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講談社

　　“林桑，我是講談社的編輯四條秀木，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和林桑私下談幾句呢？”就在林俊秀好不容易等到慶典結束，正打算一個人離開的時候，結果被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給擋住了。

　　“這旁邊有家不錯的咖啡館，老板的手磨咖啡可是非常地道，而且他們家的提拉米蘇蛋糕可能是整個東京都做得最好的。林桑，要不要前去品嘗一二呢？”

　　日本文人的聚會大概就兩個場合，如果是談正事，那必然是咖啡館；但如果是聯誼或其他社交則必然是酒吧。不過林俊秀的年紀自然是進不了酒吧，再者講談社也真的是有事要找林俊秀。像林俊秀這樣少年成名的作家其實是很多出版社都看中的“獵物”，畢竟一個人的創作壽命是有限的。有些人的創作天賦是越老彌辣，但是大部分人的寫作天賦還是在中年時期爆發。因此投資一個有天賦的少年作家，那就意味著未來的收獲會越大。雖然講談社背靠日本四大出版集團之一的音羽集團，但是他們也沒有囂張到在直木獎頒獎典禮上直接挖文藝春秋出版社培養出來的林俊秀。但是離開了會場，那就看誰看出的價碼更能吸引人吧。

　　整個日本東京都的地價都不便宜，甚至都心區這邊用“寸土寸金”來形容還是小覷了這里的地價。因此能在這里開店的商家不是那種傳承百年的老字號，就是手握重金的財閥。而這家名為紫百合咖啡館的店家顯然是那種有傳承的鋪子，雖然整體裝修走的是歐式與當年江戶時代日本風格相糅合的格調，那經過歲月的洗禮之后，原先有些不倫不類的風格居然變得有些味道起來。

　　整間咖啡館并不大，大約也就是十張桌子不到的樣子。而來這里喝咖啡的人也不多，絕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這些老人穿著非常正式的西裝三件套，然后點一杯黑咖啡，趁著杯子上氤氳的香氣，老人們或在閱讀讀賣新聞，或在翻看一本有些年代的老舊書籍。咖啡館里播送的背景音樂則是非常輕松的交響樂，吧臺上還有一只懶洋洋的橘貓。

　　“川端康成先生、大江健三郎先生等文豪都曾在這里喝過咖啡并探討文學，你現在坐的那個位置曾經是夏目漱石先生的最愛。”四條秀木的話讓林俊秀有些愣神。“可惜東京都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真正的大師都避世離開了這里。”四條秀木不無遺憾地說道，“所以這里就變得有些落寞了，不過也變得更加安靜了。挺適合我們聊聊林桑未來的打算。”

　　“不知道四條君對我有什么指教呢？”林俊秀不會輕易表態。

　　雖然他對文藝春秋出版社很感恩，同時未來也還是有求于他們，但是這不代表林俊秀不會將自己的書交給其他出版社來負責。對于這個社會來說，一切都是交易，價高者自然有權力拿走一切。

　　“林桑的4TEEN是一部非常優秀的青春題材社會小說，但是文藝春秋出版社的無能卻拖累了這本書的銷量。如果是我們講談社來出版發行這本書的話，我們首月的銷量就足以營造出暢銷的話題，而不是等了兩個月之后靠著直木獎的提名才引起關注。”

　　四條秀木對文藝春秋出版社的營銷策略顯然是瞧不上的，“而且林桑的這本書不僅在日本能引發關注，其實在韓國、中國以及中國的臺灣省和香港特別行政區都能引發關注。但是文藝春秋出版社并沒有暢通的海外發行渠道，他們只能等海外的出版社找上門，然后再將作品代理給他們。這種方式勢必導致林桑的海外版權收益受損，畢竟很多找上門的海外出版機構往往是尋求買斷合作。如果林桑對自己的作品沒有信心，那大可選擇這樣的合作方式。

　　但是講談社不同，講談社不僅認為林桑的作品在日本大有可為，哪怕在整個東亞文化圈也是如此。如果林桑愿意和我們講談社合作的話，新書不僅在銷量上會有明顯的增長，同時影視版權、廣播劇版權、動漫版權等等我們都是有著多年成功的運營經驗。同時，我們現在韓國和中國臺灣省都有全資子公司，幫助林桑的作品進入這兩個市場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林俊秀沉默了一會，裝出一副思考的模樣。

　　片刻后，林俊秀平靜地反問道：“誠然，文藝春秋出版社的確不如講談社如此家大業大。但是，四條君，如果是講談社與一橋集團和角川集團相比的話，那講談社的優點似乎也算不上是什么優點了吧？”

　　聽到林俊秀如此打壓講談社的做法，四條秀木不僅沒有不高興，反而變得振奮起來。“挑貨的才是買貨人”，如果人家不是對講談社有興趣的話，為什么要追問這么一句呢？至于被林俊秀忽視的新潮社，四條秀木覺得它似乎和四大集團的另外三家不在一個檔次上呢。

　　“鄙社以及鄙社的母公司音羽集團和一橋集團比起來的確是有些不夠看呢，也難怪林桑會有如此疑惑。”四條秀木笑道，“可是林桑不要忘記了一件事，一橋集團的內部紛爭可比任何一家出版集團都要來得兇猛呢。當年集英社和白泉社是如何從小學館分裂出去的？現在要將這三家按在一起工作，你覺得他們能齊心協力么？

　　更何況，一橋集團旗下出名、不出名的作者實在是太多了，林君覺得你的重要性能排到多少名呢？僧多粥少可是一件非常尷尬的事情呢。雖然我們音羽集團也有不少作者，但是數量上卻遠遠不及一橋集團，因此我們對林桑所傾注的資源絕對不會少。至于角川集團，這可是一家上市公司，編輯的權力太小了。”

　　四條秀木暗諷角川集團是上市公司的話雖然沒有說完全，但是林俊秀卻能聽明白。出版業從來就不是一個能賺大錢的行業，往往是出版社推出了99個作者都沒有賺到錢，甚至還賠了本錢進去。可偏偏就是那第100個作者卻大紅，不僅實體書給出版社帶來了豐厚的利潤，后續的版權開發代理費用更是讓出版社賺得盆滿缽滿。

　　因此出版社并不會在乎一個作者的失敗，他們期待著的是那個可以讓他們“開張吃三年”的作者。可出版社一旦成為上市公司就不行了，上市公司是有利潤壓力的，投資人可不會允許出版社“三年不開張”的。他們要的就是那99個不賺錢的作者立刻滾出去，出版社只要專心致志地找那關鍵的“第100個”作者就是了。

　　但是，天底下可沒有什么公司能測算出哪個作者才是那關鍵作者，所以角川集團最近的出版業務是不斷縮小，開始轉型成為一家版權代理和衍生品開發為主的公司了。

　　“四條君，我已經將第二本新書交給文藝春秋出版社了。”林俊秀說道。

　　聽到林俊秀這句話的時候，四條秀木有種被雷劈的感覺。自己費了那么多的口舌，結果還是沒有拿到林俊秀的“第二本”書。等等，四條秀木似乎發現林俊秀話里還有別的話。林俊秀僅僅只是給文藝春秋出版社一本書的出版合約，那就意味著林俊秀沒有被文藝春秋出版社的長期出版合約給綁死？至于“第二本”數的出版合約丟了就丟了，只要我講談社能拿到“第三本”書、“第四本”書等等后續書籍的出版合約就行了。

　　“林桑，我們不在乎你‘第二本書’交給誰出版，我們在乎的是與你建立長期的合作關系。”四條秀木非常誠懇地說道，“在我看來，你的天賦還沒有完全被開發出來。”

　　別說，日本的編輯們一個個都是“成功學”的高級講師和“心靈雞湯”大師。畢竟作者作為一種充滿浪漫主義的文藝中二病患者，誰曉得他們什么時候出個癥狀啥的。面對或癲狂或崩潰的作者，編輯們如果沒點本事早就被作者逼死了。

　　要知道現在日本政府對于暴力行為打擊是越來越嚴重，如果是早年的編輯，遇到作者在截稿日還不交稿的話就干脆將作者綁了關在溫泉酒店里。一天不寫完就一天不許走，反正好吃好喝伺候著，哪怕你要小姐姐過來陪你玩都沒問題。一切的前提就是你乖乖寫稿，只要寫稿，啥都好商量。

　　“四條君，文藝春秋出版社對我的恩情是我必須償還的，所以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提議，如果你能接受，我們就繼續談下去；如果不行的話，那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便是了。”林俊秀說道，“四條君，以下的話可能很任性，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聽完。

　　我對我未來規劃是有一些想法的，我不會去嘗試寫一些嚴肅作品的。我從來沒有想過進入文學史，同時我很需要錢。一部嚴肅作品的經典可能要在我死后一百年才能賺錢，但那個時候對我有什么意義么？所以我只會寫一些通俗類娛樂類的小說。而在所有的通俗小說中，我將側重在推理小說和純愛小說這兩大類。一方面這兩大類小說是現在日本暢銷書的最主流題材；另一方面，這兩大類小說是最適宜進行版權開發的作品。我的第一部推理小說已經交給文藝春秋出版社了，所以未來推理小說我還是會交給這邊。那么，講談社接受我的純愛小說投稿么？”

　　純愛小說和推理小說的確是日本通俗小說類的兩大暢銷題材，但是論檔次，大家還是默認推理小說要高一檔，特別是推理小說的讀者范圍特別廣，所以無論是銷量還是改編費用都很高。不過好在純愛小說一直是電視臺的摯愛，雖然改編費可能不及推理小說，但是奈何電視臺需求大啊，所以算下來講談社并不吃虧。何況講談社在出版純愛小說方面還頗有經驗。

　　“如果林桑愿意在純愛小說方面與我們展開合作，鄙社當然是非常歡迎的。”四條秀木知道林俊秀的4TEEN里其實也包含部分純愛元素。相較于推理小說，四條秀木覺得林俊秀在純愛小說方面的經驗可能更豐富一些。“只是不知道林桑現在可有小說草稿？”

　　“這是一個系列小說，準確說是主題相似但角色和故事情節之間并無太多聯系。”林俊秀心中想了想，決定將韓劇早期的經典藍色生死戀四部曲拿出來。

　　雖然這個系列韓劇只有秋天的童話和冬日戀歌是大紅大紫，剩下的夏日香氣和春天華爾茲就表現平平了。說來有趣，秋天的童話是在中國這邊爆紅，而冬日戀歌卻是在日本這邊爆紅。不得不說整個東亞文化圈的情感審美還是非常相似的，這種狗血倫理情感劇的收視市場一直不差。

　　“如果講談社能夠配合的話，我可以在一個月后提供夏日香氣的草稿，希望貴社能敢在暑假發行。剩下的三部書我也會盡快交給你們，最好能按照季節出版。”

　　“故事很有趣。”四條秀木聽完林俊秀的大綱介紹之外，點評道。

　　“在女性市場應該有很大的作為，而且極有可能被電視臺買下版權進行改編。而且一個系列按季節發行，這個噱頭聽上去就很浪漫，這對女性讀者來說就是一個購買點。”

　　“事實上，我們可以版權提前售賣。按照我的估計，秋天的童話和冬日戀歌的改編應該是最為成功的。如果夏日香氣成功的話，我們這兩本書可以和電視臺聯合營銷。”

　　林俊秀講了后世很多IP炒作的方法。只可惜這類書籍不適合改編成GALGAME，否則林俊秀都想做“影游聯動”了。至于漫畫改編，講談社旗下也是有淑女漫畫雜志，比如KISS、KISS+和BE LOVE。按照林俊秀的估計，KISS應該可以承擔這份工作。

　　“林桑，我沒有想到的是你在圖書營銷方面居然也有這么多的經驗。”四條秀木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林俊秀了。“您的提議我會盡快反饋給鄙社，我們非常期待這次合作。”

　　“那就麻煩四條君了。”林俊秀說道，“我也很期待我們的合作呢。”

　　和四條秀木話別之后，林俊秀的春假也沒有多少了。馬上就是日本的開學季，同時也距離林俊秀的暫時引退日子只有幾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