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拍攝進行時

　　雖然前世的時候很多人都說日本的電影工業已經算是半死不活，就靠著那點動畫電影續命了。但不可否認的是，日本的娛樂工業在亞洲地區依舊是最發達的。盡管日本也有流量愛豆的存在，但是卻依舊有很多演技顏值均過關的演員在努力演戲。日本的演員除了在各大經紀公司之外，還有各類培訓學校和劇團。

　　特別是劇團，日本的劇團依靠著繁榮的舞臺劇產業而生存著。不說東京、大阪、名古屋這樣日本數一數二的大都會圈，很多日本四五線城市里都有小型劇團在運營著。因此對于日本的影視導演來說，他們選擇演員的面就廣了許多。于是整個產業對演員的要求也非常高，因此也就有了前文提及的主役制度。影視產業可以給主役及番位演員相應的優待，但前提是你要為影視劇作品帶來對應的貢獻。

　　《午夜飛行》這次選角基本是通過劇團和演藝培訓學校在甄選，因為經紀公司旗下的演員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偶像包袱”。此時的日本還沒有后世日本那么開明，演員飾演同性戀角色很容易給演員帶來一些困擾。哪像后來，有專門的影視公司制作所謂的耽美影視作品，特別服務那些“腐文化”群體。

　　和經紀公司旗下的演員相比，劇團和學校所屬的演員相對要純粹一些，他們是真正因為熱愛演戲而加入的。畢竟和經紀公司的演員比起來，劇團或學校的演員收入要明顯低很多。舞臺劇雖然繁榮，門票也的確不便宜，但同樣的成本也高。而且重要的是，真正能做到滿座的也就是那些大劇團的爆款舞臺劇才可以。絕大部分的劇團都處于堪堪維持運營的階段，因此這些演員的收入大多是清苦的。而且這些演員又無法通過接廣告、上綜藝節目來獲得額外的收入，故而他們被金錢腐蝕的程度也不深。

　　雖然林俊秀不認為商業和藝術是絕對對立的，可他也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演員沉溺于商業越厲害，那么他們在藝術方面的表現就越薄弱。因此這次林俊秀的試鏡邀約被大部分經紀公司拒絕倒是讓林俊秀挖掘到了另外一個演員寶庫，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吧。

　　和經紀公司培訓的演員有些千人一面相比，劇團演員就要五花八門許多。特別是在年輕演員這塊，林俊秀找到了很多和主流日本演員形象相反的演員。其實日本也曾經流行過“硬漢”形象，想想高倉健就知道了。但是隨著杰尼斯愛豆的大行其道，演員的審美標準也逐漸和杰尼斯愛豆接近，于是那種偏柔弱和中性的男演員開始占據了主流地位。當然，也是有那種杰尼斯愛豆風相反的演員，可這些演員又大多走的是諧星搞笑的路線，和林俊秀的電影主線不符。

　　這次從劇團甄選的青年演員大部分都有那么一些昭和男兒的硬朗風，而且也不是那種纖弱的骨架。雖然林俊秀自己身為高中生也知道高中生由于還處于發育期，想要練出那種健美的體型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可也不是所有的高中生的身材都是排骨啊！

　　高中男生或許沒有那么夸張的肌肉，但是有點小肌肉還是有的。特別是真正生活中的高中生，哪里會想到過控制體重的事情？占著青春期代謝速度快的優勢，再配合那課余充沛的體育活動，大部分的男生其實都是有點小身材的。只不過是沒有專門的塑形，所以看上去沒有那么“美”罷了。

　　除了青年演員之外，林俊秀還找了一些童星來飾演主演們的小學時代。日本有很多專門的童星事務所，從幾個月到到十幾歲大的年齡都有。而且這些小家伙都有專業的培訓，演戲的功底不比一般的演員差。而且讓林俊秀滿意的是，這些童星的演技大多自然而真實。不像國內一些兒童演員，演技浮夸、表情油膩。明明是純真年華，卻看上去經歷了無數風塵。

　　整部《午夜飛行》的最大難度其實就是三個男生之間的感情糾葛，尤其是這其中還夾雜了同性戀情。異性戀和同性戀是有著本質區別的，所以異性戀者要去理解同性戀者的感情觀其實是非常困難的。為什么張國榮能將程蝶衣演得活靈活現，成為華語電影史上的經典人物？那是因為張國榮能夠體會到程蝶衣的那種感情，所以能夠演繹出來。

　　林俊秀記得大約是2005年之后，中國開始流行校園DV電影的時候，有很多所謂的同志題材作品喧囂塵上。林俊秀抱著獵奇的心態觀摩過這些所謂的校園同志電影，看完之后發現這些作品十部有九部完全是垃圾，剩下一部勉強算是合格。拋去電影里的狗血、裸露等獵奇鏡頭，故事情節完全圓不過來，更重要的是主演之間的感情完全虛假得一塌糊涂。

　　導演仿佛隨便從自己的宿舍里抽兩個人出來說你們來演一對基佬吧！結果兩人那假的程度，還不如某些B站基友偶爾賣腐來得真實。更為重要的是，很多導演和演員將同性戀簡單替代成異性戀，然后非要安排一個男生演比較男性的一面，而一個男生演比較女性的一面。可問題在于，如果同性戀就是異性戀的男男版，那么同性戀為什么還需要存在？僅僅是因為大家獲得快樂的根源不同么？

　　為了拍好《午夜飛行》這部電影，林俊秀不僅閱讀了文學史上很多同性戀或疑似同性戀的作品。其中法國詩人蘭波與魏爾倫的那場驚世的“不倫之戀”給了林俊秀很多啟發，因為他認為同性戀情中的雙方其實都是男性角色，所以很容易比異性戀產生更多的糾葛和不可思議。

　　比如蘭波和魏爾倫相愛之后，魏爾倫可以為了蘭波拋妻棄子，甚至放下自己在法國的一切榮譽和身份而帶著蘭波私奔到英國。結果私奔之后，兩人因為彼此的性格矛盾而爆發沖突，魏爾倫直接拔槍射傷了蘭波。而蘭波則立刻找警察逮捕了魏爾倫，可當看到魏爾倫受到那些侮辱性的懲罰之后，他又立刻撤銷了起訴。兩人因為這次矛盾而分開，可當兩人若干年之后再相逢的時候，卻可以忘掉昔日的轟轟烈烈而像一對云淡風輕的舊朋友。

　　而除了這份戀情之外，三個人之間的感情其實更多地像是CalfLove與青春期同性戀癥候群的混合體。為了讓三個人感受到這種獨特而微妙的感情糾葛，林俊秀還特意請來了情感專家和心理醫師來與三人談話。最后，林俊秀要求三個人從進組開始就必須吃住在一起，甚至最好上廁所和洗澡也要在一起。因為這三個人的設定屬于從小到大的幼馴染，因此必須有真實的感情羈絆。

　　不得不說，日語的幼馴染是個非常有趣的詞匯，雖然接近“青梅竹馬”的含義，但范圍卻要廣許多。青梅竹馬更多指代的是男孩女孩在童年時代的那種微妙情感，但是幼馴染卻也包含了發小、童年死黨等等詞匯的含義在其中。算是一種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獨特詞語吧。

　　除了三個主角之間的感情糾葛之外，剩下就是那些校園霸凌鏡頭的拍攝。盡管很多鏡頭采取的是借位拍攝，但是其中的肢體接觸還是有的。絕大部分人在公開的場合會主動壓抑體內惡的一面，但是在拍攝的時候，林俊秀卻需要演員將這樣的一面表現出來。也是林俊秀不得不去逼這些演員，而這些演員其實也就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這個年齡段的人大部分是陽光的，要暴露他們內心的陰暗其實很困難的。

　　結果就是林俊秀的喉嚨嘶啞了，演員被林俊秀逼得是淚流滿面可還是演不出來。尤其是其中幾個以折磨蹂躪為樂的鏡頭，林俊秀自己在做分鏡頭的劇本就嘔吐了好幾次。而為了拍出這幾個鏡頭，幾乎整個劇組都瘋掉了。

　　“難怪中國有句話叫‘不瘋魔不成活’。”林俊秀冷冷地看完最后的鏡頭之后，有些感悟地說道。“對了，我們聘請的心理輔導師還在吧？讓他這幾天陪今天演出的演員多談談話，不要給他們留下什么心理陰影。”

　　林俊秀也終于理解了為什么演員容易罹患抑郁癥，這樣的電影如果拍多了，林俊秀估計自己也要抑郁癥了。那么是不是拍喜劇就沒事了？實際上，喜劇演員的抑郁癥患者更多。按照魯迅的話說，喜劇就是將無價值的東西撕毀給人看。實際上，喜劇演員也是要破壞的。而且在影視作品里越快樂的人，在現實生活里就越難快樂。

　　“我倒是覺得你應該休息一段時間。”小石孝樹看著林俊秀現在的模樣，有些心疼地說道。

　　不管外界多么稱贊林俊秀，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高二學生而已。現在的林俊秀就是穿著非常簡單的短袖T恤和中褲，然后穿著一雙簡單的板鞋。頭發因為長時間沒搭理而顯得凌亂，夏日強烈的日光讓林俊秀的身上散發出汗味。不過在劇組里，大家都沒有人在意這件事。好在現在的影視作品還不能同步錄制現場的氣味，否則以后就沒有人看電影和電視劇了。

　　“我沒事。”林俊秀搖搖頭，“我覺得我是粗神經，睡一覺就沒事了。”

　　“那好，但是你一定要找心理醫師談話。你自己在拍戲之前花錢請的，別浪費了。”

　　小石孝樹起初還好奇林俊秀拍部電影干嘛要請心理醫生，現在他發現自己哪怕是在一旁觀看拍攝過程都有些小抑郁了。好在外面的天氣很晴朗，曬曬太陽或許會心情好很多吧。

　　“嗯，我不會浪費這些錢的。”林俊秀笑著說道。

　　隨著演員們逐漸入戲，電影拍攝的進度也越來越快。在暑假快要結束的時候，電影的大部分鏡頭都已經拍攝完成，剩下就是查漏補缺，看有沒有需要補拍的鏡頭了。而粗剪版的電影也提交給了威尼斯電影節，看有沒有希望獲得競賽單元的入圍資格。

　　在三個主演騎著自行車消失在黃昏的小路上，林俊秀終于宣布電影殺青。而劇組此時也變得熱鬧起來。這段時間雖然不長，可林俊秀的高壓不僅讓自己和演員不好受，實際上劇組的所有成員都不好受。現在終于到了結束的時候，大家自然開始歡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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