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大雪,狼嗥一片。
在蘇晝的靈視中,能看見四面八方都有一隊隊魔兵混雜著異樣的生命氣息,以極為謹慎的陣勢朝著自己等人步步壓迫而來。
“帶著木氣的野獸,以及類似木蜈蚣那種活化靈植的氣息,應當是魔將‘馭獸’帶隊,它手下的狼獸,聞到你身上被韓宗師做了手腳的香味。”
知曉自己被包圍后,蘇晝面不改色,他提著自己的靈鐵十字槍一躍而起,跳到樹上環視四周,隱約能看見遠方正在叢林中閃過的黑影:“魔軍很聰明…我們不出現,它們就去追獵遷民,我們出現,就開始包圍——總是不虧。”
“內應甚至將我有很強靈視這件事都告訴了他們,所以他們的兵力應該互相距離極遠,我才只能發現四個‘探子’,直到確認遭遇我們后,才開始合圍。”
他隨后下樹,對面色嚴肅,準備突圍的周不易等人安撫道:“不用太擔心,魔兵低估了我的實力,他們人數太少,每個方向的兵力都不夠,我們能輕松殺出去。”
“除非運氣不好,遭遇一頭魔將拖住我,然后又來第二個魔將圍攻,但…”
“轟!”
蘇晝正說著,但下一瞬,他就聽見了激烈的炮火聲。
轟轟轟!
接連不斷的炮火聲響起,伴隨著凄厲的呼嘯,一顆顆炮彈開始在很大一片范圍內胡亂地砸落——因為開炮者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里,所以也就沒有任何章法,一顆顆兩拳大小實心炮彈隨機的砸落,打斷了本欲闡述計劃的蘇晝的話。
——淦哦,怎么武俠世界突然冒出火炮來了?!
一時間,即便是蘇晝都忘記自己要說啥了,而人總不能就這樣待在敵人火炮轟炸區中吧?頓時四人就立刻選定一個不直接回山,可能會遭遇魔將堵截的方向,然后開始全力突圍。
“是魔軍的真氣炮!”
樹林急速飛馳中,柳夕照輕聲解釋道,她對這個似乎比較了解,而且也似乎是為了彌補自己被人利用,導致隊友陷入危難的愧疚,她還打算對理論上是從深山中跑出來的蘇晝詳細解釋一番:“蘇宗師你可能不知道,真氣炮就是最近這些年…”
“謝謝,不過這個我可能知道一些,不用解釋。”蘇晝禮貌的阻止了這位女俠的講述——一個現代人還能不知道火炮不成?相比起驚慌,他更多是驚奇:“想來也是,此地技術沒我想象的那么低,都有真氣奇械了,來個真氣炮也不奇怪。”
——而且之前炮彈砸落,看上去威力并不大,速度大概也就一兩百米每秒,應當是‘真氣鑄爐’那種,以內力武者驅動的奇特機關,并非我想象的那種火藥炮彈。
而就在蘇晝思索的時候,周不易也不是很驚慌,他接過柳夕照的話,繼續解釋道:“蘇宗師,真氣炮威脅不大,達到‘心眼通明’的武者亦或是宗師,都能提前閃避甚至正面擋下,而且開炮手段繁瑣,需要長時間的內氣填充…剛才那一陣炮擊,大概只是逼迫我們開始行動起來,不留給我們思考的機會開幕前奏。”
一聽到這句話,蘇晝便當即停下腳步——而其他三人也被迫跟著停了下來,目光疑惑。
“我佛,蘇施主…”方慧和尚率先開口,似乎想要問為什么突然停下腳步。
但蘇晝卻嘖了一聲:“晚了——一共也就四個方向,魔軍兩員魔將的機動力可以堵住兩個,被炮火一激,我們下意識的不會回頭朝著遷民的方向跑,也不可能朝著遠離太白火山的反反向跑,自然也不會朝著直接回山,最可能有魔將攔截亦或是發出火炮聲的魔軍大部方向跑。”
“不易兄說得對,火炮不是攻擊,就是讓我們開始行動,不讓我們思考的。”
如此說道,蘇晝右手緊握手中大槍,而他的左手伸出在身前,似乎空握著什么東西。剎那后,頭部嵐甲激活,年輕的宗師沉聲道:“我已經看見了靈氣。”
“魔將就在前方。”
“既然如此,那就沒有辦法了。”聞言,周不易等人也露出凝重的表情,柳夕照拔出長刀,干脆利落的服下一枚赤色的丹丸,而武僧方慧和周不易二人都掏出兩枚硬糖一般的靈藥,直接壓入舌下,津液浸潤,藥力開始緩緩發散,三人目光透露出狠辣的意味:“只能拼死一搏!”
此時,四人都可以看見,不遠處有翻騰的雪塵波浪正在急速靠近,而隨之而來的,是愈發清晰刺耳,越來越近的狼嗥!
“沒到那個程度…聽著,等會你們去對付雜兵,我去對付魔將。”
并沒有打算和對方玩追逐戰的蘇晝凝視著自己靈視中,那遠比魔將赤地要龐大,但是卻更加松散的青黑色靈氣團——他一只手拿著‘赤地的惡魂’,一只手握緊槍桿,神色并不緊張,反而氣定神閑的等待,說了個冷笑話:“而且,之前被炮火打斷,我的話還沒說完。”
“倘若遭遇一個魔將,那也不用怕,只要在第二個魔將圍上來前先殺了它,那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
四人停止移動的區域,是一片還算空曠的林間平地,而灰色的陰霾蒼穹下,被積雪覆蓋的雪林陰影之中,有一雙雙青綠色的眼睛亮起,一頭又一頭背部被樹根覆蓋,仿佛包裹了一層木甲的灰狼從陰影中浮現,包圍在呈四方形站位的蘇晝等人周圍。
“嗷嗚——”
它們嗥叫著,吐著白色的熱氣展露爪牙,利爪扒動地面,輕而易舉便將冰雪和凍土劃出道道深痕,看上去兇惡無比。
緊接著,隨著一陣惡風撲來,在接連不斷的喀嚓聲中,一顆顆沿途松木被直接蠻橫的撞斷倒下,飄散的雪塵和淡褐色的花粉彌漫,一頭足足有兩個人那般粗的青色百足巨蟲就這樣如同高速列車一般奔馳而來,然后突兀地停在嚴陣以待的眾人眼前!
能夠看見,這比蘇晝一開始遇到的木蜈蚣要大上一圈的青色木蜈蚣背上,有著半個人形——那是一個已經完全木質化,沒有鼻子嘴巴耳朵,只剩下六顆赤紅色眼珠鑲嵌在頭部位置的兇惡人形,它墨綠色的長發披散,雙臂緊握著兩把騎刀,而背后長出了七根長長的樹葉。
“嗶——滋——嘀!”
“嗷嗚!!”
在這人形的脊背上,有氣孔正在有規律的吐氣,吹動樹葉震動,發出種種常人難以忍受無法聽見的尖銳哨聲,而伴隨著這尖銳哨聲的響起,之前所有停留在原地的木甲灰狼全部都齊齊發出興奮且嗜血的嗥叫,身下的巨大木蜈蚣大顎也用力咬合,發出‘咔咔’聲,抖動渾身甲殼,氣勢更加兇惡!
——魔將·馭獸!
而下一瞬,似乎下達完指令,還說了些什么嘲諷話語的魔將馭獸一揮騎刀,所有狼群連帶那青色木蜈蚣,便宛如浪潮一般,朝著眾人急速撲來!
但是,就在它們展開進攻之前,以逸待勞的蘇晝,早已完成了自己所有的戰斗準備工作。
不死魔將·赤地的惡魂 使用后,可以通過靈性煅燒,化作‘赤地魔毒’的附靈,附著在所有裝備道具上。
青紫色的魔火,包裹于左手中的惡魂上,蘇晝感受著自己‘噬惡魔主’那沒有溫度的神通魔火將那惡魂化作一團劇烈翻騰的黑赤色靈性,他旁若無人地將這煅燒過后的靈性直接按在手中大槍的槍頭之上,惡毒的靈性光輝閃動,有玄奧的紋路流轉。
一旁的周不易用眼角的余光掃到一眼光輝,他那在‘毅勇糖’藥力催動下跳動愈發劇烈的心臟突然感到一陣心悸,血脈的本能正在急速告警,讓他遠離那‘劇毒’之物!
此時此刻,蘇晝當真是不覺得有半點緊張,心中反而滿是躍躍欲試。
被包圍?被攔截?不不不…有些時候,總是有人分不清誰才是強勢的一方——什么時候,將自己的力量分散,然后在發現目標后才一點一點合圍上來的舉動,可以被稱呼為‘壓迫’了?
倘若集結成兵陣,正面壓迫而來,或許還會讓他頭疼萬分,但倘若是現在,魔將馭獸就帶著這么一群狼崽子,自己主動撲上來的話…
蘇晝比較喜歡稱呼這種舉動為:運輸隊長。
嗡!惡魂附靈已經完全成功,墨綠色的槍頭之上山,浮現出一層黑赤色的黯淡紋路光澤,蘇晝大笑著甩動手中長槍,然后就這樣,毫無猶豫的一步踏出,朝著那騎著木蜈蚣沖鋒而來的魔將馭獸,反沖而去!
似乎是被這樣的行為所激勵,周不易等人也大吼一聲,對準那些如同浪潮一般撲來的木甲魔狼揮出手中利刃與長棍!
魔將馭獸一人的沖鋒,氣勢卻宛如一整支騎兵部隊,青色木蜈蚣巨大且迅捷的動作在雪地中遠超烈馬,但是蘇晝的速度也同樣不慢——東北山區的堅固凍土被他踩踏出裂紋,對準敵人迎面沖去的蘇晝在即將被木蜈蚣大顎攔腰咬成兩截的瞬間,直接一躍而起,踩踏對方的腦袋,一槍朝著人形的腦袋直戳而去!
嘭!蘇晝一槍,將空氣戳出起爆鳴,但魔將馭獸卻不閃不避,它的兩把加厚騎刀也徑直同時朝著蘇晝的胸腹雙腿處砍來,赫然是要以傷換傷!
——蠢貨,我的人形不過是靶子罷了,就是誘導你們這些還拘泥于人形的死板武者!
已經放棄‘語言’這種和人類交流手段的魔將,心中冷漠的閃過嘲弄的思緒,可剎那后,它卻驚愕的發現,那看似兇猛對沖而來的年輕宗師居然還留了三分力,他內力一提,整個人憑空抬高數尺,直接從上方越過自己騎刀的揮砍,輕飄飄的躲了過去!
但也同樣的,因為臨時爆發內氣變幻位置,原本那氣勢洶洶,仿佛要扎爆敵人腦袋的飛星一槍,就變成了輕飄飄的一刺,它仿佛蜻蜓點水一般。在魔將馭獸的左手臂上刺了一下。
呼——交鋒只在霎時,兩人交鋒一回合,卻都沒對對方造成什么的傷害,巨大的木蜈蚣立刻止步轉向,無數節肢插入雪地和地面,直接一個大甩尾,帶起漫天雪花的同時,便轉身成功,再次面對不遠處那個正輕飄飄落在地上的年輕身影。
“這是干什么?耍我嗎?”
魔將馭獸的六只赤眼中閃動著疑惑的光澤,他看見了蘇晝嘴角掛著的笑容,心中莫名其妙。
但就在魔將準備繼續攻擊之時,它忽然感覺一陣不對,整個身體感覺有點不太對勁。
——手臂,麻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