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去暗疾
約定的講武之期，在萬眾翹首中終于姍姍而來。
是日，天空蔚藍、白云飄蕩。
飛龍宗新修建的偌大演武場，擠滿了各色人等。其中，奇裝異服者也不在少數，一看就知道是來自異域。
高三十丈、寬五丈的講武臺上，除了一個大大的蒲團之外，別無他物。
臺下最前排的貴賓席上，來自天南海北的大帝大能，幾有上百之眾。
既然是講武，貴賓身份認證當然是只論武功強弱，不論身份地位。
落雨鎮巡府任凡才雖然身份尊崇，但由于武功較弱，因此根本與貴賓席無緣，只能混跡于海浪般的人群中。
對此，他雖然心有不滿，卻不敢表形于色。
能成為巡府大人，自然并非愚蠢之輩。
武林中人本就敵視官府，他如果敢在這個時候擺其官老爺架子，豈非自討沒趣？
再說了，區區一介巡府，又怎敢對郡馬擺架子？區區皇級強者，又怎敢對武神大人使臉色？
艾沖浪如果真想捏死他，并不比捏死一只螞蟻要來得費力。
而且，還絕無后患!
上午九時，是講武正式開始的時間。
隨著時間的臨近，匯聚而來的絡繹不絕的人流，終于逐漸停止。初步估算，幾有數百萬之眾。
不折不扣的武林盛事！
艾沖浪是個守時守信之人。
九時一到，他即悄無聲息地獨自出現，根本沒有眾人想象中的前呼后擁。
以他震古爍今的威望，哪里還需要眾人擁簇助勢？
只需隨隨便便往那一站，那就是一道風景、一座大山、一汪深淵…
只見他一步一步地虛空踏出，腳下宛如踏上實質階梯一般，緩緩走上講武臺。
其白衣飄飄、氣度雍容的模樣，當真勝似神仙中人！
似慢實快，轉眼間艾沖浪已盤膝坐于蒲團之上。
這手輕功一露，演武場頓時掌聲如雷。
輕功的最高境界，并非快如閃電，也非踏雪無痕，而是踏虛若實、似慢實快。
就像剛才艾沖浪的表現那樣，讓人根本感覺不到他踏踩的是虛空，也根本感覺不到他瞬息數十丈的速度。
舉重若輕，是勁道運用的最高境界。
踏虛若實，則是輕身功法的最高境界。
現場的上百大帝，或許能做到踏虛若實的不少，但能像艾沖浪這般自然圓潤的，卻是不多。
因此，艾沖浪尚未開口講武，演武場數百萬之眾已經盡皆折服！
在無數熱切而崇拜的目光中，艾沖浪緩緩開口。
根本沒有任何客套，一開口就直接進入正題——
“各位對武道，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了解。武道，其實并非亙古不變，而是一種動態的存在。武者的境界不同，對武道的定義也不盡相同。
萬變不離其宗。
無論你怎么理解，武道都是以武修行，都是追求力量的最大化。
無論什么道，都有它的精髓。
而武道的精髓，就是以武止戈，平息干戈，從矛盾爭斗中達到和平共處的終極目標。
而要想以武止戈，你的武必須得高人一籌。
人，都有七情六欲。
習武之人心有貪念很正常，但不能心有惡念。
沒有貪念，無欲無求，清心寡欲，那是傳說中的圣人，絕不可能登頂武道之巔。
心有惡念，則心境難以通達，終究會步入歧途。
委曲求全、不能堅守本心；隱忍不發、無法隨心所欲…這樣的人，如果資質極佳、機緣巧合，或許可以成為一代武學大師，但永遠不可能得道成神。
武力不是暴力！
大多人習武的初衷，是為了活著，是為了保護自己和親朋好友。達到一定境界之后，這個初衷就變成了制止殺戮和戰斗，變成了守衛眾生。
少數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為練武功。根本不管天下蒼生死活，只是為了習武而習武。
其最終目的，并非出人頭地，并非揚名天下，只是為了長生不死或輪回轉世。
這種人，說得好聽點，叫武癡。
說得直白點，叫貪生怕死、自私自利。
只為自己而活，只為習武而活，這樣的日子豈非無趣之極？這樣的生命，活得再久又有何意義？
只不過是日復一日的枯燥循環！”
講到這里，艾沖浪微閉的雙目一閃，一縷精光飄過佛門道宗弟子所在之處。
與其目光相觸，往日自視甚高、自命不凡的兩大超級勢力之人，無不內心震動，宛如當頭棒喝。
艾沖浪微微點頭，繼續自己未竟的話題——
“根據我的理解，武道共分三層境界：
第一層境界，強身健體，追名逐利，爭勇斗狠，快意恩仇，稱雄武林。
這，只是武道的較低層次。
而我們大多數武者，都還停留在這個層次。
是為可嘆可悲！
第二層境界，浩然正氣，懲惡揚善，心懷天下，為國為民。
這，是武道的較高層次。
很多嫉惡如仇、武功高強的大俠，就處于這個層次。他們讓百姓點贊頌揚，實現了自我人生價值，也算是活出了精彩人生。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正是此理！
遺憾的是，這種人不但數量稀少，而且很難達到武道的巔峰。何也？因為沉醉于俗事，羈絆太多。
使得他們無法集中精力追求更高的武道。
第三種境界，以仁心推己及人，化干戈為玉帛，合天地于一氣；心中無我，天人合一。
這，才是武道的最高境界。
既無愧于心，又堅守本心；既設身處地，又大公無私；既無他無我無相，又以事實為準繩。
反正，就是以天下蒼生幸福為己任。
如此，自然胸懷寬廣，自然神清氣爽。
他們解決干戈的方法靈活、手段多樣：或許會以暴制暴、以殺止殺；或許會利益交換，或許會威逼利誘，或許或曉利明理…
具體采取什么手段，酌情而定，并不拘泥于形式。
如此飛揚跳脫，灑脫無雙，卻又天下為公之人，才有機會登頂武道之巔！”
見眾人皆沉醉其中，艾沖浪的聲音更加舒緩——
“路，有千萬條。
道，同樣有千萬條。
武道，雖然只是道的一種，同樣數不勝數。
從大龍王朝新加入我飛龍宗的副宗主王鐵锨，很多人或許還不認識。
他只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鐵匠，打鐵近三十年，硬是讓他摸索出了自己的武道——用錘之道。
他原本根本不會武功，但形成了自己的武道之后，習武不過短短五個月，已經一路突飛猛進，如今已成了一位大帝大能。
這個事例說明了什么？
說明武道并非必須先習武再悟道。
‘磨刀不誤砍柴工’，先悟道后習武也未嘗不可。
當然，此法限制性極大，那就是必須得是資質卓越、心地純真之人。
對于大多武者來說，還是邊修煉邊感悟為妥。
艾某人突發奇想之下，獨自在密林中做樵夫半年，有幸悟出了刀道。
我之悟道，并非資質有多高，而是武功使然。
武功到了一定境界，對道的感悟就要容易得多。所謂‘一通百通、道道相通’，正是如此。
從這方面說，先努力提升自己的武功等級，再細細回味，慢慢悟道，也未嘗不可。
歸結起來，我們武者悟道大體有三種途徑：先悟道后習武，連修煉邊悟道，先修煉后悟道。
具體選擇哪條途徑，就要看你自己適合哪一條了。”
艾沖浪的聲音平和中正、不疾不速，在偌大的演武場緩緩飄蕩，每個人都清晰可聞，宛如當面交談一般。
兩個時辰的講武，整個演武場除了艾沖浪字正腔圓的講武聲，再無其他聲響。
掌聲雷動？
歡呼如潮？
一次都沒有！
是艾沖浪講得不好？引不起眾人的共鳴？
恰恰相反！
是他講得太過精彩，以致讓眾人入了迷，不知不覺地沉浸其中。
就連那些佛門高僧和得道之士，也莫不如是。
艾沖浪雖然年輕，雖然是第一次講武，但有‘丹田大能’全力相助，有前世淌漾網絡的經歷，忽悠這些沒讀過幾本書的人根本不在話下。
跟佛門道宗云里霧里的念佛講道不同，艾沖浪的講武深入淺出，淺顯易懂。
即便是尋常百姓，也能聽個似懂非懂。
再加上他頭頂那面天下第一高手的光環，他的講武自然是大受追捧。
因此，原本只打算講武三日，在眾人強烈的懇求下，不得不延長兩日。
收獲的信徒，更是呈幾何式增長。
五日講武結束時，演武場四周竟然不知不覺地滯留了無數飛禽走獸。
它們，竟然也聽得著了迷！
而且，竟然也產生些許不同人類的信仰之力！
這，也讓艾沖浪升起一個念頭：是否將三支猛獸大軍集中起來，也搞一次講武？
念頭甫一興起，卻立即被澆滅。
跟三支猛獸大軍講武，固然能收獲一些信仰之力，但比起人類來卻少得可憐。
畢竟，猛獸猛則猛矣，神魂力卻是弱得可以。
自己都沒有多少神魂力，又能產生多少信仰之力？與其做那雞腿刮油之事，還不如多宰幾頭豬！
天下誰人不識君？
多在異國他鄉舉辦幾場講武就好。
講武結束后，龐大的信仰之力不要命地涌向艾沖浪。不過短短三個月時間，艾沖浪的境界已達到小武神大圓滿，只要心境達到要求，隨時可能晉入大武神之境。
而根本不存在境界壁壘的盤天斧，在吸收了海量的信仰之力后，武力值也是一路飛奔，直到跟艾沖浪持平后方才停下前進的腳步。
它有一種預感：要想晉階大武神，僅靠信仰之力恐怕很困難。
跟主人一樣，它還得提升自己的靈智境界才行。
即便止步于小武神大圓滿之境，盤天斧已很為滿意。它認主才多久？
滿打滿處才九個月而已！
短短九個月時間，它的武力值就接近了巔峰期的水準。而追隨前主人上百年，卻只增長了兩個大境界。
兩任主人同樣都是小武神，差距還是蠻大的。
飛龍宗，已然擁有兩位小武神的戰力！
這個現狀，艾沖浪自然是滿意之極。
對盤天斧近乎于神跡的晉階速度，連妖孽如艾沖浪者也不由暗自咋舌佩服：這盤天斧資質如此了得，簡直就是飛機中的戰斗機啊！
隨即轉念一想——
同為排名前三的十大神兵，‘后羿’神箭斷不可能比盤天斧差得如此之多!
難道，它身上還有暗疾不成？
馬良神筆不知什么原因，并未列入十大神兵。但從其表現來看，它絕不弱于‘后羿’神箭！
盤天斧的武力值都是小武神了，可馬良神筆和‘后羿’神箭還卡在圣級五階大圓滿。
這差距，委實太大了些。
嗯，很可能這兩個可憐的家伙都身有暗疾，且待我好好檢視一番！
帶著懷疑，艾沖浪用神魂力細細癥斷和罡氣慢慢勘察，歷時兩個時辰，終于有所發現。
它們身上，果然各有一處連它們自己都很難察覺的暗疾。如不治愈，兩大神兵的武力值恐怕再難有什么長進。
找到了癥結，就能對癥下藥。
艾沖浪先用冰雪之力將暗疾凍固，再以火之力和雷電之力鍛造，接著以毒之力洗滌，最后以水之力清刷。
七日之后，終于消除了暗疾。
暗疾一去，兩大神兵宛如聚風寶瓶打開了瓶口，狂瘋而貪婪地吸收著艾沖浪用信仰之力轉化而成的精純罡氣。
自身的武力值也在節節攀升。
短短十日功夫，就從圣級大能五階大圓滿，一舉晉階到了小武神大圓滿。
之后，跟盤天斧的一樣，再難有任何寸進。
到達小武神大圓滿后，馬良神筆和‘后羿’神箭的感覺跟盤天斧不同。
盤天斧的感覺，是還可以再度晉階，只是心境不夠，能量再多也是不成。
馬良神筆和‘后羿’神箭的感覺，是它們已經達到了自己的武力之巔，再無可能晉階。
資質的差距，再一次暴露無遺！
兩大神兵暗疾治愈后，武力值晉階的速度之快，讓‘丹田大能’和盤天斧也深感駭然。
此外，對于艾沖浪的厲害之處，盤天斧自認為已經盡量高估了，但此番看到其繁多手段后，仍然難掩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