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計先生的話題很快就過去,不是說大家不想聽更多,而是能說的本就不多,而道聽途說的“野史”趣事沒什么好講的,所以眾人的重心很快回到了法會上。
此刻正有高人在云海中心講道,聲音遍傳云海各處,雖不是人人都合適,卻也是高深道理,能令他人觸類旁通相互印證。
彌黃也在認真聽著,但畢竟講道的人所論的道與他路數并不契合,加上也在算計自己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這會不停把玩著手中的串珠,摩擦了許久,從串珠上中取下最大的一顆明珠,然后隨手一拋。
這顆明珠化為一道無光的波紋飛出閣樓,旁邊之人全都道行高深,但留意到這一道光的卻沒有多少,而留意到的人有的只是側目,有的則沒什么反應。
這道波紋直接飛到了露玄云海邊緣,飛到了一名天界修士手中,重新成為一顆閃爍著光芒的明珠。
這被認為是一道傳訊,修士查看過后用手指隔空在這道法光之上繪制幾道箓文,然后將之送出露玄云海,像這樣的訊息,在法會期間也時有送出,所以并不奇怪,畢竟總有不想離開法會的人突然想要傳訊出去,以法器傳訊是很正常的行為。
這顆明珠再次飛出,很快到了天門處,在鑒別批箓之后,天門光芒微閃,任由其飛出天界,兩名守門神將目不斜視,似乎連看都不看一眼。
飛出天門之后百里,明珠的速度不斷加快,在飛了不知多久之后,明珠已經飛到了蕉葉山上空,在空中停留了一陣之后立刻飛向下方。
這顆明珠飛過此前雷霆落下過的位置,最后飛到了山神廟中,下一刻,明珠之上的流光向外延展,很快化為一個和彌黃長相相似的人,只不過發色朱紅,且其眉心有形似火焰的朱紅紋路,衣著也更加莊嚴華麗。
“咯啦啦......”
這人伸展了一下身體,發出舒服的呻吟,身上噼里啪啦作響,背后隱有神光誕生,使得其人身體表面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這人的視線在山神廟掃了一圈,最后落到了山神像那里,看了一會微微點頭,開口施法傳音。
“請此方山神現身一敘。”
聲音遠遠傳出,順著山神廟牽連的地勢脈絡,一直延伸到了龔翁的耳中,后者這段時間一直神經緊繃,處于某種時刻準備著的狀態,此刻聽到“請神”道音,頓時土遁而去。
幾息之后山神出現在了自己的那座廟宇之中,看到眼前這位一看就是高人存在,立刻拱手行禮。
“小神龔木華,見過仙長?”
朱紅發色的男子看向山神,帶著微笑開口道。
“天界雷部對你此前擋下天雷之事十分不滿,不過無需擔憂,你劫不在此,我已經處理妥當,不會有天神前來問罪。”
龔木華身子微微一震,抬頭看向男子,躬身行了一個大禮,男子微微點頭受了這一禮,然后轉身就走。
隱有預感的山神在其身后期待地看著,但對方卻沒有再說什么,忍不住開口一句。
“仙長......”
紅發男子腳步一頓,轉過身來說了一句。
“忘了說了,此事其實我不該出面的,嗯,莫要告訴胡云我來過。”
“是!”
龔木華趕緊應聲,但心中的激動卻安奈不住,上次得不到回應,這次他打算再問問。
“仙長,小神斗膽一問,小神究竟如何才能得以圓滿?”
男子想了下,笑了笑。
“不可說!是胡云同你講了很多?這我倒是要去提醒她一下,她講了多少,可知此刻在哪?”
龔木華趕緊搖頭否認。
“仙長,胡云仙長從未多言,還請仙長不要誤會,只是對舍姬娘娘稍有興趣,我便講了一些,但她也沒有聽完就走了,如今應當是回寧安縣去看那孫一丘去了。”
孫一丘?
紅發男子神色絲毫不該,神色淡然地點了點頭。
“我信你,如此便好,那就當我沒來過吧,切記,好生修行,我們有緣再見!”
說完這句話,紅發男子一步踏出山神廟之后就化為流光消失了,只留下山神廟內的山神既有些激動又有些悵然。
而另一邊,紅發男子已經向著寧安縣方向飛遁,同時心中在急速思索,寧安縣的大名他當然不可能沒聽過,文圣故鄉,號稱天下文脈源流之處。那么胡云去寧安縣確實并不奇怪。
‘孫一丘?’
紅發男子心中思量著,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人。
當天午后,紅發男子就已經到了寧安縣,他并沒有直接飛入縣中,而是在縣外就化為一個書生,并且中途搭上一輛馬車慢慢駛入寧安縣。
來寧安縣的哪種外鄉人最多?毫無疑問是書生。
入了寧安縣沒多久,紅發男子就下了馬車,同車夫道謝過后徒步前往廟司坊,拜文圣廟,看廟司坊,吃樓外樓的糕點,喝寧安縣釀造的花雕,再游玩官方劃出來的一大片宅邸建筑群構成的所謂文圣故里......
男子在寧安縣邊朝圣邊游玩,一共用去三四天,才走到了天牛坊外街道上,遠遠就看到了孫氏面攤的招牌,然后帶著笑容走了過去。
人沒到,聲音已經傳了過去。
“聽聞這孫氏鹵面傳承已久,當年文圣都吃過,可是真的?”
“來來來,客官里邊請!”
孫一丘殷勤地招呼來客坐下,并且自豪地回答道。
“客官所言極是,我們孫家的手藝傳了幾十代人了,當年文圣老爺也吃過,您嘗嘗就知道味道有多好了,好多熟客都記著這味,若是出了遠門許久未歸,回來的第一件事出了和家人團聚,就是來這吃面呢!”
“一丘,別貧了,客官,讓您見笑了,要吃點什么?我們店小,只供鹵面和一些鹵味。”
紅發男子看了孫一丘一眼。
“店家可有推薦的?”
“不如來一碗鹵面再來一碗雜碎,很多熟客都這么吃。”
“好,便如你所言,來一碗雜碎,來一碗鹵面!”
“好嘞!”
孫氏父子做面的做面倒茶的倒茶,紅發男子則不著痕跡地在兩人身上來回觀察,忽然,他心中微微一動,側顏看向一側,有兩條大黃狗從攤位邊經過。
‘有意思,看來確實是這!’
面條好了,書生立刻開始品嘗,并且贊不絕口,吃完付錢后聊了會天才離去,毫不拖泥帶水。
一連幾天,書生都來吃面,或早晨或中午,有時兩頓,有時一頓,和孫家人都熟稔了不少,到第四天傍晚的時候,書生和孫氏父子聊天到了他們收攤的時候。
“洪公子,我們要收攤了,明日我們再繼續聊外面的事。”
“哈哈哈,一不小心忘了時間,可要我幫忙?”
孫父在那邊也叫了一聲。
“不勞煩洪公子,一丘,動作麻利點,別聊天了。”
“是是是!”
那書生趕忙起身讓開位置,方便一丘收拾桌凳,隨后看著他們折疊油布擺好東西,將東西疊羅漢一樣放到櫥車上。
等櫥車動起來轉向的時候,書生眼神一閃,敏銳發現了櫥車內側的一塊木牌,看到的那一剎那心中就是猛得一驚。
‘留一份?此術法靈韻如此之強,意境非凡,此前竟然毫無所覺?是文圣所留?亦或者......計先生?’
“哎?這塊木牌上的術法甚是高妙,是何人的墨寶啊?”
男子表現出書生該有的興趣,趕緊幾步走近仔細端詳,孫一丘笑著回答。
“哦,這是祖傳的,我們攤位還有個規矩,生意再好也要留一份材料,也是對照這牌子。”
“呃,為何人所留?”
書生好奇不已,孫一丘撓了撓頭,而孫父倒是先說了。
“哈哈哈,洪公子,這牌子傳了幾十代了,如今早就只是一個象征罷了,為誰留早不記得了,也無甚意義了。”
“哦,確實,只是如此,豈不是浪費面食?”
“那自然是我們回家吃掉嘛。”
“那也麻煩,天天都得吃哈哈哈哈,哦,小生孟浪了。”
孫父笑著回答。
“無妨無妨,洪公子所言也不錯,確實如此,只是我們都習慣了,好了今日我們。”
“好好,明日再來吃面,小生先告辭了!”
洪公子拱手行禮,視線看向不遠處,孫一丘已經迎向另一輛櫥車,那邊是一個老頭和一個女孩,他正和女孩有說有笑十分親昵。
書生笑了笑,微微搖了搖頭,然后轉身離去,嘴里還不停惋惜嘟囔著。
“哎,可惜了這書法,是孫家祖傳之物,定是不會賣的,也不知是哪位名家,甚至可能是文圣所留,嗯,也不對,若是文圣所留,怕是早就被朝廷收走了......”
書生一路回到客棧,和小二打招呼,正常洗漱就寢,在午夜之時,留下假身在床,隨后真身悄悄遁入陰間。
陽間寧安縣官方的書文記載很多是不完全的,蟲蛀、鼠啃、潮腐、人禍等等原因導致時間越久越是如此,而想要看完整的寧安縣志,陰司才是好去處。