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人性?人心
鄭風英見之大駭——
這個古怪老頭到底是何來路？
連大帝都能毒倒的‘聞風軟骨散’竟然對其無效？難道他比大帝還厲害不成？
棘手了！
此人不但使毒本領出神入化，更是無懼毒物。
更過分的是，武功也是這般了得！
隨即黯然一嘆：今日這個跟頭是栽定了！此人之強，已超過我的能力范圍，還是請宗門長輩出面處置吧。
阮玲香、陶玲玉兩女卻是瞧得又驚又喜：原以為這位前輩只是使毒用藥厲害，沒想到武功竟然也如此高強！今日之局，徹底無憂了。
隨即又暗感慚愧：之前還想出手保護這位前輩，當真是班門弄斧啊！
‘空中飛人’鄭風雄則是既懼且悔：這個殺性極重的老頭不會就此弄死我吧？唉，早知他這般妖孽，我像大哥一樣裝孫子就好了，又何必逞強？
艾沖浪長袖翻卷，好似跳一曲優美的舞蹈，姿態瀟灑之極！鄭風雄隨袖而動，渾無重量一般，宛如一只隨風飛來飛去的蝴蝶。
嗯，又像一只酒醉的蝴蝶。
東碰西撞的亂飛一氣。
除了長袖舞動的‘呼呼’之聲，以及鄭風雄‘哇哇’的怪叫聲之外，現場再無多余的聲息。
‘聞風軟骨散’既然本質上并無毒性，艾沖浪也就不急于替兩女解毒。
鄭風英見艾沖浪眼中并無殺意，也就沒有開口求情。他知道，這般本事逆天的前輩，大都性情古怪難測、大都比較自我。
不求饒，不求情，他或許只是戲弄一番而已，不會危及性命。一旦開口求饒求情，反而可能適得其反，會被當場擊殺。
憑你們這樣的螻蟻，也想左右我的行事？
哼，我偏偏不如你之意，殺之！
如果真的弄巧成拙，那鄭風英連哭都找不著地兒。
不出鄭風英所料！
當鄭風雄從‘哇哇’大叫變成口吐白沫，最后昏迷不醒時，艾沖浪終于停止了他獨特的‘舞蹈’。
‘啪噠’一聲悶響，鄭風雄從三丈高空重重摔下。
這一次，他吐的不再是白沫，而是鮮血。
如果是在清醒的狀態下，三丈高的距離，哪里能將堂堂圣級大能摔出內傷？
奈何，鄭風雄不但處于昏迷狀態，而且還內腑翻騰如怒海、頭暈腦脹如漿糊。
這般情況，除了軀體強硬度比遠超常人以外，內臟的脆弱度跟普通百姓又有多大區別？
在艾沖浪故意用力下砸之下，其內腑受創吐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這口鮮血一吐，鄭風雄卻感覺好受了許多。
狼狽掙扎而起后，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鄭風英身后。
一幅‘我不再出頭，緊跟大哥步伐’的模樣。
鄭風雄此刻內心很是失望。
他并不怨恨戲弄自己的艾沖浪。
畢竟是敵對方，畢竟是自己不自量力先動的手。輸了，只是技不如人而已，有什么可怨恨的？
他怨恨的是自己的親哥哥。
自己被戲弄得如此狼狽，他竟然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戲，別說動手相救了，甚至連一句求情都沒有。
更可恨的是，自己跌落之時，你不敢接著也就罷了，竟然連攙扶都不敢。
膽小如鼠！
親情淡漠！
自私自利！
今日終于認清了他的本來面目。
艾沖浪冷冷地瞧了鄭風雄一眼，這才運轉吞噬之道替兩女解毒。
片刻后，兩女再度變得生龍活虎。
而艾沖浪的毒體，又再度凝實了幾分。
雖有收獲，但艾沖浪面上仍是一副不滿之色，大手往鄭風英跟前一伸：“拿來！”
鄭風英先是一愣，思緒電轉之間，急忙掏出一個白色藥瓶：“放在鼻端嗅一下既可。”
艾沖浪又將大手伸向鄭風雄。
鄭風雄一聲不吭地也交出了一個白色藥瓶。
艾沖浪直接兩個藥瓶分別遞給了兩女：“有了這個，日后行走江湖時，要安全得多。”
兩女先是滿臉驚愕，緊接著盈盈一福，這才將白色藥瓶揣入懷中。
今日的遭遇，太多的意外，太多的驚喜。
讓她們目不暇接，大腦根本反應不過來。
見這古怪老頭根本無須使用任何藥物，只憑內力就能解毒，鄭氏兄弟更是心如死灰：如此解毒手法當真聞所未聞，就是咱們教主也做不到！如此妖孽之人，如何抵敵？可笑咱們之前還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
毫無疑問，白色藥瓶正是‘聞風軟骨散’的解藥。
艾沖浪總不能一直跟在她們身旁吧？
以艾沖浪之本領，哪里需要什么解藥？以艾沖浪之威勢，鄭氏兄弟哪里敢用假解藥糊弄？
正如艾沖浪所說，有了‘聞風軟骨散’的解藥，五毒教面對玉女劍宗之時，相當于失去了一大殺招。
大鄭王朝這兩大宗派的情況，艾沖浪早在死去的鄭風武腦海中了解得清清楚楚。
無論是出于道義也好，還是為了叫響生死谷的名號也罷，抑或是基于收集信仰之力的考慮，他出手幫助玉女劍宗都是必然之事。
就在鄭氏兄弟忐忑不安之時，艾沖浪總算再次開口：“不想死也可以理解，人嘛都不會嫌自己命長！那就速速籌備晶冰蠶或千年青蓮吧。
對了，你們兄弟倆誰走誰留？
或許，你們兄弟情深，舍不得分開要一起留下？
又或許，你們見我生死谷風景怡人，見本谷主和藹可親，都想留下來陪伴于我？”
此言一出，就連受其大恩的阮玲香、陶玲玉兩女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這位前輩武功和用藥使毒的本領確實極高，但這睜起眼睛說瞎話的本領，卻是更強。
明明鄭風雄已經恨上了自私自利的鄭風英，他硬說兩人兄弟情深。
明明對鄭家兄弟兇如惡魔，非要說自己和藹可親。
明明鄭家兄弟早就想離開此谷，他卻說人家想留下來陪伴于他…
難道，這就是游戲紅塵的前輩高人么？
嗯，這位前輩有點扯！
鄭風英、鄭風雄第四次確認眼神之后，突然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回去籌備藥材，你且留在此地。”
說完之后，兩人面面相覷。
艾沖浪卻是哈哈大笑道：“不愧是親兄弟，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言語中的譏諷，鄭風英好似充耳不聞，只是兩眼盯著鄭風雄：“我做事穩重一些，不會誤事。”
鄭風雄搖搖頭：“正因為大哥你做事沉穩，留下來才不會得罪這位前輩。哪像我，毛毛燥燥的，很容易惹得前輩動怒。萬一前輩下手稍重，待得大哥回來時，恐怕咱們已經陰陽兩隔了。”
鄭風英臉色一沉：“我是大哥，你得聽我的。”
眼中滿是威脅之色。
鄭風雄毫不退縮：“誰占理，就聽誰的。”
眼中卻是不屑一顧。
聽你的？
你都不顧我的死活了，咱憑什么還要聽你的？
兄弟倆爭執不下，誰都不想留在生死谷。
究其原因，不外乎兩點——
其一，都不愿跟艾沖浪這個怪人相處。
雖然見面的時間并不長，但艾沖浪的所作所為，卻讓兄弟倆印象深刻，內心大呼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一言不合就殺人，話不投機就讓你當風箏，洞悉人心，武功高絕，毒藥對其無用…
這樣的人，誰特么愿意與之長期相處？
除非腦子進水了差不多。
其二，都不愿成為仆從。
明眼可見，生死谷剛剛開辟不久，還處于百廢待舉的階段，留在此地做仆從，勢必會累成死狗。
鄭氏兄弟身為五毒教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身份地位何等尊崇？哪肯做下賤的仆從？
而且，晶冰蠶和千年青蓮太過罕見，能否尋到還很難說。其實，在場眾人心里都很清楚，無論尋找結果如何，五毒教都不會咽下這口氣，都不會放過生死谷。
大戰開啟之時，既為人質又為仆從的可憐蟲，勢必會第一個成為犧牲品。
先誆走人質再動手？
太難了！
這古怪老頭心智過人，豈是那么好誆的？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親兄弟又何嘗不是？
生死攸關之際，又有多少人能夠顧及兄弟之情？
有人總結得不錯：能夠無私關懷你、幫助你，甚至甘愿為你付出生命的，只有你的父母。夫妻、兄弟、朋友之間，很難做到像父母那般無私。
任何時候，都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在他人眼里，其實你并沒有多優秀，也就那么回事。你的存在，對別人來說，或許只多了一個聊天玩樂的選擇而已。
其實，又有多少在乎你的想法感受？
鄭氏兄弟的表現，將人性、人心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也是艾沖浪創建生死谷，并著力打響其名號之最大目的——安然置身深谷之中，照樣笑看人間百態。
兄弟倆爭吵不休，互不相讓，甚至連陳年舊賬都翻出來不少，卻仍然無法說服對方。
在身家性命面前，一切都是虛妄！
出乎艾沖浪意料的是，最后甚至還上演了一出全武行，交戰雙方：鄭風英＆鄭風雄。
鄭風雄武功本就略遜于鄭風英，又被艾沖浪折磨了近個時辰，哪里斗得過毫不留手的哥哥？
苦苦支撐了大半個時辰之后，還是被鄭風英打得重傷吐血。即便無力再戰，鄭風雄仍不肯認輸服軟，弄死也不肯留此為仆。
直氣得鄭風英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
總不能活活將之打死吧？
不是不忍，而是不敢！
打死了鄭風雄，那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仆從之位自然是板上釘釘。
至于籌備晶冰蠶和千年青蓮事宜，不是還有阮玲香、陶玲玉么？艾沖浪幫她們那么多，替生死谷向五毒教傳個信，哪還有什么問題？
鄭風英使盡渾身解數，仍是降服不了鄭風雄。
氣惱之余，生平第一次對自家這個二弟升起了一絲佩服之意：沒想到這小子骨頭如此之硬！不愧是我的弟弟。
鄭氏兄弟將人性中陰暗的一面演繹得淋漓盡致，艾沖浪在感慨之余，實在瞧不過眼，只得開口：“鄭二俠委實是條硬漢子！郎某最是敬重硬漢，那就鄭大俠留下吧。”
說罷，轉頭向阮玲香、陶玲玉二女道：“兩位女俠可不要在路途中為難鄭二俠，他可是老朽的信使。”
接著看向鄭風雄：“祝鄭二俠一路順風！嗯，郎沖巖是老朽的名字，人送外號‘生死人’。”
不待眾人發話，艾沖浪轉身揮手：“你們三人且去吧，生死谷是不管吃喝的。嗯，鄭風英是吧？恭喜你成了生死谷第一位的仆從，先去做飯吧。”
言未畢，長袖飄飄間，人已消失不見。
鄭風雄長松一口氣，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雖然步履蹣跚，卻也走得異常堅決，毫無停留下來求艾沖浪療傷的跡象。
更是連看都懶得看自家大哥一眼。
雖然模樣極其狼狽，但內心卻隱隱有絲竊喜——
終于遠離了那個可怕的老頭！
既然他不讓兩個小姑娘在返程途中動我，咱這條小命當是保住了！
嘿嘿，誰說沖動是魔鬼？
勞資如果不沖動，多半會被那老頭相中為仆從。
誰讓咱的體型比老大健壯得多呢？
做仆從嘛，自然是心思簡單、孔武有力的好。
咱這一番沖動，心思倒是簡單了，孔武有力也實錘了，但卻落了一身傷。
咱留在此谷，那老頭還得服侍我不是？
如此一來，到底誰是誰的仆從？
哼，老大平時表現得很關心我和老三的樣子，哪知道全是假仁假義！
值此要命的關鍵時刻，他的假面孔顯露無遺。
死道友不死貧道？
不好意思，咱也是這么想的。
不過，以老大的狡猾，多半會保得自己周全吧。
管他那么多，自己的小命能保住就好。
鄭風英傻子一般呆立半響，最終還是不敢就此離開，只得垂頭喪氣地走向茅草屋，開啟全新的仆從生活。
他現在的心情很矛盾：既期盼五毒教強勢打上門來，救自己于水深火熱之中，又害怕他們前來惹惱這個殺性極重的古怪老頭，從而遷怒自己。
如果五毒教表現得無動于衷，那就意味著怕了這老頭，并放棄了自己。
雖然性命無憂，但恐怕得長期為仆。
如果五毒教表現得極其憤怒，那就意味著將有一場慘烈大戰。
雖然有機會得到解救，從此脫離苦海，但也可能被古怪老頭憤而擊殺。
唉，弱者的感覺，真心不好！
一切聽天由命吧，當務之急還是做好一名仆從的本職為妥。否則，恐怕等不到救兵到來，自己就得死于非命。
阮玲香、陶玲玉兩女呆得一呆，對著艾沖浪離去的方向深深一禮之后，也是攜手離去。
她們的心情也很是復雜，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她們的認知范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