，很快便在破洞處縫上了一塊簪子形狀的補丁…
仔細瞧瞧，這簪子不正是她的劍心么？
沐璃把衣服拿起來，迎著陽光看了一會兒，隨后臉上浮現出一個笑容。
“與青光劍這么像，蘇牧師兄一定能看出來…”
這樣，便能時時都念著她了。
她看了看時間，六點半了。
“蘇牧師兄還會來嗎？”
沐璃想了想，覺得蘇牧師兄應該不會食言，便又坐下來，再次拿起桌上的針線。
衣服上縫補的痕跡還有些明顯，她準備多繡幾縷劍穗上去美化一下。
可還沒繡多久，她便感覺到了一道熟悉的氣息在迅速靠近。
“是蘇牧師兄！”
沐璃明眸微亮，但很快又疑惑地蹙起了眉頭。
“蘇牧師兄的氣息怎么這么虛弱？…是昨晚和冰女神切磋時受傷了嗎？”
…冰女神原來這么厲害，能在黑暗領域下傷到蘇牧師兄的？
沐璃思索間，手上的動作并沒停下，這一走神，那針尖便輕快地穿過衣衫，直接扎在了她的手指上。
頓時…
針斷了。
與此同時，蘇牧眼前跳出了一行小字。
「繡花針：好感度50！」
蘇牧：…
繡花針…？
這刷到一百是不是可以摸一本葵花寶典出來？
蘇牧遠遠地看見沐璃正望著自己，趕緊驅散掉腦子里危險的想法，然后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落到少女身旁，“沐璃師妹，早上…誒！”
“蘇牧師兄小心！”
蘇牧話沒說話，雙腿便莫名一軟，沐璃連忙上前攙住他。
再晚一步，他說不定還真就摔下去了。
“蘇牧師兄傷的好嚴重，連站都站不穩了…”
沐璃心中擔憂，扶著他坐到石凳上，隨后伸出手，輕輕捏住蘇牧的手腕，給他把了把脈。
女劍仙的手有些涼，但說不上冰，是一種很清爽的感覺。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蘇牧被少女突然這么一捏，渾身竟隱隱有些舒服…
特別是看到桌上的衣服，他嘴角都忍不住彎了起來。
女劍仙說是找南溪幫忙，結果卻是自己在親自縫補。
…肯定特別不容易吧？
想想便知道，天上的仙子，怎么可能會做這種粗活呢？
沐璃這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今來為他做羹湯了。
…此番情意，何其深重？
蘇牧覺得，自己如果辜負了女劍仙，那是絕對會被天打雷劈的…
沐璃還不知道蘇牧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是感受到指尖乏力的脈搏，小臉上神色越來越嚴肅。
即便是她不怎么懂醫術，都能感覺到蘇牧體內的精氣虧損得厲害，可想而知蘇牧的傷勢有多嚴重。
…多半是傷到根基了。
“蘇牧師兄，你傷勢太重，今日我們便不切磋了。”沐璃收回手，認真道，“等會吃過飯，我去請南溪師姐幫忙配副藥。”
“咳，沒那么夸張…”蘇牧擺擺手道，“你蘇牧師兄只是昨晚練了一宿的鐵頭功，所以有些疲倦罷了，休息一會便會好，不用吃藥。”
“…鐵頭功？”沐璃怔了怔，不由看向蘇牧的頭。
一般來說，修煉鐵頭功的人，都是光頭…因為修煉的過程中，免不了要用頭和一些比較奇怪的地方碰撞，這一來二去，即便頭發生的再好，也遲早會有磨掉的那一天，可是蘇牧師兄的頭發那么茂密，沒看出來有修煉鐵頭功的痕跡啊？
…而且，修煉鐵頭功怎么會損傷精氣呢？
這種鍛煉外體的法門，最多也就是把頭撞壞吧…？
見沐璃眼中的疑惑越來越濃，蘇牧便柔聲解釋：“沐璃師妹，我這鐵頭功與一般的鐵頭功有些不同，修煉起來要難上許多，需要身體各個部位進行配合，如此才能讓頭伸縮自如，更加靈活，速度也能隨之變得更快，以方便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頓了頓，又感嘆道：“這鐵頭功，我也是最近兩天才頓悟所得，昨日還是第一次修煉，身體沒適應過來它的強度，所以略微有些承受不住…不過沒關系，萬事開頭難，而修煉一途又貴在堅持，我相信，只要我不斷努力，奮力向前，有朝一日總能將這鐵頭功練至大成，等那時——”
“等那時，蘇牧師兄請一定要展示給沐璃看一看。”沐璃一臉認真的接過話茬，心道蘇牧師不愧是武學奇才，連鐵頭功那樣低級的功法，都能被他改良到絕學的程度…
為什么是絕學呢？
連蘇牧師兄那么健壯的身體都承受不住，除了絕學，還能是什么？
…蘇牧師兄真的好厲害！
「沐璃：好感度5！」
蘇牧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旋即微笑道：“沐璃師妹，實不相瞞，這鐵頭功是我至今為止修煉過最為強大的一門功法，我本來是打算將它當作殺手锏的，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輕易示人…可是沐璃師妹想看，師兄也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答應下來了…不過有一件事我們要提前說好，到時沐璃師妹不管看見怎樣驚世駭俗的場景，也不可與外人細說，如何？”
聞言，沐璃展顏一笑。
原來，自己在蘇牧師兄心里這么重要…
“蘇牧師兄請放心，沐璃絕不向外透露半字。”
蘇牧微笑頷首，“好，那沐璃師妹，我們一言為定。”
“嗯，一言為定。”
于是，
蘇一峰上，
兩人笑著對視。
蘇掛逼和女劍仙，有了彼此之間的第一個約定。
一起守護鐵頭功的秘密。
這時，時間已經接近七點。
切磋自然是來不及了，蘇牧的身體也不允許。
沐璃給他砌了壺茶，便又拿起衣服開始繡那還剩一半劍穗。
蘇牧本以為沐璃至少會藏一下，紅紅臉什么的，顯露出一些小女兒家的姿態，結果沒想到少女的表現出奇的大方，竟當著他的面便做起了針線活…
訝異之余，蘇牧心底又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仿佛回到了古時，而他和沐璃已是多年夫妻。
他們生活很簡單，閑時切磋練劍，忙時男耕女織，如果偶爾興起，或許會去看看春花秋月，冬雪蟬鳴，等少女累了，便會依偎在他懷里，小聲說些悄悄話給他聽…
如此百年如一日，他們也不覺得膩。
想到這，蘇牧忽然知道剛剛心底那種異樣的感覺是怎么回事了。
擁有兩點悟性的他，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緣由——因為人的內心總是充滿了對美好事物的渴望與向往，所以這種感覺，是每個男人在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時，都無法避免的一種情況——
想屁吃！
“蘇牧師兄，衣服好了。”
不多時，沐璃繡完了劍穗，收起針線，將衣服交給蘇牧。
這衣服在縫補之前，她特地洗過一次，昨天白日里又和她自己的衣服放在一塊，現在單獨拿出來，很容易能嗅到一絲女兒家特有的清香。
“…這么快？”蘇牧微微訝異。
…看起來自己好像低估了女劍仙的手藝？
“哪里快了，都該吃早飯了蘇牧師兄。”沐璃笑說。
事實上，若非蘇牧一直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早在十分鐘前她就能把劍穗繡完了，而現在不僅時間上慢了許多，連她的手指也被扎了好多下，針都被折斷了七八根。
要是換一個傻一點的修煉者來，做針線時不用靈力護住雙手，那手指估計都被扎廢了…
蘇牧拿著自己的新衣服，二話不說便換了起來。
有了昨天的經歷，沐璃這次就表現得很淡定了。
她知道蘇牧里邊還穿了一件貼身的短袖，所以連目光都沒挪開，就想第一時間看看自家師兄穿上她親自縫補的衣服好不好看。
結果，她看到了兩塊結實的胸肌…
以及八塊讓人面紅耳赤的腹肌。
沐璃一張小臉“噌”一下就紅成了蘋果，慌忙別開頭。
然后似乎又覺得不夠，干脆直接背過了身去。
蘇牧差點沒笑出聲。
沐璃猜的沒錯，他里邊確實還有一件短袖，但他不是還可以兩件當作一件脫么？
蘇牧其實就想看看女劍仙臉紅的樣子，否則總覺得一整天都少了些什么…
“蘇牧師兄，你穿快點！”沐璃羞惱地催促道。
“好好…”
蘇牧見好就收，兩三下便穿好了衣服，然后說道：“我好了沐璃師妹。”
沐璃不信。
她又等了好幾十秒，才猶豫著側了一點點頭，用余光看了蘇牧一眼，見他確實穿戴完整，沒有露出不該露的地方，這才重新轉了過來。
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得蘇牧忍俊不禁。
…女劍仙怎么這么可愛啊！
沐璃見他好像在憋笑，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又紅了臉，細聲問道：“…蘇牧師兄，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沒有！”蘇牧睜大眼睛否認道，順便舉起雙手以示清白。
這種事，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堅決不能承認，否則性質就變了。
女孩子們的臉皮都比較薄，尤其是在面對自己心上人的時候，她們更想要表現出應有的矜持，以此來告訴對方，自己是一個好女孩…所以即便她們心中歡喜，也一定會留下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不去捅開。
欲拒還迎便是這個道理。
只是想歸想，蘇牧眼神里促狹的笑意，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沐璃見狀，哪還不明白蘇牧的壞心思？
于是…
“鐺！”
長劍出鞘。
…臥槽！
“等等等等…！”蘇牧直接嚇得跳了起來，連忙道：“沐璃師妹，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沐璃俏臉通紅，咬著銀牙道：“蘇牧師兄，男女有別，以后不許在沐璃面前胡來！…否則、否則我…”
話說到這，她好像突然忘詞了一樣，一時有些語塞，然后似是又暗惱自己不會說話，置氣似的握住了身側的劍，對著不遠處的石碑狠狠劈下，要表達的意思相當明確——否則形同此碑！
劍氣頓時翻涌起來，凝成一道青色的豎線弧光，朝那石碑奔襲過去。
這一劍打完，沐璃看也不看蘇牧一眼，便直接御劍離開了峰頂，背影異常堅決。
蘇牧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心中忍不住微微有些打鼓。
…那么溫柔嫻雅的女劍仙，不會真被自己惹生氣了吧？
明明昨天都試探過了，應該沒問題才對啊…？
上一次他被爆衣，女劍仙不是也看到了么？
沒有這么大反應啊…？
而且哪怕內心確實抗拒，情緒也該有個遞進的過程吧？
怎么就略過了口頭警告，直接采取暴力威脅了呢…
想起沐璃那果決的一劍，蘇牧不禁縮了縮脖子，扭頭看向石碑。
然后他便怔住了。
事情和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樣。
石碑完好無損，并沒有碎。
只是上面的題字變了——“一”字上面多了一豎。
山的名字，從蘇一峰，變成了蘇十峰。
這個“十”字還特別完美，不胖不瘦，甚至連一橫一豎的刻度深淺都幾乎完全一致。
…這絕對不是隨出來的一劍！
…沐璃應該早就想好了要在石碑上添上一筆。
蘇牧仔細回想了一遍沐璃出手時的情形，心中不由一動。
…會不會女劍仙其實沒有生氣，而是在用這種看似生氣的方式，去掩飾她內心的嬌羞？
恰在此時，一行小字跳入眼簾。
「沐璃：好感度5！」
蘇牧愣了愣，旋即“噗哧”一下笑出了聲。
他感覺自己又變聰明了。
這還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的沐璃師妹，越來越可愛了！！
而就在蘇牧歡喜的同時，還有一個人也在念著沐璃。
月梨高中的后山，有一處別院。
仔細看看，和桃林小筑并沒有太大區別。
只是樹木有些不同。
這邊的房屋外圍，種的都是梨花。
院里的水風車潺潺轉動，不時發出“嘎吱”的聲音，顯然年歲已久。
池塘邊上，有一名披頭散發，樣貌卻頗為俊朗的男子輕聲嘆了口氣。
“不知何時才能才見到沐璃師妹…”
這時，屋子里又傳來另一道聲音，
“三千，吃飯了。”
“來了。”
男人應了一聲，搖搖頭站起身。
他并沒有立刻過去，而是以水面為鏡，整理起了自己的儀容。
他撫平衣服上的皺褶，又豎起衣領，然后散亂的頭發挽起來，用一根簪子盤在了腦后。
“沐璃師妹，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