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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做夢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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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蘭曾經做過一個夢。

  在他的夢中,遙遠的時光之后,天地之間不再是一片荒蕪,大地之上有無數泉眼,涌出數之不盡的水,它們將化作江河湖海,滋潤大地,令草原與森林滋生,四處都是綠洲與鮮花。

  自己那時不再是侍衛,甚至也不是將軍,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考古學生,但即便如此,也比現在的生活要來的安寧和幸福,那個年代的人類雖然仍然有著眾多矛盾,但是卻也不至于像是現在這樣,為了一點點水和綠洲,就要互相廝殺,讓天地都被鮮血充盈。

  倘若在這樣的世界里,和自己所愛的人生活在一齊,該有多么幸福?

  但是夢蘇醒后,一切都被遺忘了,只是每次亞蘭看見伊芙時,心中總是會微微悸動,對方金色的長發和溫柔的眸子引動他的心神,倘若了為了她,何時何地又不是幸福呢?

  只是亞蘭總是會想…

  他會想,伊芙倘若做夢,那么她又會做一個怎樣的夢。

  答案意外的簡單。

  一個不幸福的夢。

  對于伊芙而言,她的夢總是非常模糊…卻也非常清晰。

  模糊的是事件,清晰的是情感。

  她總是難以記得自己在夢中遭遇了什么,但總是感覺一種沉沉的疲憊和絕望…她總是感覺到,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東西,但卻總是失之交臂。

  她很缺少幸福。

  “為什么?”

  伊芙雖然出身于皇室之家,但卻并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公主病,她想要的并不多,也并不任性,伊芙甚至沒有什么一般公主的嬌弱,面對想要暗殺自己的刺客,打碎自己平靜生活的暴徒,她也會拿起刀反抗。

  伊芙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幸運。自己出身于皇室之家,也有學習奇跡的天賦,更有愛自己亞蘭和父王愛著自己…無論是什么時代,有著這樣的條件,人都會應該滿足了,更何況她本來就非常知足,這足以感覺到幸福。

  但她感覺不到。

  “為什么?該有的我都有了,可我仍然感覺還不夠?”

  “為什么?我明明一直都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和夢想,卻總是感覺根本不可能成功?”

  “為什么這個世界上,人與人之間就是要互相爭斗?明明聯手共同開發綠洲對所有人都好,為什么總是有人非要爭斗?”

  伊芙的心中,總是會有十個,百個,萬個,數之不盡的為什么。這些為什么始終在她心中徘徊不去,會存續到永恒的盡頭。

  她經常會因此感到羞愧,覺得自己太過不知足。她就是這樣的好女孩,即便是自己愁苦,但也總是會體諒其他人。

  高天之上,有人能看見兩個‘凡人’的夢。

  蘇晝凝視著亞蘭和伊芙。

  凝視代表變化與永恒的兩個音符。

  “真是完美的計劃。”

  面對正在和自己戰斗的序曲之章的諸神,燭晝感慨道:“唯有變幻才是真正的永恒,所以代表永恒的音符永遠不可能單獨覺醒,成為真正的永恒女神—但即便是這點也不是絕對的,倘若有朝一日,伊芙在亞蘭的幫助下,真的達成了自己所有的愿望,恐怕就能領悟‘天命譜’的至高境界,成為這樂章大宇宙的‘真主角’,進而超越神王,成就永恒,乃至于化作‘超越者’的雛形吧。”

  “這本應該是一種宿命,但諷刺的是,你們諸神為了反抗這種宿命,奪取伊芙代表的‘永恒音符’,所以又編織了種種全新的宿命。”

  “讓永恒自己放棄自己的生命,一次又一次地求不得,進而寧肯陷入永眠,也不再來到這個世間,留下自己的旋律——如此一來,你們就可以奪取伊芙沉睡之后,遺留在樂章大宇宙的永恒旋律。”

  “你們扼殺凡人的夢,用來奪取他們自己并不知曉的力量。”

那又如何諸神中并任何神沒有在乎這種事情,光陰神王甚至對此不屑一顧:實話實說,即便我們不出手,永恒與改變的旋律也始終如此,他們總是得不到長久的幸福,改變不了自己想要改變的悲劇與其讓他們繼續這樣渴求卻得不到的永恒,還不如讓我們得到,締造一個永恒樂土  “就算是并不長久的幸福,也用不著你們來改變,定義,輕視。更何況你們真的知道什么叫樂土嗎?”

  蘇晝不愿意多談,和他曾經交戰過的諸多敵人相比,尤其是和前不久才打過的弘始大帝相比,樂章大宇宙的諸神屬于是水平比較低的那一批,道德水準和目標更是最低端的那一類,壓根就不需要和他們辨經,直接打就完事兒了。

  而在再一次開啟戰斗前,他看向‘序曲紀元’。

  那里,有一個曾經想要成為英雄,最后成為了英雄,現在仍然是英雄的男人,正在做夢。

  周不易其實一直都在做夢。

  在過去,他做的夢是打敗魔帝,還天下太平。

  在擊敗魔帝,締造天正聯盟后,他做的夢是維系文明,令太平延續。

  而現在,他做的夢,是令更多世界,更多人,可以知曉太平的意義,引導所有人都去共同締造一個更大的太平。

  夢是如此清晰,夢一次次化作現實,以至于周不易都有些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做夢,書寫一段歷史,還是自己就是一個人的夢中人,是一本書中的角色。

  但是這真的很重要嗎?

  因為自始至終,周不易都在變化,也都沒有變化——他始終是夢的踐行者,只是他的夢一直都在變大,變得更加高遠,真摯。

  昔年年輕人小小的夢,最終成了某種更偉大更深邃事物的一部分。

  超級神木要塞·太平號行駛在伊洛塔爾大陸上,已經有大半年之久。

  時光在樂章宇宙流逝不休,這艘龐大無比的飛行要塞在最初突破了諸多半神英雄和神諭使者的包圍圈后,就一直都在遼闊無垠的荒漠之上飛行,播種,擴散神木的種子。

  戰艦所過之地,民眾歡呼,因為會有蒼郁的森林與泉水涌出,帶來生機和豐饒。

  可是半神英雄們卻得到神諭,他們一路點燃大火,降下閃電,用冰雹,地震,龍卷和沙塵暴將那些令民眾歡呼的森林鏟除…因為那一切都是宇外邪神燭晝降下的腐蝕,雖然看似是豐饒,實則背后隱藏著毒藥。

  且不談大喜大悲后憤怒的諸多普通人,就連半神英雄自己都在嘀咕,因為以他們的實力,實在是看不出那些森林中究竟隱藏了什么陰謀詭計——他們也不是傻的,當然看得出究竟什么才是民眾希望的。

  只是看得出來也沒意義,諸神的神諭自然比民眾的輿論要重要。

  他們只能遵從諸神,將周不易為這片大地帶來的所有森林都拔出。

  半神英雄的實力,從統領階到霸主階不等,這樣的實力,其實是根本不可能擋住已經有天仙境界的周不易的——但是作為諸神的血裔,這些得到了神諭的英雄和使者可以從整個世界中獲得力量,歸根結底,祂們才是這一紀元天地的寵兒,和僅僅只是外來者的周不易大不一樣。

  即便周不易力量堪比神明,能輕易擊潰十幾名英雄,但數以百千計的諸多半神仍然會蜂擁而來,擋住要塞戰艦的軌跡。

  更何況,諸多半神中,也有不少力量堪比神明的強大存在。

  所以周不易并沒有打算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序曲紀元中諸神之外的所有強者,他只是帶著亞蘭和伊芙,在這片大地之上游蕩行走。

  神木有的是耐心和這些人打游擊戰,而亞蘭和伊芙也很樂意繼續這樣的旅途——現在,上下埃蘭國的戰爭結束了,雖然原因是諸神神諭要求停止世間的所有戰爭,凝聚力量對抗神木要塞,但能不死人就是好事。

  但很顯然,這樣的情況并不可能永恒持續。

  這一天,當周不易駕馭神木要塞來到一片快要枯萎的綠洲城市旁時,他看見,在城市的空地中,有著一群群對自己跪地俯首的民眾正在祈禱。

  “偉大的森林之神啊!”

  那是周不易如今在伊洛塔爾大陸上的名號,雖然是外神麾下,但的確有不少平民將周不易稱呼為神祇。

  他們在干燥焦熱,幾可以煎雞蛋的高熱砂石地面上一再磕頭行禮,即便膝蓋已經被燒傷,頭也頭破血流,也仍然如此虔誠。

  已有七十多歲的城主幾近于哽咽道:“請復蘇我們布朗城的綠洲吧…泉水枯竭,綠洲也將枯萎,周邊的綠洲都已有主,也根本負擔不起這么多人的需求…”

  “請救救我們吧!”

  這是無可奈何的祈求,倘若是平時,他們自然也是不敢向一位外神懇求恩賜,但如今人都快要死了,會不會遭受諸神責罰已經無所謂。

  橫豎不過是死,又為什么要畏懼選擇?

  “我答應你們。”

  周不易自然是不會拒絕,他吹奏蕭聲,葉海之音悠揚,登時本該枯竭的泉眼涌出新水,而枯萎的森林都一一復蘇,抽出新葉。

  在做完這些后,周不易便如往常一樣,離開這片區域。

  隨后,追趕而來的半神英雄和神諭使者組成的追兵便也抵達。

  “究竟誰是英雄,誰是域外邪神啊?”

  一位騎乘巨龍的神諭騎士隔著自己的頭盔甕聲甕氣道,他打開自己的面罩,不解地搖頭:“說實話,我真的搞不懂為什么非要鏟除掉這些森林——我老家也缺水缺田,諸神保佑,咱們就不可以和這些域外…邪神稍微合作那么一下?他們真的很會種樹。”

  “你以為我不想?”

  而為首的沙之泰坦,一個完全有流動的流沙構成的,足有數千米高的人形山峰巨人聲音宛如雷霆,祂即便是輕聲細語,用平緩的語調說話,也像是打雷一般炸響:“你以為我不想讓我身上多點綠色?但既然父神都下了死命令,那就代表父神祂們肯定有大計劃,而這些域外邪神會破壞計劃。”

  “別想太多,咱們就是完成任務。”

  道理是這個道理,作為半神英雄和神諭使者,一個是諸神的直系子嗣,一個是被諸神庇護的修行者,自然只能執行諸神的命令。

  所以,在他們來到布朗城后,即便是不忍心,即便是再怎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么做,他們還是依照神諭,毫無留守地拆除了所有森林。

  “對不起,我們也很遺憾。”

  將綠色重新化作荒漠,諸位半神的確會感覺自己的所作所為和榮耀和英雄毫無關系,但不管怎么說,這都是諸神的指令,而且還是絕對的死命令,即便是哭嚎和絕望的祈禱充斥全城,他們也不可能留手。

  甚至,他們還抓住了幾個帶頭向‘域外邪神’投降,祈求邪神祝福的人——這些人都必須要處理掉,任何和域外邪神交流過的人都可能染上不潔,諸神不會容許這樣的背叛。

  諸位半神為此爭吵了很長時間,有些人說歘不多得了,稍微懲罰一下意思意思即可,和凡人計較什么,而有些人則說,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既然他們敢于為此背叛諸神,那么就要有為此死去的覺悟。

  眾半神爭吵著,直至他們看見,原本應該遠離的神木要塞折返回到布朗城的天際。

  周不易站立在自己的要塞前端,他遙遙凝視著遠方正在爭吵的半神,以及那些被捆綁,跪在地上的諸多普通人——正是那些普通人,在幾天前,忍耐著足以烤焦人血肉的熱浪和焦熱,跪在地上,向他祈求讓更多人生的可能。

  “為什么?”

  他詢問,正如同伊芙心中永遠不會停止的詢問:“之前的森林也就罷了,我這次不過是復蘇布朗城原本就有的水泉和綠洲,你們為什么要全部拆掉?”

  “你們難道就非要坐視自己的子民死嗎?”他就是如此不解地詢問。

  很好的問題,諸多英雄也難以回答。

  許久之后,還是那位神諭騎士駕馭著自己的巨龍,大聲答復道:“神諭所敘,就是要拆毀所有你留下的森林和草木,一根小草也不能留…我也不想啊。”

  最后這話幾不可聞,只是嘟囔地抱怨。

  而有人帶頭后,自然便有其他人開口,一位背負長弓,須發如火的半神道:“他們和你這域外邪神做交易,就已經是叛徒,而叛徒該有叛徒的下場。”

  “布朗城的綠洲枯竭是命該如此,他們為了注定的未來和你做交易,這樣的繁榮,綠洲和泉水,本就是不應當存在的東西!”

  站在周不易身后的亞蘭和伊芙看見,這位半神伸出手,指向被綁在地上,面色灰白,早已心死絕望的幾位‘背叛者’。很顯然,這位半神已經打定主意,要殺了這些‘吃里扒外’的叛徒,作為這次正式教授的前奏。

  “別看,伊芙!”

  亞蘭察覺到這點后,自然就面色一變,他伸出手,想要擋住金發公主的雙眸。

  “別擋著。”

  而周不易語氣平靜道:“讓她看——她應該看看。”

  “學不會承受痛苦,直視血淋淋的現實,遇到困難就會退縮,選擇放棄,選擇自己去死…亞蘭,讓伊芙看。”

  “你也認真看看,看看這個世界諸神的真面目!”

  “看看所謂命運的真面目!”

  聞言,亞蘭渾身一震,他緩緩放下手,而伊芙也并沒有半點畏懼,她抬起頭,凝望著遠方的布朗城。

  昔日的公主看見,須發如火的半神只是低聲說了一個詞,然后猛烈爆燃的烈焰就籠罩了所有曾經和周不易交流過的人,高熱的神火在瞬間就將這些人燒成灰燼,倒也沒有什么血肉暴烈的酷烈殘忍,算是非常迅速地了結一切。

  他們全部都化成了灰燼,就和周不易一直以來想要種下的樹林那樣,化作了不可察的塵埃。

  “為什么…”

  全程目睹如此暴行,伊芙握緊了拳頭,少女白皙的拳頭背部暴起淡藍色的血管,這是前所未有的疑惑和憤怒:“我不明白…”

  在伊芙的夢中,所謂的幸福就是不用憂慮水源,不用互相爭吵,一家人和睦地生活在一齊,老人為孩子講述故事,父母互相依靠扶持。

  人們工作就可以養活自己,沒有人剝削壓迫,國與國之間不需要發動戰爭,而是可以聯合成為一個整體,你販賣甜美的水果,我提供香甜的稻米,自己坐在窗口吟唱歌謠,而亞蘭在窗外彈奏豎琴。

  大家都不必戰斗紛爭,而是享受寧靜的時光。

  這樣的幸福,是絕對不會錯的,而周不易可以帶來這樣的幸福,至少可以帶來絕大部分。

  周不易可以帶來草木森林,可以帶來無窮清泉,他可以為布朗城帶來歡笑,也可以為這個世界帶來笑容。

  但是為什么,為什么那些半神英雄,那些本應該保護民眾,為所有人帶來安心與歡笑的英雄騎士們,就非要將這一切摧毀呢?

  就因為諸神的神諭嗎?

  就為了所謂的命運嗎?

  想不明白。

  她當然不明白。

  就連亞蘭也不明白。

  “這個多元宇宙中,只為了自己思考的人與神,遠比為整個文明,為了所有人幸福思考的神與人要多。”

  周不易如此道:“他們走在錯誤的道路上,只要有這種人存在,悲苦就是一種注定的宿命。”

  “這才是悲劇的根源。”

  亞蘭和伊芙,這兩個人心中對悲劇的想法,恐怕還僅僅是熱戀的兩人無法在一起,自己與愛人陰陽相隔,即便是轉世重來,歸根結底也不再是原本的那個人。

  他們并不需要思考什么國家,人民,糧食,飲水還有貧苦的生活——說來可能有點過分,但是一個皇家侍衛和一個公主,即便是再怎么體惜民情,他們需要思考的也僅僅是談戀愛和唱歌,絕不至于陷入布朗城這樣,因為泉水綠洲枯竭,瀕臨整個城市毀滅的危機。

  他們的宿命,的確是悲劇。

  但真正的悲劇,其實是這個締造出諸多悲哀的世界。

  這個為了締造出他們兩人的悲劇,就被諸神肆意塑造,作為‘編織命運舞臺’這一工具的世界!

  “我原本一直都在做夢。”

  將半神英雄們的叫罵和宣戰拋之耳后,周不易從腰間拔出了刀。

  那是一把和蘇晝滅度之刃極其相似的刀,黑發綠瞳的男人撫摸著刀鋒,撫摸著這把滅度之刃的仿制品,他有些懷念地自語:“我最開始覺得,殺死了魔帝后,天下就能太平。多么美好又簡單的夢,只能看見一個開端,卻想象不了統合百家內部矛盾后的艱辛。”

  “后來我又做夢,我覺得倘若有一個敵人的話,社會就可以傾瀉自己的負面欲望,洗掉戾氣和極端情緒的沖刷,令天正聯盟平穩發展…但那時的我想象不了人心百態,更想象不了,一個諾大的聯盟,其中的官僚腐敗起來會有多快,無論有沒有敵人,他們都會腐朽墮落。”

  “我一直都在做夢,夢見更好的世界,但是現在我不做了。”

  因為夢是會醒的。

  總得有人醒來,去改變這個讓人想要去做夢的世界,乃至于多元宇宙。

  周不易揮刀,他命令神木要塞折返,全速沖鋒,朝著諸多半神英雄的陣地沖擊而去。

  半神英雄們咒罵恐懼著,他們并非對付不了沖鋒而來的超級神木要塞,但是正面硬扛毫無必要,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周不易此刻的氣息暴漲了許多倍,那些他們昔日感覺‘不過如此’的神力勃發,赫然是在短短幾秒內就提升至了原本的數百倍!

  這是自然,畢竟是神木之體,之前的周不易只動用了尋常人類之姿所能具備的靈氣,而現在,他開始真正的爆發自己作為神木的實力。

  而超級神木要塞也順從自己主人的意志,開始在轟鳴中劇烈變形,化作人形巨神,即便是泰坦在它面前也如同小孩一般孱弱,即便神裔泰坦不斷汲取腳下大地黃沙的力量,卻也始終難以與這龐大的神木巨人角力,被一拳直接打飛,胸口正中出現一個大洞。

  一時間,周不易當場就擊潰了諸多半神英雄的聯手。

  只是,歸根結底,諸多半神英雄乃是世界的寵兒,那些被打的退場的英雄不談,如今還殘存的,自然是這個世界最為強大的那么一批半神。

  這些因為周不易的舉動而變得強大的諸半神開始與周不易與神木戰艦纏斗——男人是一個不受世界歡迎的外來戶,被數以千計的半神圍攻戰斗,就如同陷入泥潭,難以取勝。

  差點被擊敗的沙丘泰坦歸來,在世界的支持下,身軀愈發壯大,此刻都可以與要塞機器人比肩;而騎龍的騎士身上的光輝也像是星辰一般閃耀。

  諸強在荒漠的戰斗,掀起了席卷千萬里的震蕩和余波,可怖的地震與風暴雖然盡可能避開城市,但始終無法避免傷亡。

  天地變色。

  即便是周不易一再嘗試維護,可那些半神卻沒有這個打算——在他們看來,為諸神的計劃而死,實在是這些凡人的榮譽。

  “你還想要放棄嗎,伊芙,亞蘭!”

  而就在此刻,周不易突然怒吼出聲:“面對這一切的苦難,你還想要放棄,想要自殺——僅僅是因為你見不到自己所愛嗎?!”

  “忘記那些東西吧——假如說那就是你過去的命運,現在你就改選擇一個全新的了!”

  這問題就像是洪鐘大呂,敲醒了做夢的人。

  “…不。”

  所以,在短暫地沉默后,伊芙和亞蘭都齊聲回答,他們的語調堅定:“我們要和你一同改變這個世界!”

  ——既定的命運終于于此脫軌。

  金發的少女站立在艦橋之上,她親眼目的了這個她過去從未見到過全貌的世界——故事中的英雄和騎士并非真的那么英雄,他們造成許許多多的流血,締造眾多苦難。

  他們的爭斗并不是為了幸福而開啟,可能僅僅只是為了一己之私,亦或是并不清晰明朗的神諭。

  是的,該醒來了…倘若說,之前的伊芙和亞蘭,還有一種幻覺,覺得當周不易離開這個世界,亦或是成功將整個世界都變成森林后,一切都會恢復正軌,他們還可以過上過去那樣騎士和公主的生活。

  他們甚至幻想,諸神和燭晝的誤會將會很快解開,他們將會聯手,創造一個夢幻一般的天堂。

  可現在,在見證了許久這個世界的真相后,他們終于明白,這些都是夢。

  現實只有血淋淋的抗爭,不會那么溫情脈脈。

  “這個世界的諸神不歡迎您。”

  所以,少女看著周不易的背影。

  她又仿佛看見了一個更加高遠,更加龐大,位于蒼穹之上的虛影,伊芙堅定地說道:“但是我們歡迎您!”

  這是發自內心的承認。

  所以,就已經足夠。

  周不易微笑,他知曉,他曾經種下的森林全部都被焚毀,但是種子已經種下。

  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普通人,那些聲音細微的音符,倘若一齊鳴奏,就是世間最為浩大的鳴奏曲。

  男人能感應到,走層層疊疊的音符和旋律開始環繞自己響起,其中有些正是那些被半神英雄燒死之人代表的音符旋律,他們的靈魂并沒有選擇前往諸神的天國,而是選擇前往周不易的麾下。

  而神木戰艦中,伴隨著一根根樹根虬結纏繞,一個又一個身軀被塑造而出,那些死去之人在戰艦中復生,在驚愕地對視中成為了天平號的諸多駕駛者之一。

  “該醒來了。”他說道:“這個世界,不值得你們睡下去。”

  燭晝點亮的不僅僅有黑暗的屋子,叫醒其他人,燭晝還要點亮自己的夢,將自己的夢燃燒,然后清醒過來,去直視整個黑暗的世界。

  然后去將世界塑造成夢中的樣子。

  ——仿佛有樂章正在響起,遙遙呼應。

  天之上。

  諸神駕馭戰車和神山,一次次地與神龍互相沖撞,戰斗。

  但是突然有宣告響起。

  “這一紀元,我已經贏了。”

  諸神并不理解大地之上正在發生的一切,但是蘇晝卻突然篤定地說道,令正在與他纏斗的光陰神王感到不解。

  你哪里贏了…該死!

  但是不等對方開口多說,神龍卻哈哈一笑,甩動長尾,將神王的戰車拍打的搖晃,即便代價是身上又被諸神砍出幾道血痕。

  “不愧是我的摯友,周不易做的比我想象的都要好。”

  如此笑著,蘇晝低下頭:“種子已經種下。”

  所以,他的目光看向下一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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