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畏威不懷德
朱佑樘看著自己兒子，臉上的表情略微有些遲疑，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大魄力的皇帝，此時此刻，朱佑樘是真的有些擔心了，難道真的要收拾勛貴？可是這動作也太大了。抬頭看了一眼兒子，朱佑樘嘆氣道：“你這么做不光是為了收拾他們吧？”
對于自己的老爹，朱厚照也沒有什么可隱瞞的，直接說道：“的確不是，兒臣要殺雞儆猴。”
“這些勛貴世代享受著大明的恩蔭，朝廷和皇家給他們的優待還少嗎？皇家想要的無非是他們不鬧事，聽話，可是這些人呢？他們的心里面還有皇家嗎？還有大明嗎？出入起居八座，橫行鄉里，欺壓百姓，這是勛貴該做的事情？
“現在皇家讓他們莊田納稅，一個個推三阻四，大明沒了，他們還有什么？一點錢財都舍不得，大明沒了，他們命都沒了。”
朱厚照的情緒有些激動，他是真的被激怒了，他沒想到這些勛貴居然如此給臉不要臉，鹽政自己帶著他們了吧？這幾年他們沒少賺錢吧？礦山，煉鋼廠，奇異齋，黑龍軍的后勤，哪里沒有他們？可是現在呢？不過就是莊田納稅，居然給自己來這一套。
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在朱厚照能看來，這就是皇家對他們太好了，給他們慣得。
朱厚照還記得漢朝是怎么收拾勛貴的，那就是大肆分封爵位，然后直接找個理由罷黜。在朱厚照的記憶里面，漢代曾經因為勛貴所進獻的黃金成色不足，直接罷免了一大批勛貴，為什么洪武永樂時候的勛貴不敢如此？
皇帝一句話，他們應聲跟隨，還不是因為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下得去刀？
朱元璋殺了多少人，殺了多少勛貴，殺了多了文官，這天下不穩了嗎？恰恰相反，在那個時候，大明國力鼎盛，即便是剛剛經歷了元末戰爭，大明依舊吊打一切。地方不穩了嗎？百姓造反了嗎？沒有，恰恰相反，那個時候百姓過得很好。
成平日久了，國家發展了這么久，大明卻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且越來越衰弱，為什么？
看到兒子怒氣沖沖的樣子，朱佑樘一時間有些愣住了，他在兒子身上感覺到了殺氣。半晌朱佑樘才開口說道：“可是如此行事，怕是會被人質疑啊！”
朱厚照看了一眼老爹，直接開口說道：“太祖皇帝殺了多少勛貴？那些還都是開國功臣，可有損太祖皇帝威名？”
朱佑樘瞪了一眼兒子，太祖皇帝的做法都快被噴成篩子了，只不過現在還是老朱家做江山，沒人敢大張旗鼓的說罷了。歷代大明的帝王都知道，皇帝不能學太祖皇帝，要做仁君，朱佑樘自然也是受的這樣的教育，只是沒辦法宣之于口罷了。
“可是這樣不是仁義之行啊！”朱佑樘看著兒子，還是想要勸說他，朱佑樘還是沒搞明白，兒子也是從小接受儒家教育的，自己也安排了不少大臣給他做老師，平日里面也是敦厚有禮，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呢？難道是在軍隊里面受到的影響？
朱厚照看了一眼老爹，他有些替老爹感到悲哀了，替大明歷代皇帝感到悲哀了。
仁君？
在朱厚照看來，那就是士紳為皇帝套上的枷鎖，是他們馴服帝王的手段，沒錯，就是馴服。帝王要仁義，可是仁義的概念是什么？是士紳定下的，明君的定義是什么？還是他們定義的，在這樣的情況下，稍稍出現了不符合他們利益的皇帝，那就不是仁君，不是明君。
可是士紳捍衛的是自己的利益，而皇帝捍衛是國家的利益，是皇家的利益。
這就像后世某些國家的總統的一樣，他們應該捍衛的是國家的利益，是人民的利益，但是他們卻成了捍衛大資本利益的人，歷史果然就是一個圈。
“父皇，哪一代明君圣主是仁君？”說道這里朱厚照滿臉的苦笑：“是秦皇漢武，還是唐宗宋祖？亦或者是咱們大明的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趙禎的謚號是宋仁宗，可是結果呢？前宋在仁宗一代是什么樣子，父皇難道不知道嗎？”
朱佑樘看著朱厚照，良久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兒子了。
甚至朱佑樘覺得，他似乎被兒子給說服了，他決定不再和兒子探討這個問題了，沉吟了片刻，朱佑樘沉聲說道：“抄家奪爵太過了，奪了爵位也就是了，畢竟祖上是有功勛的，還是要留一些體面的。”
朱厚照知道這是老爹最后的退讓了，想了想，朱厚照也沒有在爭辯，只是開口說道：“那就聽父皇的。”
雖然朱厚照這么說，可是心里面卻沒打算這么做，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那就根本無法停下來，老爹的想法實在是單純了。
見兒子答應了，朱佑樘也松了一口氣，立刻讓人擬旨，內容也很簡單，那就是有人參奏這三家勛貴，著三法司徹查，同時東廠也跟著一起。圣旨即刻下達，然后就發了下去，看起來這件事情就過去了，等到調查結果出來，直接罷官奪爵也就是了。
朱厚照剛剛回到咸陽宮就聽到了這個消息，奏折下去的非常快，朝廷上下一時間還有些蒙圈。
可是行動卻不慢，三法司馬上就對一些事情展開了調查，畢竟奏折上都有，一條條的全都列在那里，逐條核查也就是了。很快就出了結果了，每一條都是真的，三家全都牽扯出了人命官司，做多的一家二十幾條人命，一時間朝野震動，彈劾的奏折向雪片一樣飛進了皇宮大內。
因為其中被逼死的還有一個秀才，這一下就像捅了一個馬蜂窩，文官那邊群情沸騰。
要知道這個時代士紳相互是政治正確，沒有哪個文官敢逾越這條紅線，所以一時間整個朝堂都亂了起來。
文官要嚴懲，勛貴這邊則是人心惶惶，顯然這是出事情了，誰家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凈，他們怎么會不害怕？陛下真的動手了？一時之間，壽寧侯府門庭若市，壽寧侯瞬間有炙手可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