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
“說得沒錯！道雖然有千萬條，但道與道之間其實有諸多相通之處，武道、丹道、陣道莫不如此！”
苗星宇一面心頭暗喜，一面打蛇隨棍上，借機拉近關系：“我與歐陽小友真是相談甚歡啊！”
歐陽淵源聞之，只是哈哈大笑，顯得舒暢之極。
談笑間，紅日高升，山道上竟然已影影綽綽地有數名求丹者到來。
苗星宇也是哈哈一笑：“歐陽小友先給人煉丹，我且下山一趟，晚上再來跟你長談！”
“前輩但請自便。”
凝視著苗星宇越來越小的背影，歐陽淵源暗自冷笑：“這老小子耐性還不錯。
哼，且看你能忍到何時！
距離艾宗主交待的半年之期，只過去了一半，用一個月來獲得天衣谷信任，一個月來布局…
嗯，時間上當是來得及。
磨刀不誤砍柴工，前期的慢是為了后期的快。
他表現得越是急迫，咱就越是穩坐釣魚臺。
嘿嘿，咱就來個請君入甕吧！”
剛入夜，虎石崖已是人影杳然。
上崖的崎嶇山道上，一條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現。
其人看似走得不快，但長袖飄飄之間，竟然一步就是兩丈余。眨眼之間，已然立身于虎石崖的平臺之上。
赫然正是早間飄然離去的苗星宇。
“歐陽小友，且來小飲一番。”
苗星宇一面呼喚，一面擺放食品。
茶幾、靠椅、美酒、熟肉、小吃、茴香豆…不斷從空間戒指中往外掏，很快就擺了滿滿一桌。
“勞煩前輩了！”歐陽淵源應聲而至，只是略微客氣一句即大馬金刀地坐下，毫不客氣地大吃特吃起來。
至于那美酒，他倒是喝得不多。
他本就不是好酒之人，只是偶爾陪同周方正小飲一杯。周方正身為丹藥堂堂主，喝的酒自然是由孟夢常釀造的猴子酒。
每人每月十斤猴子酒，這是艾沖浪給飛龍宗核心成員給予的一項福利。
只要是堂主以上（含），每月都可以免費享受十斤猴子酒。而同樣酒量不大、很會做人的周方正，幾乎會讓丹藥堂的煉丹師雨露均沾。
在飛龍宗所呆的有限歲月里，歐陽淵源已經喝慣了猴子酒，對其他酒哪里還提得起興趣？
他的空間戒指里都還有兩斤猴子酒呢。
當然是臨行時周方正所贈，艾沖浪就算是再心細如發，也不可能把衣食住行全部包圓。
酒，果然是感情調節劑！
涼爽的夜風中，迷人的月暈下，皆有意拉近距離的兩人邊吃邊聊，很快就結成了忘年交。
稱呼也從“前輩”變成了“苗大哥”。
即便如此，苗星宇仍然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畢竟，天衣谷長老的身份，非但不會讓歐陽淵源更加親近他，反而有可能適得其反。
苗星宇的計劃是，先成為無話不談的酒肉朋友，再成為宗門師兄弟。
這個過渡期限，他打算歷時半個月。
不得不說，苗星宇行事夠穩重，也很有耐心。
如此這般，半個月時光飛速流逝。
就在歐陽淵源都有些著急之時，苗星宇終于在一個兩人都喝得醉意朦朧用氣氛熱烈的夜晚，吞吞吐吐地挑明了自己的身份。
“那個…不瞞歐陽小弟，其實…我…我…是天衣谷的長老。”
話畢，苗星宇臉上隱隱有一絲愧疚之色。同時，目光炯炯地盯著歐陽淵源，生怕他拍案而起。
不出苗星宇所料，歐陽淵源聞之，滿臉的驚詫之色。不過，內心卻是暗暗好笑——
終于挑明身份了！
唉呀，簡直急死我了。
這老小子還真是個江湖初哥…嗯，也是個實誠之人。哈哈，還在為故意隱瞞身份深感歉疚呢。
如果天衣谷都是像他這樣的老實人，咱還真不好意思算計他們啊！
而且，算計這樣的人，也太沒有成就感了。
唉，為了圓滿完成艾宗主賦予的任務，咱只有勉為其難地做一回大灰狼了。
見歐陽淵源久久不語，面上的驚詫之色也是久久不散，苗星宇暗叫不妙：完了，歐陽兄弟生氣了！特么這騙人的勾當果然做不得！
內心思付，臉上則是變得陣紅陣白，言詞更加變得結結巴巴，連話都說不完整了：“還請…歐陽兄弟…原囿則個，唉…咱也不是有意…不…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找借口了！咱就是故意欺瞞于你，這不是…擔心你…不交我這個朋友嗎？”
短短幾句話，苗星宇費了老大勁才哼哧哼哧地說完，光潔的額頭上竟然滲出了些許汗珠。
要知道，他陪同歐陽晨練時，連續十數次上下山沖刺急跑，是根本就不帶出汗的。
如今只是說幾句話而已，卻累成了這樣。
顯然，他內心對歐陽淵源是真的很看重，唯恐招攬不成，反觀失去了這么一個談得來、有本事的朋友。
這也從側面說明，苗星宇生平當是很少說假話騙人，甚至從未騙過人。
如果是“說假話已成了習慣”之人，斷不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又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被當眾拆穿謊言，現在只是兩人面對面而已，哪有這許多尷尬？
苗星宇鼓起勇氣說完，忐忑不安的盯著酒杯，竟然愧疚得連歐陽淵源都不敢看了。
四下靜寂無聲，連山風都好似要靜止。
半響之后，苗星宇抬眼一瞧，見歐陽淵源仍是以詫異的目光盯著自己，他直接就開始腦補了——
就算是咱欺騙了你，你小子也沒有什么太大損失吧，又何至于此？
別說，這家伙的氣場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咱好歹也是一名長老，一名圣級大能，竟然深陷于其強大的氣場之中，很有些舉步維艱的感覺。
大師級人物，果然非同凡響！
其實，并不是歐陽淵源氣場強大，而是苗星宇自己做賊心虛。
在他想來，交朋友就應該坦誠相待。
自己懷著功利心來接近歐陽淵源本就不對。還蒙騙他這許久，更是錯上加錯！
這個時候，苗星宇其實已經做好了歐陽淵源翻臉不認人的準備，更做好了招攬失敗的準備。
他在等待歐陽淵源“宣判”結果。
反正不論歐陽淵源怎么選擇，他都只能被動接受。直接翻臉趕人也好，責怪幾句繼續交往也罷，苗星宇都無話可說。
誰叫他為老不尊，去欺騙人家幼小的心靈呢？
一開始就表明身份？
從歐陽淵源話里話外對艾沖浪極為推崇，對天衣谷很是憤怒的態度來看，恐怕早就沒有后續了！
在不安的等待中，歐陽淵源終于說話了。
原本再普通不過的聲音，在現在的苗星宇聽來竟然是如此的美妙：“苗大哥真是天衣谷的人？”
苗星宇聞之大喜：哈哈，他沒有翻臉！他仍然叫我苗大哥！莫非…招攬之事還有戲？
心念電轉之間，苗星宇決定直接道明自己的來意。
“嗯，我來此其實是帶著目的而來。”
不裝了，特么說假話太累人了！
一句假話，至少要十句話假話來摭掩。說到后來，連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還是講真話來得痛快！
歐陽淵源搖搖頭，一本正經地道：“唉，苗大哥這又是何必呢？天衣谷也并一定都是不可交之人，飛龍宗也并不都是可交之人，實話實說就好。”
苗星宇聞之一怔：“歐陽兄弟不責怪于我？”
“我為什么要責怪于你？”
“呃…”
苗星宇難掩眉宇間喜色：就是啊，咱并未有什么險惡用心，他不但沒有什么損失，反而還白吃白喝了我半個月之久，咱有何錯之有？他又為何會責怪于我？
這邊腦補堪堪完成，那邊歐陽淵源面色一正：“苗大哥啊，不是小弟說你！這交往呢，得講究個坦誠相待。
除了一些私人秘密不足為外人道，個人身份又有什么不能說的？
飛龍宗的現狀，離開飛龍宗及為何獨居于此的原因，小弟之前不都告知于你了么？
你一個天衣谷長老的身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沒有跟我結仇。
天衣谷是跟飛龍宗有仇沒錯，但那是兩個宗派之間的事，與你我何關？
再說了，小弟出在只是孤家寡人一枚。從離開飛龍宗的那一刻起，我的身份就只是一名散修煉丹師。
無論天衣谷跟飛龍宗如何打生打死，一概與我歐陽淵源無關，我也沒那個能力扭轉乾坤！”
歐陽淵源的話匣子仍然大開著——
“意氣風發、前途無量、心比天高的艾宗主，確實值得我歐陽淵源用一生的時光去追隨。但意志消沉、毫無前途、醉生夢死的艾沖浪嘛…
人，都是自私的。
咱雖然沒有什么背景，也沒有什么天賦，但卻有一顆求道的心，可不愿意為了一棵歪脖子樹，而放棄了整片森林。而且，也沒有這個義務。
說起來，艾宗主雖然對我不錯，但咱的回報也不少，當是兩不相欠吧。
唉，也不是咱自私勢利，我可是個有追求的人！
雖然飛龍宗的生活很是舒適安逸，但咱卻無意在那里混吃等死。
我現在是兩耳不聞江湖事，一心只煉極品丹。”
歐陽淵源的話，讓苗星宇既深感慚愧，又暗自驚喜。
慚愧的是——他之前以為歐陽淵源會因為他是天衣谷之人，從而忌恨于他，不會跟他交往。
哪想到人家一碼歸碼，看得比自己還通透。
嘿嘿，自己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驚喜的是——只要歐陽淵源想追求丹道，只要他對天衣谷沒有偏見，只要他不愚忠于飛龍宗，自己就有把握將其招攬成功！
苗星宇很是看好歐陽淵源。
歐陽淵源本身在煉丹方面就很有天賦，加上對丹道如此執著，看待事物還如此通透，只要給他時間成長，登頂丹道之巔大有希望。
哈哈，苗某人的運氣還算不錯！在他還處于微末之時，竟然僥幸跟他結為了忘年交。
待其成為煉丹宗師之時，我苗星宇在江湖中的地位，勢必也會水漲船高。
同時，苗星宇對艾沖浪不由又是佩服，又是惋惜。
佩服其人格魅力。
竟然讓歐陽淵源這樣的青年才俊，甘心投于他麾下，并一路從云夢學院追隨到飛龍宗。
惋惜其不幸遭遇。
窺斑見豹，飛龍宗像歐陽淵源這樣的特殊人才，應該還有不少。如果艾沖浪沒有被廢，這些青年才俊勢必不會離開飛龍宗。
等這些人真正成長起來，飛龍宗定然會成長為武林巨擎一般的存在。
龍谷主不惜一切代價斬殺艾沖浪的意圖，看似失敗了，其實成功了！
艾沖浪雖然還活著，但他的雄心和斗志、飛龍宗的活力和士氣，都已經死了。
龍谷主此舉，不但扼殺了艾沖浪這一位絕世天才，也扼殺了飛龍宗這個武林巨無霸的崛起啊！
難怪跟艾沖浪最為親近的云夢學院和皇家衛隊，會表現得如此不甘，寧愿冒著跟天衣谷全面開戰的風險，也要為艾沖浪、為飛龍宗討要一個說法。
苗星宇看似思付了很長時間，其實不過短短數息。
見歐陽淵源不再多言，苗星宇方才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向歐陽淵源躬身一禮：“看來是我多慮了。
歐陽兄弟年紀輕輕，竟有如此寬廣的胸襟，竟有如此高明的見解，追求丹道之路竟然如此堅定，實在讓苗某人汗顏啊！
時至今日，老哥才算是真正了歐陽兄弟。
對于之前的欺瞞，老哥這邊廂給你賠個不是！”
歐陽淵源見魚兒終于吞鉤，心下不由暗松一口氣，當下也是站起身來，拱手大笑道：“苗大哥無須自責！你本就是穩沉之人，這么做其實也沒有錯。
原來你竟然是天衣谷的長老，之前多有得罪！
難怪苗大哥上下虎石崖顯得輕松如意，至少是位圣級大能吧。跟你結交，倒是我歐陽淵源高攀了。”
苗星宇一聽，急忙連連搖手：“咱們兄弟倆說什么高攀？要說高攀，那也是我高攀才是。縱觀天下武林，圣級大能雖然不多，但煉丹大師卻更加罕見吶！”
“哈哈，此處別無他人，咱們就別商業互吹了！管他武學大能也好，還是煉丹大師也罷，還是平輩論交吧。來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