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州彼岸郡珞珈山。
金剛寺功德林中寶光萬道,瑞彩千條,梵鐘響徹,道道佛音莊嚴了天地,讓人宛若置身佛祖座下,不敢大聲語。
靜謐的功德林中。
白衣僧人玄滅再次來此問詢。
“苦玄已死,林晚陽被那陸起之子送回了武當山,接下來該如何做?”他的語氣沉冷。
坐在他對面的仍舊是神僧玄緣,身軀孔武,但氣質儒雅。
這金剛寺四大神僧當中的兩位,全都修行到了天地烘爐境界,是金剛寺如今臺面上的兩大頂梁柱。
四大神僧中,玄寂老僧修為佛法都不是最高,修為最高的是白衣僧人玄滅,而佛法最高的是孔武儒雅的玄緣。
但卻唯獨是玄寂老僧成了金剛寺方丈。
皆因方丈乃是掌握金剛寺興衰的人,這一位置需要的是將道統門派都經營好的能力,與佛法和修為并沒有太大關系。
玄緣睜開佛眼,眼眸中有縷縷金芒閃爍,宛若住世佛陀,盡是禪意,雙手合十道:“方丈師兄早有算計,在你到來之前,便已經讓笑癡下山了。”
笑癡和尚,是金剛寺當代四大弟子中三弟子,人榜第五十三位,剛好在葉家葉滄海之上,修為也是武道筑基圓滿。
白衣僧人玄滅聽到這要下山的弟子名字后,眸光中鋒芒一閃,帶有一縷笑意,已經明白了方丈的算計。
這位曾徒孫輩的弟子,修行天賦極高,唯獨欠缺的是對于佛法的領悟,與白衣僧很像,所以很得他喜愛。
笑癡和尚為人剛烈嫉惡,同時又心高氣傲,但在金剛寺的修行過程中,門中長輩卻沒有刻意的去磨礪他的性格,而是任其自然,這源于金剛寺的佛法理念“念念無滯,常見本性,真實妙用,既是功德”。
這句禪偈并不是叫人為所欲為,而是近似于儒門“七十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大境界,但是教弟子修行由此入門,自己領悟出來禪偈中真正的佛法,也沒有錯。
這是一個“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的修行過程。
任何人修行,都是由淺入深。
但大抵是笑癡和尚的佛法天賦真的太低,如此修行的他,不僅佛法境界不見增高,反而養就了一身除魔煞氣,在眉心凝聚成了一顆紅痣,是他掃蕩外魔的象征。
這名弟子常與惹事沾邊,方丈放他下山,去接續未竟的佛子引渡之修行,具體什么打算,玄滅已經一清二楚了,也明白這個弟子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到底是佛門氣運養成的佛子,金剛寺哪有那么容易放棄。
已經在武當山上把這些佛子當做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又怎么會因為一次區區意外,就放棄了這一代的佛子引渡。
不過是不能一次成功,再麻煩一些罷了。
百年下來,他們也有幾次引渡出現了麻煩,最終還是毫無意外的將那些人渡入了佛門。
“可惜,武當山現在還擔負著繼續為佛門養龍的責任,不能動張三豐,不然,我當親自出面將張三豐渡回沙門…”白衣僧玄滅可惜嘆道。
不能這么做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張三豐在那里武當山才在,那些被厲神秀聚起的佛道氣運才會繼續催生出一個又一個佛子靈童。
一旦那里沒有門派了,也就不可能會有更后面的佛子靈童供他們引渡了。
渡了張三豐,等于竭澤而漁了,反之,有張三豐和武當山在,他們可以不斷地收割武當山氣運,這也是當初金剛寺早就定下的一個長遠的戰略。
以武當山龍隕之地來放牧氣運,借雞生蛋。
………
天下江湖,亂世紛紛,個人都有個人的故事,
在金剛寺派出了一位眉心有紅痣的少年胖和尚下山,往大龍湖方向而去時。
東海某郡。
“什么,葉賢弟閉關了。”
一個身著藍色袍,豐神俊朗,長身鶴立的青年人,站立一家府院門外,聞聽葉滄海閉關修行后,低眸若有所思。
“公子閉關前曾說,若是周公子來訪,讓我待他說一聲抱歉,他三月后有戰約,答應公子一同前往苗疆斬妖的約定,怕是要推遲到年后了。”一個白發老者面帶歉疚的道。
對面這位可是與葉家同為古老世家的周家這一代中最出色的青年周君白,在人榜中排名第三十六位,在閻浮青年一代十大高手中排名第六,資質根骨心性,樣樣都上佳,甚至目前的小姐都比不上他。
周君白聞言之后,眸光閃爍幾個念頭,隨后展現如沐春風的笑顏,道:“看來葉賢弟是想在這三月之間突破至天人玄關境,教那陸小世子沒有任何機會。”
老人笑了笑沒有說話,
“既然如此,那周某先告辭,請老伯待你家公子出關后,告知他三月之后,若無意外,周某必去一觀她戰敗那小世子的風姿。”
周君白輕笑施禮后離開。
半天后。
一處府院。
“怎么樣,葉家那丫頭沒答應你?”
一個老人皺眉問道。
周君白淡淡嘆氣道:“只能等三個月之后了。”
他將前去的始末說出。
老人眉毛擰緊:“葉太白成就武道止境,又是我們古老世家的一姓,若能將他請來,我們就有更大底氣,再不濟,你與那小丫頭若是聯姻,未來也可有望學到葉太白的劍道…”
周君白微笑道:“放心,君白知道該怎么做,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抓出她的心還不簡單。”
老人捋須道:“你少年老成,天資聰穎,有些事看的比我們還清楚,明白輕重就是了,老夫也不必多說。”
周君白笑而不語,轉而看向了東海葉家的方向:
“葉太白是個君子,不愿讓葉滄海仗著修為優勢欺那小世子,但他回城后卻也因那釣鰲磯一戰閉關療傷了,那葉姑娘又是個心高氣傲,不弱于人的性子,一心想將那一戰定義為沒有任何意外的一戰,所以在葉太白給了那小世子三個月時間修行后,她自己也不甘心的坐關,想要一鼓作氣突破天人玄關境,有點向叔父葉太白無聲抗議的心理。”
同樣是三個月時間,他要是能突破到武道筑基,我也能突破至天人玄關。
到時候我還是高他一個境界,這一戰的結果還是沒有意外。
我就不信叔父你還能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再突破到天人玄關再于我一戰。
“如此才是令我心動的女子啊。”周君白內心笑道。
一個聽說了北唐新排人榜有兩人壓在自己頭上,立刻只身入北唐,劍挑兩人,將二人踩在了腳下的少女。
雖然才十五歲,卻早已表現出了無比的鋒芒,注定了她是葉家的劍修,半點不愧。
一輩子都在爭勝,爭強。
“神刀術與百步飛仙,她要是贏了,便就證明了曾經給葉家帶來屈辱的神刀術,終究是被后來人洗刷了,葉紅雪所帶來的屈辱歷史,終于可以在這一代被她所翻案了,從此葉紅雪成為過去,葉太白的風華遮蓋這個時代,甚至影響后世。”
“那可憐的小世子,完全淪為了葉滄海要給葉家正名的踏腳石,不過,這與我倒沒什么關系了。”
周君白嘴角含笑。
怎么樣抓住那小妮子的心,才是他要思考的。
閻浮青年一代。
笑癡和尚,周君白,葉滄海。
三個不同的人。
同樣的時間,不同的地方,同時發生的不同的事情。
而周君白口中的可憐小世子。
在今天,終于到了武當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