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陸起身上的變數
兩國邊境，一望無際的千里戈壁。
一條砂石道路與眾不同，暗紅泛黑的砂子上，還有殘留的沙場余燼，血與火的腥銹味在大戈壁上久久不散。
這里一片荒蕪，天地間都充斥著殺氣，沿途往均州方向的村莊，已經沒有任何一戶人家了。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真是天地間最冷酷真實的寫照。
唯有一直往南，才能在大地上找到狼煙氣息，代表著有生人，那是均州城。
也是如今南隋的最后一道防線。
一座參天而起的血紅色光幕，垂天籠云一般，將整座均州城內近五百萬人口全都罩在了其中。
那烈烈沸騰的紅色血氣，凝聚著數十萬名戰場老祖的精神，好似被煉化成了一塊，成為了這座大陣中的一分子。
這是陸起最后的守城之策了。
在經歷了李玄霸橫空殺出之后，大軍從勝利追擊到落敗撤退，前后局勢逆轉之快，讓人沉默。
如今，這剩下的二十幾萬多精兵虎狼聚成的血氣大陣，配合鎮北軍中募集而來的南方中原里的十五位元神真人主持陣法，已經在這里抵擋住安如山與李玄霸的攻城一個半月之久了。
看似這時間不多。
古往今來，守城戰役中的一些奇跡范例，便是長達十個月，乃至一年的都有。
但卻從來沒有一次守城是用二十幾萬大軍來守。
也沒有任何一次攻城，是兩位武道止境神魔聯手來攻。
均州城大陣二十幾萬人的血氣大陣呼嘯直沖云霄。
茫茫云水之中，幾位仙人高高在上俯瞰。
其中有兩位仙人，便垂直在均州上空，古老而又強大的身影，若兩片仙界般籠罩在陸起等人的頭上。
陸起可以從城中直觀的感受到這兩大仙人的存在。
兩大仙人皆是北唐一方。
作為南隋境內的三教圣地，在兩國大戰已近大半年來，始終沒有一家下山助陣。
云層中的兩大仙人，也在漠然的注視著城中情況。
盡管那二十多萬人的血氣，足以讓當世任何元神真人的神識都探查不進去，然而對于此間最強的仙人來說，則是根本不形成阻礙。
他們唯一忌憚的，只有氣運二字。
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此事被研修天道命運的修者，稱之為命格氣數。是指蕓蕓眾生命中注定成為什么人，其實一切早有定數。
有的人生下來就是王侯貴胄，紅紫貴人。有的人生下來則是乞丐娼妓。這是眾生自投胎一事上，便不得不承認的無解宿命。
有的人生來就是修行天才，若再適逢拜入圣地，那自然是一路修行高歌猛進，遠超俗人。所以，這閻浮大地上千百萬年來，始終都是三教圣地最易出陸地神仙。
云層上這兩人，作為這當世兩只手可以數得過來的兩位陸地神仙，單論個人的命格氣數，閻浮上能再高貴過他們的更是不超過一只手。首先能修成神仙一境，便已經代表了他們是當時最強的存在之一，自身氣數睥睨眾生。
這世上本該鮮有他們之敵。不管是從個人氣數上，還是從個人力量上。
無奈命數二字并不止是個人氣數強弱這么簡單。
一個普通人的氣數在仙人眼中，微弱好似塵埃般不起眼。
但普天之下數萬萬蒼生的命格氣數，都匯聚成了一股之后，便不再是一個兩個人的命格氣數了，而是眾生的共同命運！
一個種族，乃至一個世界的命運在前，那是可撼動蒼天的宏偉巨力！
那股力量的一舉一動，影響的將不是一個兩個人的未來命運，而是整條時光長河未來的流向，牽扯極大！
這是仙人也要為之懼怕，不敢觸碰的偉力。
此時閻浮雖然尚未一統，不能達到“命運”的層次，但卻在春秋亂世之后，只剩下了兩個國家，瓜分了天下氣運，便稱之為次一級的“國運”或“龍運”。
國運雖然不及一界命運那般體量龐大，卻仍舊不是仙人可以輕易改變的體量。
以南隋為例，占據了閻浮以南三十六州，有國民九萬萬八千萬之巨，而今又占據了天下氣運之五，所牽扯的未來變量巨大。
這種情況下，仙人想要以絕對實力出手影響一國的敗亡，仙人在實力上，自然是絕對占優，用有這么做的能力，但在另一個方面來看，就是拿自己的個人氣數與一國之運來為敵。
做成了，便代表著他以一己之力，扭轉了一國之中數以萬萬計的蒼生未來命運。
如此多的南隋國民未來被改變，將在時光長河中造成未來的多大變量？
而這些蕓蕓眾生本來的命數軌跡，自然要反撲過來。
最后導致的結果就是，仙人將會在出手后的下一秒，便被逆天而為的舉動反噬暴死現場。
這在歷史上就有一個無比真實的例子。
在三國年間，那位本有望一統天下的東吳大帝，若是不死，歷史自然是新的軌跡。
但他被一個刺客刺殺于皇宮之中，于是三國末年不僅沒能終結分崩的亂世，反而由此更亂，分裂春秋十國。
以如今的視角再度去剖析歷史，去審視當年那位刺殺了吳帝的傳奇刺客聶隱人之行為，無疑便是在當年改變了吳國數以萬萬計的生民命運，將歷史導入了新的軌道。
仔細想想看，三國時期的三大霸主之一，麾下能人異士，武道猛將何等之多。
東吳皇宮這種地方，不用想，都是天底下最不可能被人闖入的地方。
然而，那個名為聶隱人的刺客卻進去了，并刺吳帝于殿上，其時天生異象，有白虹貫日，裂長空為二，掩昊光于天地。
如此壯舉，可以想象那位刺客的修為等級，絕對是一位至少武道止境的存在，所以才能殺入天下三大霸主之一的皇宮，親手刺帝于殿上，如入無人之地。
這樣的一位存在，按照常理，他能殺進入，自然也能殺出來。
畢竟，武道止境最巔峰的戰力，是以一人之力敵二十萬大軍。
但那位刺客卻在刺帝之后，死在了吳皇宮之中。
乃是被不到三千人的皇宮禁衛弩箭齊射而死。
一位至少武道止境的神級刺客，刺帝后，卻躲不過三千人的弩箭，最后死在幾只箭下。
這何其荒誕？
但這就是事實。
也是山上神仙們第一次見到了以個人之力，干涉一國之興亡存滅的嚴重后果。
神級刺客聶隱人不是被箭殺死的。
而是被吳國命運崩潰后的那萬萬生民原本的命運軌跡反噬而死的。
所謂人背運時，喝涼水都能捏死。
聶隱人以自己的生命改變了當時的大世格局，在刺帝的那一瞬間，個人氣數就完全被吳帝身上的國運撲滅了，最后即便刺帝成功，也成為了無根之水。
那種情況下，一根普普通通的箭都是他的劫！
這就是冥冥中的因果命運之力。
正因有著對于這種天地宇宙間最玄奧無解力量的敬畏，兩大仙人才在等北唐國運再度壯大起來。
命運是一條長河。
但這條長河的流向每一分都在變化，象征著未來無窮可能。
眾生的一舉一動，任何一念，都可能會導致未來走入新的方向。
若北唐國運大于南隋國運，則北唐接下來吞并南隋便是命運長河的正確流向。
他們出手便不會有逆命運大勢流向的反噬。
云層中的紫陽仙人和優曇仙人都在等著自己兩教中的元神真人去打下寧州的那座城，讓北唐國運再度壯大起來，從五五分變成六四分。
然后他們出手，便再無顧忌。
可是今日，他們忽然察覺到了閻浮之上的氣運變化，似乎出現了問題。
“難道是寧州方向出現了差錯？”
紫陽仙人蹙眉。
但當他看向寧州方向時，卻又什么都感知不到。
仿佛剛才那一絲氣運的動蕩只是錯覺。
但他一介陸地神仙，怎么可能出現錯覺。
那么，難道是有人遮掩了氣運？
閻浮之上，誰有這樣的能力？
能讓他剛才為之心潮一動的，必然是氣運起伏上的大變。
這種大變量上的變化，要想遮掩他這位陸地神仙的感知，至少要比他境界再高幾個小臺階才行。
天下就十指之數的仙人，誰有能力這么做？
“此時下方戰役將至關鍵時刻，不好分身過去查探…”
紫陽仙人眸光幽幽，落在均州城上。
優曇仙人語氣不緊不慢，若寂靜廟宇中的菩薩開口，打破塵世安寧：
“就算寧州方向真的出現了問題，我們也不能脫身去解決了，如今陸起籍助二十余萬兵馬的血氣大陣加身，暫阻安如山和李玄霸的進攻，這對他來說是古今罕見的磨礪，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反被他困龍升天了。”
“我明白優曇道友的意思，陸起此人武道天賦之高，驚艷當世。”
云氣飄渺，茫茫起伏。
紫陽仙人的語氣也隨著飄渺冷清起來：
“在此前救下安如山的時候，他便展示出來了非一般止境可比的心境，遠超同境安如山，那是一種已經找到下一步武道方向的自信。”
武道止境下一步是什么？
人仙！
這是陸起身上的一個大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