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人心大勢
大德圣朝，億萬里疆域。
以聚圣山為中心，光芒散開，連接八方。
但凡國土境內，上至高官大將，下至凡塵百姓，乃至于飛禽走獸，億萬生靈，皆聽得這么一聲。
“朕為大德圣朝帝皇龍君，今欲化身天龍，鑄鼎成仙，集東洲之勢，成大德圣朝萬古不朽之基業！”
此時此刻。
真龍學府的學子們，正游走于各方。
各地的官員，皆知如今大德圣朝的處境。
官府的公人，大肆傳開。
這是極為冒險的舉動。
若有差錯，人心惶然，大德圣朝會因此秩序崩壞，就此大亂，導致國運紛擾，甚至國印受制，龍君突破也會遭受影響。
如當年大楚王朝誕生亂象，便讓楚帝踏破鑄鼎這一步，變得艱難十倍。
除一國領袖，遭受極大影響之外，各部官員手中的官印，以及各部的軍令，都將受到影響，正在抵御外敵的他們，戰力將會變得更弱。
但是莊冥的布置，便是要傳開此事。
險中求生！
以二十八年，營造出來的大德圣朝！
是否值得大德圣朝上下，為之效力？
大德圣朝出于興衰存亡之中，是否也會讓他們感受到國破家亡的悲涼之意？
四面來敵，各方入侵，大敵強悍，是讓大德圣朝的黎民百姓為之絕望，還是會讓他們燃起熊熊斗志，萬眾一心？
盧勝，原為青云靈山的長老。
而今他是大德圣朝駐青云靈山一域之主。
他沐浴過龍血圣池。
他也忍受過屈辱與憤恨。
但二十八年間，他治理一域，欣欣向榮，比當年青云靈山尚在之時，尤為鼎盛。
凡人亦可安居樂業。
修行之人，亦可安心修煉。
后輩之人，皆可嘗試修行，皆可一步一步，憑自身登上更高的學府，進入大德圣朝的高層。
不知不覺間，仇恨早已消去，這其中有著血脈的緣故，也有著他親眼所見的盛世所帶來的影響。
在大德圣朝之下的青云靈山，遠勝以往。
“本官盧勝，青云靈山第六域官員，恭賀龍君！”
趙業，金丹級數修士，搖光福地第一域的正八品官員。
他今年二十一歲，圣君歷第七年才出生。
他是大德圣朝學府的第一批學子。
當時各地學府初建，各地百姓及家族，甚至宗門殘余后輩，都極為忌憚，不知這是什么地方所在，為人父母，不敢送兒女入學。
但他的父親，將他送入了學府當中。
他是第一批經受大德圣朝教導的年輕人。
這與任何古老宗門的修行方式，都不一樣。
這是一種新的方式。
他學了種種修行法門，涉獵了丹藥、煉寶、陣法、卜卦等等方面，但最終還是善于煉寶。
他天賦甚高，入了真龍學府，雖未如愿以償進入天工府，但來到了這里，成為了一地官員，執掌官印，定一地民聲。
他從一出生，便是大德圣朝的百姓。
而他如今，是大德圣朝的官員。
“恭賀龍君。”
趙業起身來，整理衣冠，躬身施禮。
他施禮完畢，卻聽得身旁也有一人，躬身施禮，道了這么一句。
瞬息之間，趙業神色異樣。
此人也是當地官員，涉嫌貪墨，他正要上報巡察部。
而那人看了過來，只笑了一聲，道：“覆巢之下無完卵，本官雖然稍微貪了一些，但終究還是大德圣朝的官員，若沒有大德圣朝，本官流離失所，該去哪兒貪？”
趙業神色冷淡，道：“我仍會如實上報，不過你貪墨不多，不至于人頭落地。”
潛淵福地。
第四域中。
“各方來犯！大德圣朝要滅了！滅得好！”
有個婦人，哈哈大笑，近乎巔狂，高興得手舞足蹈。
而她的兒子，尚是少年，神色異樣。
他父親原是金丹級數修行者，入大德圣朝任職，三年前因貪墨之罪，被巡察部擒拿，審理半年之后，被依法斬殺。
只是，大德圣朝律法中，關于此罪，并無連坐，所以他們這一家，只被追回贓物，但未有遭受過多牽連。
但是家人對大德圣朝極為不滿。
這是人之常情。
就算是他，在大德圣朝的學府中修習，但他同樣對大德圣朝，帶著痛恨之意。
可是，大義是非，他依然明白，這確實是極好的時代，只是讓他們家過得不好，所以讓這個時代，看起來也很不好。
可實際上，他知道這個時代，確實很好。
他也知道，大德圣朝破滅，將有無數人，就此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其中恐怕也包括自家人。
少年在婦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深深施了一禮。
凌云仙島之上。
這是第三域。
這里有一家富庶人家。
其中有個老人，神色恍惚。
他的獨子，已戰死沙場。
他原本家境貧寒，十二年前，花費了無數心血，讓自家獨子，去搏一份前程。
而他的兒子，也未有讓他失望，從學堂時便是第一，然后初等學府、中等學府、上等學府、直至真龍學府，成為龍衛，成為千人統領。
這一家人，盼著今后可以在蒼云洞天，有一席之地，雞犬升天。
奈何在兩年前，戰死沙場。
原先因為兒子成器，各地官府也極為看重。
但他也知道，人死如燈滅，以前有多輝煌，后面就要有多么落魄。
但出于意料之外的是，他的兒子死后，他的家產，并沒有被侵吞，沒有被各家瓜分。
因為大德圣朝的律法，對他們有一層保護。
戰死沙場者，其家中親眷，各地官府皆須得加以照拂，送達撫恤，避免孤兒寡母一類，遭人欺凌。
各地官府，如有瀆職，嚴懲。
正是因此，他失去了兒子，卻沒有失去家財。
他的兒子，為大德圣朝而戰死。
他同樣對大德圣朝有怨恨。
但這樣的怨恨，早已淡去了。
這是他的兒子，用性命守護的王朝。
這是他祖上至今，不知多少代人，都不曾經歷過的太平盛世。
老人顫顫巍巍起身來，躬身施禮。
潛淵福地，第一域中。
山間有個老者，他像是一個普通的樵夫，但他也有屬于自己的過往。
他年幼時，家里一塊田被人看中，然后家破人亡。
他年少時，跟著哥哥，沿街乞討，最后哥哥依然餓死了。
他后來習武，但后來饑荒，即便有武藝在身，想要尋一個吃飯的活，也不容易，就算去給人家扛米袋，也早已容不下更多的一個下人。
干不了活，吃不了飯，很多武者落草為寇，殺人劫財。
他沒有落草為寇，他選擇了行俠仗義。
后來他發現，世界上的破爛事，是管不完的，因為他只有一個人，而世界上的惡人有無數個。
而且，世上時時刻刻都有人正在誕生，你不知道剛剛誕生的這個嬰兒，以后會不會是新的惡人。
惡人是殺不盡的，惡事是無窮盡的。
后來，他所在的這方地界，被大德圣朝統治了。
他本以為，這世間會變得更壞。
后來他發現，這是一個盛世。
盡管任何盛世，都難以避免陰暗的一面，都難以避免藏于陽光下的灰暗層次，但是他對這個盛世，有著極為滿意得地方。
無論是誰，只要愿意努力，就可以干活，就可以不擔心被餓死。
這個盛世之中，只要你奉公守法，你就不用害怕自己尊嚴被其他人踐踏，不用害怕自己的性命無故被人取走。
因為大德圣朝有完善的律法！
至于大德圣朝執掌律法的官員們，是不是大公無私的完人，他并不知道。
但是，至少大德圣朝執掌律法的官員們，頭頂上還有著巡察司！
他能察覺到，大德圣朝一直努力維持著這個公正的太平盛世，維持著這個可以堂堂正正活著的太平盛世！
或許有些地方，并不完美，并不能盡如人意，但這個盛世，在變得越來越好。
“每個人都可以活著，只要努力，就可以不用擔心餓死。”
“每個人都可以好好活著，不用擔心走在街道上，就隨手被權貴打死在半道上。”
“這是老夫自小至老，盼而不得的盛世。”
“可惜年老體衰，活不了多少年，看不了多長了。”
“但是，這樣的盛世，不應該就這樣破滅掉，它應該長存，應該讓更多的人，從出生那一刻，就活得像人。”
老樵夫抬起頭去，眼神閃爍著光芒，陡然咆哮一聲。
他喉嚨筋脈立起，臉色漲紅。
他用盡了一身氣力，聲嘶力竭地大喊出來。
潛淵福地。
趙家員外，渾渾噩噩。
他家的老二，考入了上等學府，卻死于半途之中。
他一直認為，這是大德圣朝方面的責任。
但是想起如今與過往。
又想起那個邪魔伏殺的消息。
他終究起身來，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